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古诗词篇｜李白《蜀道难》

《蜀道难》

唐·李白

李白的身世和出生地其实挺扑朔迷离的，每一种传说都能写成非常精彩的剧本。我们现在很多游戏中都安排了李白的角色，还是个刺客的身份，李白是真会武功的，剑圣的亲传弟子。诗仙会武术，谁也挡不住。李白的母亲怀孕的时候梦到了太白金星，根据这个祥瑞的梦为他取的名字，李白，字太白。作为大唐诗仙的李白共留传下来近千首诗，李白的诗良品率是超级高的。

蜀道难，就是蜀道行走起来非常艰难，蜀道是古代从长安通往蜀中，也是从陕西通往四川的路，因为高峻连绵的秦岭横在川陕之间，所以蜀道是非常艰险的存在，即使在交通如此发达的今天，仍然还有很多野路是没有人敢于挑战的，在古代时的艰险更是令人望而生畏。连绵巍峨的秦岭那真是神一般的存在，它今天都还能决定你所在的地区能不能供暖。上古时期就更能决定秦蜀两地长期分为两个国家，秦朝并吞巴蜀完成统一耗费了很长时间。

蜀道在地理上有很多条路径，比如陕西境内最著名的子午道，从长安经宁陕县到达汉中，算是整条蜀道的上半截，就是当年魏延建议诸葛亮突袭长安的那条路。而从秦入蜀最著名的是金牛道，也就是从陕西汉中经宁强县入川，经过著名的剑阁、梓潼、罗江、广汉，最终抵达蜀地的核心成都。四川是一个多山的区域，古代就专门有描写蜀地山高路险的诗，杜甫在诗里说：玉垒浮云变古今，玉垒就是指四川都江堰的玉垒山。

这首《蜀道难》本来就是乐府的旧题，李白以乐府旧题写过很多著名的诗，汉代有著名的相和歌，具体的表现形式就是演唱者亲自挥舞着打击乐器，配合乐队的管弦乐器伴奏来歌唱，相和歌有清调、平调、瑟调三种宫调，蜀道难就是相和歌瑟调三十八曲之一，李白在这首诗中运用了极其夸张的手法，把蜀中的险要地势呈现在我们面前，但是就像他谜一般的身世一样，这首蜀道难的写作背景一直不可考。

李白的诗能从气势上挣脱格律的束缚，读他的诗我们会忽略格律的存在，不像读杜甫的诗一样会有一种沉重感。

噫吁嚱，危乎高哉！

哎呀，这山高得令人恐惧！

[注释] 噫吁嚱：惊叹声，蜀地方言，表示惊讶的声音。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蜀道真的是难以攀越，想要从这里通过真是比登天还难。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

传说古蜀国有蚕从和鱼凫两位君主，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创的古蜀国，时代过于久远已无从考证。

[注释] 蚕丛、鱼凫：传说中古蜀国两位国王的名字。何：多么。茫然：渺茫遥远而不知的意思。

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自蚕从开创了蜀国之后，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岁月，长期以来由于秦岭隔在中间，直到战国时期还没有和毗邻的秦国有所往来。而蜀道就是从秦入蜀的道路，它要经过无比险要的秦岭。

[注释] 尔来：就是自古蜀国开创以来。四万八千岁：形容时间非常漫长。四万八千是李白惯用的一个吉祥数字，《梦游天姥吟留别》：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秦塞：因为秦国位于陕西关中，东有函谷关，西有大散关，南有武关，北有萧关。古称四塞之地，所以称秦塞。

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

西边从秦入蜀的通道是秦岭主峰太白山，这是条非常险峻的小路，只有飞鸟能够穿越。通过这条小路可以横渡连接到蜀中的峨眉山。

[注释] 当：有解释为挡，就是说太白山挡在西面，也有解释为面对，因为从长安到汉中的主要蜀道在太白山的东侧，是一个相对关系。鸟道：指连绵高山间的道路，只有鸟能飞过。横绝：横越。

