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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颜唐诗三百首之八十一:兵车行(1)

 松颜客 2024-05-23 发布于贵州

兵车行(1)

杜甫〔唐代〕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道旁过者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

或从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营田。

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

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

君不闻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生荆杞。

纵有健妇把锄犁,禾生陇亩无东西。

况复秦兵耐苦战,被驱不异犬与鸡。

一、误品先缘识字差

宋 姜夔 《白石诗话》:“体如行书曰行,放情曰歌,兼之曰歌行。” 

明 胡震亨 《唐音癸签·体凡》:“﹝乐府﹞题或名歌,亦或名行,或兼名歌行。歌,曲之总名。衍其事而歌之曰行。歌最古;行与歌行皆始汉 ,唐人因之。”

 明 徐师曾 《文体明辨序说·乐府》:“放情长言,杂而无方者曰歌;步骤驰骋,疏而不滞者曰行;兼之曰歌行。” 

兵车行:老杜自创乐府新题。

辚(lín)辚,萧萧:皆为拟声词。拟声亦有其情感倾向,如释为拟车声、拟马蹄声,未免轻率,详见下文

耶娘:爷娘,即父母。《木兰辞》阿爷无大儿

妻子:妻与子女

走相送:奔跑着送他(行人)。相:指代性副词

尘埃:尘沫——卑微存在

咸阳桥:咸阳南,唐代称咸阳桥,时人送人西行多于此

干gān:冲。

点行xíng?háng? :按名册强征服役。愚见:行伍,可知háng?

防河:防御河西之省略。详见下文。

西营田:即屯田于西部边境。《唐书·食货志》:“开军府以捍要冲,因隙地以置营田,有警则以军若夫千人助役。”

里正:古時鄉里小吏,負責掌管戶口、賦役等事。北齊、隋、唐皆置之,宋、元沿用。明始專稱里長。唐制,每百户设一里正,负责管理户口。检查民事、催促赋役等。

裹头:以巾包頭,也指頭巾。成年是也。

武皇:借指穷兵黩武之皇帝

山东二百州:崤山以东二百州。其时以东共二百十七州,整之。

荊杞:形容雜草叢生,一派荒蕪

无东西:不分东西。言生长无序,荒乱。

直译

二、心想其人如啖蔗

1、诗圣与《诗史》

宋代蔡启《蔡宽夫诗话》:齐梁以来,文士喜为乐府词,唯老杜《兵车行》《悲青坂》《无家别》等篇,皆因时事,自出己意立题,略不更蹈前人陈迹,真豪杰也。

松颜客曰:老杜此作,所指班班可考(详见下文),所谓诗史也。蔡启赞老杜真豪杰,赞其言时事之真敢也。

2、“行人弓箭各在腰”是什么人

《新唐书 兵志》 谓府兵每人须自备“弓一, 矢三十, 胡禄 ( 盛弓器) 、横刀、砺石、大觞、毡帽、毡装、行滕 ( 绑腿)皆一, 麦饭九斗, 米二斗” 。

松颜客曰:老杜不言府兵,非是曲笔,言其草率也。弓箭在腰,哭声云霄,此府兵,何其草率?

3、“去时里正与裹头”是什么人

松颜客曰:裹头者,十五起。里正与裹头,不足十五或刚至十五,童子军也。

三、身临其世甚烹茶

1、灞桥咸阳桥,离别谁知道?——尘埃不见咸阳桥;年年柳色,灞陵伤别(太白《忆秦娥·箫声咽》)

“咸阳桥” ,汉武帝时建,唐代称咸阳桥,后称渭桥,在咸阳城西渭水上(王维“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谓是也)

《雍录》言灞桥:“此地最为长安冲要,凡自西东两方而入出峣、潼两关者,路必由之”;

简而言之:送人东行,多于灞桥折柳赠别;送人西行,多于咸阳桥挥泪诉别。此作言西出也,下文“用兵吐蕃”并证。

2、“尘埃不见咸阳桥” 与“且如今年冬”(此句见本作后文)

关于此诗创作背景,主流观点有二。其一为用兵吐蕃,其一为用兵南诏。

《杜臆》云:“旧注谓明皇用兵吐蕃,民苦行役而作,是也。此当作于天宝中年。”

《资治通鉴》卷二百一十六载:“天宝十载四月,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讨南诏蛮,大败于泸南。时仲通将兵八万,军大败,士卒死者六万人,仲通仅以身免。杨国忠掩其败状,仍叙其战功。制大募两京及河南北兵以击南诏。人闻云南多瘴疠,未战,士卒死者什八九,莫肯应募。杨国忠遣御史分道捕人,连枷送诣军所。于是行者愁怨,父母妻子送之,所在哭声振野。”宋代黄鹤因诗中离别悲楚,与上述记载相符,认定出兵南诏时。钱谦益《钱注杜诗》也力主南征之说。当代说诗者多主此说。

按:天宝五年至十三年史实, 无一在冬季或来年春季对南诏备战或攻伐记录, 伐南诏说恐难成立。而其间对吐蕃则有二事: 一是天宝七载冬十二月, 陇右节度使哥舒翰破吐蕃; 二是天宝九载冬十二月, 关西游弈使王难得击吐蕃 。

陈寅恪先生 《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考定府兵之制废于唐之天宝。

《新唐书 兵志》 谓:天宝八载, 折冲诸府至无兵可交, 李林甫遂请停上下鱼书 ( 调集府兵的文书) 。其后徒有兵额、官吏, 而器械、驮马、锅幕、糗粮并废矣 。

《资治通鉴》亦言唐代府兵废止于天宝八载五月癸酉。

松颜客曰:经《新唐书》与《资治通鉴》可知,天宝八年之后,此作无稽。故,此作或为天宝七年冬十二月哥舒翰破吐蕃之前期。观此诗气象,府兵安得不废?一叹。

3、“或从十五北防河” 

唐玄宗时,吐蕃常于秋季入侵,抢掠百姓。为抵御其扰,唐王朝每年征调大批兵力驻河西(今甘肃河西走廊)一带,名曰“防秋”或“防河”。

4、“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

唐太宗贞观十年在全国置军府634(或说633),称为折冲府,每府皆有名号。府兵从农民而选,一经选中,挂籍军府。服役年龄,据《大唐六典》之五:“成丁而入,六十而免。”

松颜客曰:老杜一句“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正为上注。诗史是也,诗圣是也。

《松颜唐诗三百首 之一》链接如下(《松颜唐诗三百首》每周四更新):

一首诗该怎么来读,才扎实?才过瘾?——《松颜诗话》之古诗鉴赏抛砖

 吁!余何人斯,敢妄正先贤之训?言之未竟,知必有阚余之谬而随议其后者。其是其非,此不在余,而在乎后之明哲矣。有子云其悯余劳而锡之斤正焉,岂非幸中又幸?而相成之德,谓孰非后进之吾师云。

——明 张介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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