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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因为学校人数较少，所以，我们的延时课并不是各看各的班，而是一二年级低龄段放一块儿，三四五六年级高龄段放一块儿，一天需要两个老师，各看一个段。 周二我看的高龄段。说实话，四个班三四十个孩子凑一起，乱糟糟的，一会儿这事儿，一会儿那事儿，没一会儿，教室就嚷嚷地跟菜市场似的。 王老师还在一旁说起了风凉话，“李老师，你不是说你管人很有一套吗？你看看学生都快把屋顶给掀翻了。” 这话不说倒也罢了，一说道激起了我的胜负欲，我立即拿出了我制胜的法宝——戒尺。 并当众宣布：从现在起，任何人不许说一个字，更不许左顾右盼，否则打手心一下， 说到办到，不信你试试。 话音刚落，四年级的小浩同学就浑然不顾地给同桌窃窃私语起来。 当众挑衅我，我要是能放过他，为师的尊严何在？我还怎么震慑了班级？况且，我也正需要一个不长眼的刺头儿来杀鸡儆猴。 我走过去，用不容置疑的声音，冷冷地说，“把手伸出来？” 他老大不乐意地把手给我，尺落声响，“啪”地一下，他呲呲牙，咧咧嘴，“老师，我再也不敢了。” 但孩子终究只是孩子，好了伤疤忘了疼，一个小时的延时课时间，安静了半个时辰后，又有学生开始蠢蠢欲动。 几个特别出格的，当我的面居然玩起了烟卡，我不仅没收了烟卡，每人也打了手心一下。 这就是我记忆中的打过手心的学生，其他孩子我貌似都睁只眼闭只眼得过且过了。  02 班级里的学生需要坐车的会提前走10分钟，不用坐车的，要坚持到6点10分的延时课下课。 当我命令学生依次站定，又逐个把他们送出校园后，李老师大声地对着正要去推电车的我说，“你是不是打扰三年级一个男生的手心了，人家回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人家奶奶不依了。” 三年级的孩子我都不认识，便问，“你说的是谁？” 李老师说，“有个男生坐最后一排，就借个钢笔，你都打了人家手一下。” 借钢笔的确有，“打手”这事儿真的有吗？ 有个男生在上课一开始就告诉我，“老师，我钢笔丢了。” 我说，“左右同桌都帮着找一找。”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老师，找不到，我咋写作业啊？” 我没好气地回答，“找不到就不能写作业了？可以先用圆珠笔和铅笔写。” 除此，我和他就再也没有了交集。 哪怕是现在，我也仍旧回忆不起来，我到底什么时候打了他？又是何故打了他？ 可天真诚实的孩子们却都一个个秉持着正义的化身，“李老师，你打了，你真的打了，你就是打了……” 既然这么多证人，即使我再否认，又有谁会信呢？ 也就是这一刻，我整个人风中凌乱了，我也知道，我闯祸了，惹事儿了……  03 忐忑不安地睡了一夜，周三一大早，我再也没有拐进杭州包子铺买两个雪菜包子，边骑着电车边吃的快乐了，我得赶到学校，我得知道事情的最新进展。 一进办公室，我就看到校长一脸沉闷地坐着，旁边是副校长、三年级的班主任和学校的“定海神针”李老师。 李老师是本村里的，在我们学校教了一二十年了，是最资深的。学校学生的家长，十有八九她都认识，也都能托她摆平事端。 一夜未睡，想破脑子也想不出我打了没打这个男生，于是，我再次把男生的同桌给单独喊到了办公室，希望事情会发现转机。 事与愿违，同桌告诉我，“李老师，人家就借个钢笔，顺带说了句话，你就打了人家手心一下。这一下，你要是打俺们都没关系，皮糙肉厚的，但人家平时温柔地跟个小女生似的，听话懂事儿，我们自己的老师面对他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吓着了他，你咋打人家一下……” 话未说完，校长就让同桌回班了，接着让我也进班上早读。 早读一半，校长把我喊到办公室，我才知道周二晚上失眠的不仅仅只有我，还有他，副校长和李老师，当然三年级的班主任也未能太平。 看着那长达一个小时的通话时长，那看也看不完的聊天记录，我心中的悔意早已逆流成河，只是35岁的我再也不能当众落泪了，有泪也得学着滚回自己的屋里，独自消化。 校长告诉我，“李老师，你知道吗？就打这一下手，手没红，没肿，更没出血，你以为啥事儿没有，但人家奶奶心疼地哭的嗓子都哑了，人家姑姑大半夜从城里回来，也是哭，非要打120让我跟着去检查，还要去市教体局拉着横幅喊冤举报你……” 我愣在了原地，觉得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简直是始料未及，太玄幻了，可这又是实实在在的事实。 校长苦口婆心地说，“李老师啊，李老师，你糊涂啊，现在的孩子摸也摸不得。碰也碰不得，你得学会保护自己的饭碗啊，你不能自砸饭碗。” 我低着头不吭声，内心已经暗暗发誓，这件事儿就是一次刻骨铭心的教训，经此一役，我若再有下一次，我自断手指一根。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我去找了李老师，当面说了声“对不起”。 李老师也很坦诚，“李老师，家长形形色色的，啥人都有，你也别往心里去。这个家长我劝不住，猛地一想，副校长和他们家貌似有亲戚，这才以亲戚之名压下去了，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我麻木地听着，一字一句落到脸上比打我两巴掌还要难受，落到心里，像是一簇簇的炽热火苗在心尖尖上跳跃。 这辈子，我最怕给别人添麻烦，偏偏，我又总给别人添麻烦，我到底是怎么了？老天啊，你为什么总是让我欠别人的人情。 第一节没有课，我呆在自己的办公室傻傻地反思，半晌，副校长敲开了我的门，“李老师，来给你说个事儿，已经没事儿了，放宽心。刚才，我们又开着车，买了两箱礼品去他家里看看，都说的开开心心的。” 呃，又买了礼品？又去家里看了看………副校长这些话算是把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给扯断了，我彻彻底底沉到了黑暗如墨的水底，浑身冰凉，盈满着无穷无尽的绝望。 如果知道，这后续的一系列补救，当时，乱就乱吧，闹就闹吧，玩就玩吧，孩子开心了，家长才开心，家长开心，老师才开心。 我想知道买礼品花了多少钱，副校长、校长、李老师，任谁都没说一个字，我很感激，这份情意，我也会牢记心底。 中午吃饭时，三年级班主任说，“李老师，孩子奶奶的侄媳妇知道后，都气的破口大骂，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下次可得注意啊，昨晚，我们几个人轮番来劝，今早还非要来学校会会你，讨个公道……” 我把头低的更低了，眼里的泪再也噙不住了…… 这就是敲一下手心的代价，这场代价太大太大了，不过也亦如赵老师所言，“李老师，你应该庆幸，你只是敲了一下，如果是两下，你等着教体局通报和中心校熊你吧。 咱们老师是弱势群体，是服务行业，孩子们是上帝，你不会没听过这样一句话，死一个教师就跟死一只蚂蚁似的，死一个学生，抖音微博头条能炒上天……” 我点了点头，是啊，我糊涂了，真是猪油糊了心，鬼迷心窍了，再有下一次，我再挨学生一下，请各位读者朋友见证，我就不再是十根手指了。 人若对自己不狠，不长记性。而昨晚，我就拿鞋底，狠狠地呼了自己十下，今天脸肿着就肿着吧，这是我应得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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