从陕西汉中过阳平关进入到蜀地，接下来的蜀道才是真正意义的蜀道。前面的太白山一段其实是陕道。李白说这种危险的自然地势本来是没有办法通过的，要是硬往上闯那肯定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确实有人用生命的代价影响了这条路。

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

传说山崩地裂导致蜀国五壮士被压死了，这些崩塌的山岭互相搭错，形成了天然的阶梯和栈道，那五个大力士也化为山体的基石，自此两地才有天梯栈道开始相通连。

[注释] 摧：倒塌。

他在这讲了一个古老的故事，说的是秦国第一个称王的国君秦惠文王，他赠给蜀王五头据说可以变金的石牛，就派五个大力士开凿了金牛栈道，把石牛运回成都之后发现上当。于是秦惠文表示愿意认错，他要送五位美女赔礼道歉，蜀王再派五个大力士前去迎接，在经过四川梓潼的时候，忽然碰到了一条大蛇钻入了山中，五个大力士扯住蛇尾往外拉，结果造成了山体崩塌，这些崩塌的山岭互相搭错，形成了天然的阶梯和栈道，那五个大力士也化为山体的基石。后来秦国趁势出兵吞并了巴蜀，就是这样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后来被称为五丁开山。传统武术中有很多拳种都有五丁开山这个招式。李白很巧妙地引用了这个传说，说明了大自然形成了令人惊叹的险峻地势。

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

蜀道上有挡住太阳神六龙车的山巅，下有激浪排空纡回曲折的大川。

[注释] 六龙回日：《淮南子》中记载，太阳乘坐着六龙神车，由羲和驾驭着行驶在空中，这是我们中国神话中的太阳神，六条龙拉着顶配的神车，但是这辆车遇到了高耸入云的蜀山只好回头更改路线。高标：就是形成标识的蜀山最高峰。冲波逆折：就是汹涌奔腾的浪涛来回激荡。回川：水流在大力扭曲时产生的漩涡。

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

蜀道险峻，连最擅长高飞的黄鹤尚且很难从蜀山飞越，最擅长攀爬的猴子看到这种地势都发愁。

[注释] 黄鹤：一般解释为黄鹄，其实就是天鹅的一种。尚：尚且。得：能。猿猱：指山里的猴子，善于攀爬的动物。

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

青泥岭的地势是何等曲折险要，绕着山峦盘旋，每走一百步就得绕着山峦拐九次弯。

[注释] 青泥：指陕西略阳县的青泥岭。盘盘：指山势曲折起伏的样子。九折：就是拐九道弯，形容转弯的地方非常多，每走一百步就要拐九次弯。萦：围绕。岩峦：山峰。

扪参（shēn）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yīng）坐长叹。

站在蜀道之巅，伸手可以摸得着天上的参星和井星，紧张得透不过气来，只得坐下来抚着胸口舒缓一下气息。

[注释] 扪：用手摸。参：参宿。参宿是古益州的分野，诸葛亮在《出师表》中说：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益州也就是蜀国的地盘，反射到天上就是参宿代表益州的蜀国。井：井宿。井宿是古雍州的分野，雍州是最老牌的禹贡九州之一，就是陕西甘肃一带秦国的地盘，天上的井宿代表雍州的秦国。历：经过。仰：抬头。胁息：收缩气息，摒气不敢呼吸。胁指腋下肋骨部位那条区域，深深吸一口气之后胁肋区域的肌肉会有所反应，就是平常说的受到恐吓之后大气也不敢出，就这种状态。《高唐赋》：股战胁息，就是说大腿直突突又屏住了呼吸。膺：胸口。抚膺，坐在山上用手拍着胸口舒缓一下气息。坐：徒，空。

