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若有情天亦老”，属于那种看一眼就终生难忘的句子，在诗词中，它还占据了“一最”——被后世引用最多的一句诗。原因很简单：它道出了千百年来人们所共有的一种情感，尤指面对离别时的深沉悲慨。 关于它的出处，我们并不陌生。素有“诗鬼”之称的李贺，在他的作品《金铜仙人辞汉歌》中写道“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可见，此句产生的背景是一次离别。但离别双方不是世间的人，而是“衰兰”与“铜人”。 铜人即题目中的“金铜仙人”，高达二十丈，立于神明台，手托承露盘，乃汉武帝刘彻所铸，目的是为了承接天上的“仙露”，以求长生。实际上，所谓的“仙露”不过是普通的露珠而已，自然不能令人永生。汉武帝死后几百年，铜仙人依旧伫立在神明台，直到魏明帝曹睿下令将其搬至洛阳，它才不得不离开自己的故土——汉宫。搬迁途中，因“重不可致”，而被留在霸城，期间也不可避免地遭到损坏。 这段历史，对李贺的触动很深。诗人将其付诸文字，便成了这首感人的《金铜仙人辞汉歌》： 名作解读 @古诗词赏读  金铜仙人辞汉歌 唐·李贺 茂陵刘郎秋风客，夜闻马嘶晓无迹。 画栏桂树悬秋香，三十六宫土花碧。 魏官牵车指千里，东关酸风射眸子。 空将汉月出宫门，忆君清泪如铅水。 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携盘独出月荒凉，渭城已远波声小。  诗 词   “茂陵刘郎秋风客，夜闻马嘶晓无迹”二句，叙述史实，点出金铜仙人的主人——“茂陵刘郎”，即汉武帝刘彻，因其曾作《秋风辞》，故称“秋风客”。可很快，“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曾经的一代天骄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留给世人的不过是荒凉冷落的宫殿罢了——“画栏桂树悬秋香，三十六宫土花碧”。 中间四句“魏官牵车指千里，东关酸风射眸子。空将汉月出宫门，忆君清泪如铅水”描绘铜人离开汉宫时的情景。这里，诗人将其拟人化，进而上演了一部空前绝后的离别悲剧——它见证了汉室的兴亡，心中已有万千的悲愁，如今自己又被迫离开汉宫，离别之伤、家国之痛，齐聚心头，它不堪承受，只觉一股“酸风”袭来，忍不住落下一行行“清泪”。它坐在魏官的车子上，离汉宫越来越远，此刻寸步不离的唯有天上的月亮。它想起了自己的故主，泪水又多了几行。咸阳道上，还有“衰兰”为它送行，在萧瑟的秋风中，兰花几近枯萎，故称“衰兰”；其次，看到如此悲伤的情景，恐怕连兰花都要伤心得枯萎了。不止兰花，如果苍天有情，也一定会因伤心而老去。 “天若有情天亦老”，好一个“若”字，有了它，全诗的情感已到了感天动地的地步。只可惜，还是一个“若”字，不过是人的一厢情愿，现实是，天不会老，它更不会为世间的离别而悲哀。 “携盘独出月荒凉，渭城已远波声小”，最后，送别之人已远，剩下的路，唯有它一个人走。 到这里，我们应该能感受到，李贺不仅仅在刻画一次离别，更多的仿佛在写一种国破之悲以及兴衰之叹。
唐元和八年（813年），距离唐代覆亡还有九十余年，而李贺却已预感到国家正走向衰败与灭亡。不难理解，唐王朝遭受安史之乱的重创后，国势衰微，一蹶不振，更有藩镇纷纷叛乱，西北边陲烽火连天，以致国土沦丧，民不聊生。作为“唐宗室之后”的李贺，不可能不日夜忧心社稷，他想步入仕途，尽早为国家献计献策，救万千黎民于水火之中。可惜，他的才华遭人嫉妒，终因其父名晋肃之“晋”与进士之“进”犯“嫌名”，而不得参加进士考试。813年，李贺不甘沉沦，决定南游吴越，以寻找入仕机会，结果可想而知。同年十月，他又来到长安，仍旧处处碰壁，只得寄其悲于金铜仙人。 接下来，我们再来盘点一下，后世对“天若有情天亦老”的引用。  宋代欧阳修在《减字木兰花》中写道：“伤怀离抱，天若有情天亦老。”表达的是离别时的巨大伤痛，与李贺诗的情感并无二致。 万俟咏在《忆秦娥》中写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此情说便说不了。”此情，依然是离情。 孙洙在《何满子》中写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摇摇幽恨难禁。”幽恨，当指离恨。 晏殊在《喜迁莺》中写道：“朱弦悄，知音少。天若有情应老。”对原句稍加改动，写的依旧的离愁别绪。 元代的张弘范在《寿阳曲》写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且休教少年知道。”已没了离别情绪，反而多了人生易老的感慨。 金代的元好问在《蝶恋花》中写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世间元只无情好。”写的是伤春之情，也带有时不我待的感怀。 明代的孙蕡在《朝云集句诗七言律诗》中写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以月无恨对天有情，以月长圆，对天亦老，可以说对仗工整，意境深远。其实，早在宋初就有人以“天若有情天亦老”为上联，对出下联“月如无恨月长圆”，这个人就是石曼卿。 到今天，毛泽东的“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一出，为原句注入了慷慨豪迈之气，读起来十分铿锵有力。 下面，如果以“天若有情天亦老”为首句，续写一首七绝，你会写什么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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