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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粉条

 新用户3358hK5m 2024-05-13 发布于河北

  《童年粉条》

         文/刘翠艳

秋雨过后,霜不约而至。一夜之间,红薯秧由绿色变成了黑色。这下村子里热闹起来,推上推车,绑上荆条篓,去地里出红薯了。

思绪不由自主地把我带到童年。

在那个贫困的年代,总是以一家人吃饱肚子为首选。哪种农作物高产就栽种哪种粮食。

父亲喜欢栽红薯,喜欢自家漏粉。一到秋后,父亲总会带领我们去出红薯。当然啦,最简单的割秧活儿总是留给我,他最怕我刨坏红薯。秧子湿淋淋的,又凉又沉,我用镰刀小心地割断,然后再一扑扑地抱到空闲地上晾晒。父亲就会一鎬一鎬地认真刨起来,又大又光滑的红薯,横七竖八地躺到地面上,那是一种兴奋而开心的快乐!

运回家的红薯留一部分做口粮,被码放到冬暖夏凉的地窖里。其余全部放到井边洗净,然后用刀剁成疙瘩,装到荆条大篓中运往村里的加工厂,打成细糊。

院子里一字排开六口大缸,上面搭个木架,木架上挂上纱布过包。母亲会用水稀释红薯细糊,然后再一包一包地过渣。白色的浆液潺潺地流进大缸内,渣子拧干晾晒到院子的平房上。把打回的红薯细糊过完,几口大缸都会满满的浆液。

沉淀一宿,第二天一早,母亲用瓢把上面发黄的水一瓢一瓢地舀出,缸底就会露出白白的淀粉,父亲找个干净的木棒使劲搅拌,然后再次过渣。六缸的淀粉,很快被母亲过到一口大缸中,继续沉淀。来日的清晨,太阳还没爬上山坡,母亲再次一瓢一瓢地舀净缸中的浆液,接着用木棍搅拌,然后再把这些淀粉用白色的包布兜起来。当包布兜一宿后,一个半圆形的淀粉坨就做好了。这样重复导致,做三四个淀粉坨放在木板上晾晒。

一到三九天,北风呼呼地吹着,地上滴水成冰。父亲就开始张罗漏粉了。

父亲把木柴劈成小木瓣抱到院子里,接着锯些80厘米长的葵花杆备用,同时搭个粉架晾粉用。母亲和姐姐也不能闲着,在苇席炕上铺块干净的塑料布,把粉坨一点点的粉碎,再用细筛筛得细如白面。这时一定得注意不能掉到淀粉里东西, 哪怕一个头发丝都不可以,因为如果掉进小东西,粉就会有疙瘩,所以母亲从来都不会让我们小孩子上手。

日已偏西,天色渐晚,师傅来了。一边酒菜上桌,一边生火烧水。炊烟袅袅,锅水氤氲。待到师傅酒足饭饱,他们会用肥皂把手洗了又洗,甩掉外面的厚重棉衣,只穿秋衣和棉坎肩,腰里抽上蓝布围裙。

拿出小称称好明矾,根据粉面的多少兑水打芡。那是一种技术,芡软和芡硬都会漏不出粉。芡打好后继续活面,直到面和得比较柔软成条了才停手。这也是力气活,师傅会被累得大汗淋漓。母亲找出早已准备好的新毛巾,让他们擦擦汗,喝点早晾好的红糖水。

电风葫芦嗡嗡作响,木柴努力燃烧,火苗舔舐着锅底,水花翻滚,热气氤氲着白烟。师傅站在锅边的高凳上,一手端瓢,一手磕打,粉就源源不断的从瓢眼里漏出来。捣粉师傅用一根木棍引邻粉漂浮到水面,然后用筛子兜出热气腾腾的粉,倒进冰凉的水里开始捣。当粉被顺利地挂到杆上的时候,人们会稍微松一口气:“今天的粉不错,光滑有润性!”师傅称赞着,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馋嘴的我们总会把师傅缕掉的粉头不时的放到嘴里,高兴地品尝第一锅粉的味道。

师傅的漏粉瓢有圆眼,露出的粉是细粉。瓢是长方形的眼,露出的就是宽粉。粉一瓢接一瓢地漏到后半夜,当我们困困地躺倒漏粉炕上睡着的时候,母亲总会笑着抱我们去别的房间,并说:“傻孩子,想吃煎人肉啊”!

第二天,睁开眼,赶紧跑出房门,呀!粉架上挂满了粉杆,像一排排整齐的瀑布摆在那里。用小手摸一摸,硬硬地,像是一座座冰川。

吃过早饭,太阳爬过山头,撒下万道霞光。空气中到处都是馨香。父亲和母亲站在阳光下,用那劳碌的粗手一点一点把粉捏散。然后继续晾晒,当粉八成干时就用葛条捆绑。看到捆好的粉被晾晒到蔓子上,一家人会乐得合不笼嘴。一年的菜不愁了,在那个资源匮乏的年代,能给孩子们漏些粉做营养,是父母多么开心的事啊!为了孩子们,父母多累都愿意!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眨眼又到晚秋。冷风迈着飞快的步子匆匆而来。人们又到了出红薯的季节。而我那勤劳的父亲母亲已弃我们远去了!眼角的泪忍不住流出来。突然很想父亲母亲!很想,很想!多想再吃一次父母为我们做的粉菜啊!那是我们一生也忘不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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