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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戈剑 19 父亲被车撞那天是星期六。早晨，吃完早餐，妈妈说：“下周你要出差了，好好休息两天，我和你爸出去走走，顺便买些菜，中午回来，你爸说给你炖牛尾汤。”父亲换好了衣服，从屋子里出来，方妤看着父亲听妈妈说话。老人家每次出门都这样，今天，墨绿色体恤，父亲的两手放在腹前，把着黑色腰带的金属带头，来回移动，接着母亲的话，说：“一个月零十天了，我都没有给你炖牛尾汤了。”方妤说：“妈，我爸是不是老了，他怎么把四十天记成了一个月零十天。哪有那么多天？”父亲低头看看，带头正对着衣服的一排扣子和裤子的前门，他走到门口去换鞋，方妤对母亲说：“中午饭我来做，你和爸多转会。” 出差，其实是去开一个研讨会，会址在厦门大学。参加这个会的有三个人，这个研讨会的主要议题是儿童心理学，方妤自己觉得她可去也可不去，她自己倾向于不去，但她没有说。分院院长今年五十六岁了，是个男的，他愿意一直领导这个院到他退休，他的这一心愿体现在对所有人都显得关心备至，所有人，指的是分院的老师和行政人员。方妤毕业来到学校不久，他把一个课题交给方妤，让她作为课题的负责人，这是一个国家级的课题，他对方妤说，把这个课题做好了，对你个人很有好处。他没有想到的是，方妤直接拒绝了他的好意。方妤的理由是，她刚到学校不久，只想先把分给她专业课教好，其次，她的专业和年龄，去做那个课题，她自己感觉不合适。方妤知道这样拒绝院长不会舒服，所以，也没有对院长说谢谢的话。为了表示她不是虚情假意，方妤表达完自己的意思，借故直接离开了院长办公室。这次出差是教务处通知方妤的，教务主任是个女的，已经四十多岁了，还有不少风韵，她一边拿通知给方妤看，一边说：“院长说，让你今后多参加这样的活动，厦门是一个好地方，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方妤去过厦门，她想对主任说，院里那么多人，不如把机会留给别人，但她只表示谢谢主任的提示。 方妤看过文件，研讨会只有一周时间，可主任说：“带上换洗衣服，大概不少于半个月时间，会开完了，还有考察项目。咱们女同志，出去要想得周到些。”方妤周末回家，告诉父母，她要出差两周时间，要他们注意身体，有什么事，随时给她电话。从昨晚两个老人就商量着要给她吃这个，准备那个。今天这么早出去，说是买菜，顺便走走，方妤知道，他们一定是为她买吃的了。方妤知道挡不住他们，让他们买去。父母出去后，她开始拖地收拾。父亲的书房，一向是他自己收拾，但他不反对方妤替他收拾。 十点时分，妈妈打电话给她，说她和爸爸在医院里，妈妈告诉她不要着急，就挂了电话。方妤很快到了医院，那个开车撞了父亲的司机还在，是他把父母送到了医院里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显得有些瘦，刚理过发，方妤想起一个理发师傅说的话：“混蛋头吗？”一个坐在椅子里的胖子说是。从那以后，她知道，这样的发型叫混蛋头。母亲显然已经哭过，看见方妤，赶紧安慰她说：“大夫说不太严重，需要检查，看情况要不要手术。”方妤扶母亲坐下，知道父亲在抢救室，她让肇事司机写下他的名字电话车牌号及工作单位，告诉他，她先进去看看父亲，让他等一会儿。 方妤告诉前台护士，说她是女儿，她要进去看一下，护士看了看了方妤，然后带她去抢救室。护士把她挡在抢救室外面，告诉她不能进去。隔着玻璃窗，她看到父亲身上插满了各种检查仪器，三个大夫围在边上，看着那些仪器。几个护士稍后一些，站在医生后面。她看不见父亲的脸，他还穿着他上午出去时换的衣服，腰带已经不在身上了，一只脚上的灰色袜子有些脱落。她想等到医生出来告诉她检查结果。 方妤想，父亲向来谨慎，今天怎么会被撞。她想与她出差有关系，不然，爸妈今天不会那么急忙出去，爸爸说他中午要为她炖牛尾汤。那一会，妈妈在哪儿，她没有事吧，她不会因为爸爸，就把自己彻底忘了吧。等知道了爸爸的结果，一定也让妈妈做个检查。方妤又想早晨该劝两个老人不要出去的，看着爸爸换了衣服，从屋子里出来，她看着他，想父亲每一次这样出去走一走，一定非常高兴，退休之后，他的那些正装衣服，也只有在出去散步时，穿一穿了，他这样，是对他英气的保持，方妤那一会，想到和他们一起出门，可后来，她想着收拾家，想着中午做饭，和他们一起出去的闪念很快就过去了。方妤决定，等过一会儿，打电话告诉教务主任她的出差去不了啦。 这时候，方妤想到了丁俪，她想告诉丁俪，可一想，今天星期六，丁俪一定休息。一个医生出来了，那位护士一直陪着方妤，她很机灵，告诉大夫，说这是方妤，是病人的女儿。医生告诉方妤，“老人家的右腿大腿骨严重骨折，需要手术，还有三根肋骨骨折，因为年龄大，伤气很重，有几处瘀血需要慢慢吸收和散去，从观察情况看，还没有生命危险，医院告知家属后，征得同意，会尽快安排手术。” 方妤在抢救室旁边的医生办公室，签了字。问了大夫家属配合的事情，就出来了。 她把情况告诉了母亲，对那个肇事司机说了她的几点意思：如果他请律师代他处理这件事，请尽快让律师来找她，如果他自己处置，她这方面会有人和他谈，她们不会对他有任何过分的诉请。但医药费治疗费，和正常的预估善后费用，是一定会有的。最后说，现在，要为母亲做一个检查，希望母亲没有任何受伤。小伙子表示他负全责，一切都自己面对和处置。 母亲说她不用检查，当时，她走在父亲后面，父亲被撞倒时，她也跟着摔到了地上，她们是在一个转弯的地方，准备到一个超市去，突然，一辆车从停车场里开出来，由于车速过快，再加上转弯，把走在前面的父亲撞倒了，母亲摔倒后，看到父亲躺倒在地上，顾不上自己，爬起来，去看父亲，那时候，司机下了车，赶紧把父亲抱到车上，母亲感觉自己没有什么事，就到了医院。 母亲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只是受到了一些惊吓，腿上有一些刮擦伤，骨头都没有什么问题，如果需要静养几天，也可以。方妤为母亲办理了一个病房，这样，她在医院里，可以一起照顾两个老人。 2024-5-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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