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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姆《寻欢作乐》:你以为自己道德高尚,人家就不能寻欢作乐了吗

 民国女子 2024-05-16 发布于湖南

我想说,如果道德观念很强的人,读《寻欢作乐》是需要戴着相当高的文学滤镜来看的,很可能让你有不适感。当然,作者毛姆根本不在乎,他声称这是一部自传性质的小说,并公开表明:我喜欢《寻欢作乐》,因为那个脸上挂着明媚可爱的微笑的女人为我再次生活在这本书的字里行间。
所以,这本书很奇妙,你能无时无刻不读出作者对这个名叫罗西的女人的偏爱,当然,他也不吝笔墨写了众人对她的厌弃与反感,可是,我总是能隐隐的感到,哪怕这些厌弃,也被毛姆用清新的笔调一一蘸擦过,那些无处不在的的怜惜与不舍,几可触摸。
相比之下,毛姆这本书对文坛和男作家们的刻画可就刻薄多了,让我感叹,中国文人文坛某些酸腐及“相捧”“相轻”感原来在多年前的大英帝国文坛就已如此盛行。天下圈子原来一个样。
我的朋友曾跟我讨论,说这简直是一本作家跌下神坛和绝对女权主义的经典爽文。
真的,很让我百味杂陈、感受复杂的一本书。
 
我简要介绍一下罗西这个人物形象:她是书中主人公文学大师德里菲尔德的第一任太太,婚前是一名酒吧服务员,婚前,小镇上传闻她和镇上很多男人暧昧不清,婚后,她和德里菲尔德因为赊账连夜逃跑,婚姻存续期间依旧和很多男人上过床,其中就包括作者“我”(书中人物阿申登),最后,罗西又和最初的情人乔治私奔,一去不回。
读这本书的时候,我按照最俗套的传统小说人物走向来推想,也带着点道德洁癖来衡量,总在期待罗西能有个什么立得住脚的理由,来诠释这一段段匪夷所思的滥情故事。
结果呢,我被一次次打脸,没有,根本没有,文中的罗西就是这么一个女人,她毫不隐瞒自己的每一次情感,她愿意和喜欢及时行乐就是她做这些事唯一的理由。
罗西说:人应该及时行乐,一百年之后我们就都要死了,那个时候还有什么是最重要的呢?趁我们可以的时候,赶紧享受生活才对。
读者诸君,请你们记得,这可是一百多年前,现在的我们可能会评价一句:她做了她自己,她享受了自己。可是,即便是现在,我耳边呼啸而过的,依然是道德的谴责和审判的凛冽之风。
但罗西不在乎,毛姆更不在乎。
当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毛姆的一种阿Q文学胜利法。
 
这本小说的主线是著名作家德里费尔德去世后,他的现任妻子请求另一位风头正盛的流行小说家基尔为其写一部传记,为了寻找作家一生的素材,需要借助主人公阿申登,回忆一下德里菲尔德和前妻罗西的早年交往,以期写出一份高质量的作家传记。
毛姆对这些情节的刻画很有意思,对作家这个群像的描画幽默而犀利。
他用调侃的笔触,告诉你作家名气提升的重要手段就在于你会不会运营,既要拿出真诚态度请求评论,还要谦卑地回复评论家的批评,既要会发表演讲,还能要写出符合当时潮流的作品,还要果断抛掉没有价值的朋友……
他丝毫不留情面的描画一个伟大作家的另一面:所谓受人敬仰如雷贯耳的作家,其实与街边小酒馆里光着膀子喝酒的男人没有两样,他娶过名声不好的妻子,曾经灰溜溜欠钱潜逃,住过拥挤不堪的地下室,也经常为生计发愁。
多么真实啊。
而我感觉毛姆最想说的是,德利菲尔德开始接受运营后,他的作品就变了,变得辞藻华丽,故事没有漏洞,和他越来越富裕的生活一样。可这恰恰就是他的精神桎梏,他失去了写作最初的澎湃和真实,他必须学会接受安排参加各种宴会、各种意见修改书稿、要记得每天换衣服、保持体面,他活在了一个精美牢笼中。
所以,德里菲尔德这个形象我很理解。我也明白他到了老年又偷偷回到老酒馆生活的那种一根筋的固执浪漫,他只是想做一个真实的人而已。
只有书中的阿申登理解他。
他的现任妻子和基尔,会剔除掉这些天然的真实的拿不到台面上的真实人生,只选择有利于作家伟大形象的素材写他的自传。
这才是真正的悲哀。
当然,从文学角度,我很喜欢看主人公年轻时代和罗西邂逅的那些描写,少年对成年女人的心动总是带着那么多的纯真和懵懂,更何况这是他心动一生的女人。
基于此,我真切地代入到阿申登的角度,最大程度地理解一下他。
这个叫罗西的女人,究竟为什么让他如此着迷?
我觉得就是那种惊人的天真和松弛感吧,这是任何人都不曾给予他的。
罗西身上那种毫不掩饰的娇媚热情,有一种天然的魔力,她没有爱情中的占有欲和分别心,她对所有喜欢的男人都一样,她真切地欢乐着自己的欢乐,可以同时和各种喜欢的男人交往且毫不避讳,她承认自己喜欢昂贵的礼物,并且大大方方向阿申登展示,从不避讳,对阿申登的愤怒嫉妒居然很不理解。
毛姆的切入点也很神奇,借助小镇上的八卦传闻写罗西种种道德上的不堪和滥情,但他总是能找到更强有力的理由来反驳这种论调。
他给出的一个理由是:在她那里,爱是一种天性。
这大概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德里菲尔德没有了罗西,也会失魂落魄,对于一个作家来说,其实就是失去了一种激情和快乐的源泉,确切地说,在创作方面,他的创作从此枯竭了。
但是,有人问阿申登:“你觉得如果罗西愿意回来的话,德里菲尔德还会要她吗?
阿申登认为不会,“我想等他的某种激情枯竭的时候,他对当初引起这种激情的人也就不再发生兴趣了。”
这是德里菲尔德的冷漠,也是他一种超然的保护色。
本质上,他比阿申登冷漠,他把他的创作看得比爱情和女人重要,而阿申登,一辈子没有逃开罗西。
 
德里菲尔德可以容忍无视罗西的出轨,因为他最爱文学,罗西只是他的文学道具。
阿申登当然也喜欢文学,但他更喜欢爱情本身,他对罗西的偏爱,更像是偏爱一种心灵层面的高度自由,一种永远不受任何束缚的最大程度的精神舒展姿态。
不想评判对错,只是被这种最真实的人性剖析震撼了。
摘一段他初遇罗西的回忆,很清澈的感觉,能读出他的心动与喜悦。
“我不知道那时候英国的气候是否比现在好,还是那只是我少年时代的幻觉,不过我好像记得,那年整个夏天,阳光灿烂的日子一天接着一天,从不间断。”
 
作者冰儿,爱红楼,爱诗词,爱简单的生活,著有全新注译版《宋词三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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