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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的藏族“朋友”

 铺开生活的纸 2024-05-13 发布于四川

印象中,我妈一直都是一个很内向的人。

很多时候,她都习惯将自己的心事藏在心里,很少跟外人表露。

父亲过早离世之后,生活从她身上夺去了很多东西,同时却没有给予她太多的选择——甚至没有给予她多少可以倾诉的对象。

这种印象,一直存在于我成长的认知里。

然而,这次妈妈从老家过来给我们看孩子,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却从她身上看到了我不太熟悉的一面。或许是因为,我长期以来对她的关心不够,以往的“了解”或多或少地流于表面。

的确,我在外求学生活多年,在老家陪伴母亲的日子屈指可数。而我们之间的相处,也更多地局限于生活的细节和电话里的嘘寒问暖,在同一时空长期共同生活的记忆或许要追溯到上高中之前。

就在最近,妈妈和同楼层的一家藏族同胞成为了“熟人”。

这家藏族邻居家里有为年近80的老太太,每天都会在今年50岁的女儿的搀扶或陪伴下做下肢运动康复练习。俩人或早或晚地往返于我们所在的楼层。

而我妈妈在去倒垃圾时,与她们母女邂逅过几次。


每次都会主动用她那口音很重且夹杂方言的菏泽话与她们攀谈几句,而对方也会友善地回应几句。

长此以往,遇见之后打个招呼,就成了她们之间的默契。

我也遇到过这对母女很多次,经常会在与她们擦身而过时,侧身给老太太留出空间,方便她移动。但我与她们并没有过交谈。

前天下午,我和妈妈带宝宝下楼晒晒太阳,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她们。

妈妈很自然地跟她们聊天,彼此之间已经熟络地像好朋友。

妈妈的菏泽话和那位藏族女儿略带藏族口音、不太熟练的普通话之间完成了一段简短的对话。

我跟在旁边,面带微笑地见证了整个过程,也见证了俩人前言不搭后语、自说自话的时刻。

昨天晚上,我们又遇到了她们,频率之高,难怪妈妈那么快就能跟她们聊成一片。

今天早上,妈妈去倒垃圾,她们再次邂逅。

家里门没有关,虚掩着,所以我听到了整个对话。

她们或许也不会想到会有隔墙有耳,有一个好奇心这么重的人,在一字一句地“偷听”着她们。

她们先是礼貌地打了招呼。

之后,妈妈问那位藏族女儿:“你xiang班吗?”

对方听得很懵,并没有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妈妈又重复了几次,对方还是一头雾水。此话题于是作罢。

对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说道:“我妈妈说你是个善人,善人都会有好福气的。”

我妈听了之后很是开心,回来后还跟我炫耀,仿佛找到了知音。

随后,她们又泛泛地聊起了各自的经历,比如说自己的年龄、有几个孩子之类的。

看得出来,她们聊得很开心。

这对母女在这里租的房子,身边可能也很少有说得上话的人;我妈妈更是如此,在这样一座陌生的城市,内心也难免有些孤独。

此情此景,让我不禁想起了刘震云《一句顶一万句》的一段话:

话,一旦成了人与人唯一沟通的东西,寻找和孤独便伴随一生。心灵的疲惫和生命的颓废,以及无边无际的茫然和累,便如影随形地产生了。

很多时候,我们在自己熟悉的人面前,不管是亲人也好,挚友也好,总是会不自觉地隐藏自己的一些心事,因为彼此之间很熟悉,有些话不方便讲。

又或许因为过于熟悉,这些想说的话,在还没有开口之前就已经化在了心里和嘴里。

陌生人就还好,说的时候不必有太多的顾虑。

而他们也像是一个容器一样,被这些“秘密”和“故事”装满后不久,便可以完完全全地倒出来,甚至都不会有多少“残渣”留存到杯壁上。

关于如何定义“朋友”,或许不同人有不同的答案,因为每个人对“朋友”的感受都不同。

交情可深可浅,也不必归类于同一种形式。

也许,在妈妈心里,这对藏族母女已经成为了她在成都最早结识的朋友,尽管她们彼此甚至连对方的姓名都还不知晓。

生活会有很多奇妙的安排,让她们这种原本永远都不会有交集的人频繁地邂逅,还用不太一致的语言完成了多次交流。

我替妈妈开心,因为她遇到了可以说得上话的人;也因为,她已经开始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慢慢适应成都的生活。

所以,我也要谢谢妈妈的藏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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