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说的这个“廌”字,念zhì,它代表的也是一种动物。这个字和我们前面讲的“豸”相比有渊源,据说也是一种能够辨明是非曲直的异兽。那本期就来说一说这个“廌”字,看看它所代表的是什么样的异兽。“廌”字,在《说文解字》中,许慎言:“解廌,兽也。似山牛,一角。古者决讼,令触不直。象形,从豸省。凡廌之属皆从廌。”对“廌”字,清代《说文》学者段玉裁在“解廌,兽也”下注曰“四字一句”,然后指出许书“似山牛”这里多了“山”字,于是纠正为“似牛”。接着段玉裁又在“古者决讼,令触不直”该句之下指出末尾少了“者”字,当依《玉篇》补上,所以在段注里这句话即为“古者决讼,令触不直者”。对于该兽为什么有此神异功能,段玉裁在注解时就引文说:“《神异经》曰:'东北荒中有兽,见人斗则触不直,闻人论则咋不正,名曰獬豸。’《论衡》曰:'獬豸者,一角之羊,性识有罪。皋陶治狱,有罪者令羊触之。’按古有此神兽,非必皋陶赖之听狱也。《广韵》曰:'《字林》、《字㨾》作解廌。’《广雅》作'’。陆作'獬豸’,陆谓陆法言《切韵》也。'廌’与'解'叠韵,与'豸’同音通用,廌能止不直,故古训为解。《左传·宣十七年》:'庶有廌乎?’杜注:'廌,解也。’《释文》本作'廌”’。《正义》本作'豸’。”如此,我们从上述段玉裁这话里就可以知道了,段玉裁认为许书中的“解廌”即为“獬豸”,也写作为“獬廌”。也正因此,他才在“从豸省”下即指出:“此下当有'豸亦声’。”这就是说,在段玉裁来看,“从豸省”中的“豸”不仅表义还表音。所以,段玉裁还讲,许云“廌”字为“象形”是指该字小篆字形“象其頭角也”。与段玉裁同时代的《说文》学者桂馥亦言:“或借豸字。宣公十七年《左传》:'庶有豸乎!’注云:'豸,解也。’《释文》:'解音蟹。’董巴《輿服志》:'獬豸,神羊也。’《金楼子·兴王篇》:'常年之人,得神兽若羊,名曰獬豸。’《隋书·礼仪志》引蔡邕云:'解豸如麟一角。’这就是说,桂馥也认为,“廌”也可以借“豸”来表示,“解廌”即为“獬豸”,而且是一种似羊之神兽,和麒麟一样头上长有一只角。那问题又来了,既然如此,那许慎为何说起“廌”字偏又言其“似(山)牛”?对于这个问题,清末民初学者张舜徽先生则指出说:“廌、豸双声,故相通假。廌篆初形,盖本作 ,乃通体象形,无所谓从豸省也。'从豸省’三字,盖后人以廌豸通用处多,因缀此。傅会之辞,非许书原文也。廌之为物,殆前似羊,后似牛。许云似山牛,山牛即 下所称之野牛,谓水牛也。此兽在古代即已稀罕,故人皆号为神兽。神兽知触有罪之说,《论衡·是应篇》已力闢之。斥为儒者之言,溢美过实。大意以为一角之羊,徒能触人,未必能知罪人。皋陶欲神事助政,恶受罪者之不厌服,因此兽触人则罪之,欲人畏之不犯受罪之家,没齿无怨言也。此其言是矣!盖古之听讼者,审其人之不直,恐其怨己,故神其事而令廌触之耳。非廌兽果能辨识直与不直也。王充既斥旧说为诬罔,则是说在汉世盛行已久。许君说字,亦聊采之以备一义,而未察及其是非,今为辩证之如此。”张舜徽先生的话里包含了这么几点信息:第一,“廌”与“豸”双声,可以相通假,此与桂馥“或借豸字”的说法一致;第二,小篆“廌”字本来作 ,是一个全体象形字,许书里的“从豸省”是后人傅会加上的,不是《说文》原书就有的;第三,“廌”这种事物,从前面看像羊,从后面看像牛,许慎所说的“似山牛”指的就是水牛;第四,这种神兽因为早已稀罕才被人们呼为神兽,至于所谓其知道触有罪之人,这是执法当权者利用神灵来让伏法之人认罪之后无怨言,许慎在训释该字的时候,由于没有审查清楚,才把这个作为“廌”字的一种说法。很显然,从甲骨文字形可以看出,“廌”字字形正像頭部有两弯角的野牛之形,是一个整体象形字。由此可见,许慎在《说文》中讲其为“象形”是正确的,说其为“似山牛”也是符合实际的。但是许书中的“从豸省”则是不对的,这三个字当如张舜徽先生指出为后人所傅会添加的。从甲骨文来看,虽然“廌”字不是古人所谓能辨是非曲直的神兽——“獬豸”,但该“廌”字在古人观念里仍被当作一种辨识曲直的神兽。因此,古人字在造“法(灋)”字的时候,才继续用“廌”字为构形偏旁,这也就是为什么《说文》对“法”字的训释为“刑也。平之如水,从水;廌,所以触不直者;去之,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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