中国古代天文学将天上的恒星分为二十八星宿，也就是二十八个星座，我们中国自己的星座称为宿。扪参历井就是指参宿和井宿，扪，摸，历，经过。摸着参宿顺手一划拉又摸到了井宿，古代制定了二十八星宿分野，天文地理有固定的对应关系，《滕王阁序》：龙光射牛斗之虚，牛宿和斗宿是古扬州的分野，星分翼轸，翼宿和轸宿是古荆州的分野。这里说的参宿是古益州的分野，诸葛亮在《出师表》中说：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益州也就是蜀国的地盘，反射到天上就是参宿代表益州的蜀国。井宿是古雍州的分野，雍州是最老牌的禹贡九州之一，就是陕西甘肃一带秦国的地盘，天上的井宿代表雍州的秦国。扪参历井除了说明这座山峰的高度与星空看齐，还同时交待了具体的地理信息，参井二宿就代表着秦蜀两国。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chán）岩不可攀。

好朋友啊，你去了西蜀那么久，到底什么时候能归来？令人生畏的险峻陡峭的栈道实在难以登攀。

[注释] 畏途：可怕的路途。巉：险峻陡峭。

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

只听见悲鸟在树林中哀痛号啼，雌雄相随在树木之间追逐飞行。

[注释] 但见：只听见。号：拖长声音的鸣叫。悲鸟：指子规鸟，传说古蜀国君主杜宇号望帝，他手下有个大臣治水有功，于是他把帝位让给了这位大臣，自己到山中隐居起来，杜宇死后魂魄化成一种鸟，每年春天就啼叫提醒人们耕种，这种鸟的叫声听起来非常像不如归去，所以称子规鸟。从：跟随。

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

子规鸟的叫声在空荡的山谷中回荡不息，令人哀痛不已。

杜宇化为子规鸟提醒人们耕种，刚巧这时是杜鹃花盛放的季节，人们看到子规鸟的嘴部和舌部都是红色的，以为它是苦苦啼叫而流出的鲜血。传说子规鸟的鲜血染红了杜鹃花，子规鸟又被称为杜鹃鸟。因为有这个悲伤故事作为背景，杜鹃鸟就被加入了悲鸟的行列，李商隐在诗中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庄周翩翩起舞睡梦中化为蝴蝶，望帝把自己的幽恨托身于杜鹃。）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

攀登蜀道实在太难了，想从蜀道通过简直难如登天，听了前面的描述连脸色都变得非常沮丧。

[注释] 凋：使动用法，使……凋谢，这里指脸色由红润变成铁青。朱颜：形容健康红润美好的面容。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

蜀中连绵高耸的山峰看起来距离天顶连一尺都不到，枯老的松树倒挂在悬崖峭壁之上。

[注释] 去：距离。盈：满。

飞湍瀑流争喧豗（huī），砯（pīng）崖转石万壑雷。

奔腾直下的水流互相冲击着发出声响，水流撞击到山崖上的巨石，使山谷中传来阵阵如同惊雷的巨声。水石相击转动像万壑鸣雷一般。

[注释] 喧豗：喧嚣，这里指急流和瀑布发出的巨大响声。砯：水冲击石壁发出的响声，这里作动词用，冲击的意思。转：使滚动。壑：山谷。

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你看蜀道如此艰险，又何苦从遥远的地方跑到这里来呢。

[注释] 嗟：感叹声。尔：你。胡为：为什么。来：指入蜀。

剑阁峥嵘而崔嵬（wéi），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剑阁山势险峻巍峨高入云端，只需要一人把守这里，即使千军万马也难以攻占。如此重要的军事要塞，必须可交托给可以信赖的亲信来守卫，不然的话后来不堪设想。

[注释] 剑阁：蜀中最险要之处，四川省广元市剑阁县，又称剑门关。三国演义中姜维率兵守在这里，邓艾偷渡阴平绕到成都拿下了后主，都还没有拿下剑阁，从正面进攻是极为困难的。剑阁是著名的易守难攻的关隘，当年姜维率兵三万就能轻松对抗魏国的十万大军。峥嵘、崔嵬：都是形容山势险峻。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出自西晋文学家张载的《剑阁铭》：一人荷戟，万夫趑趄，形胜之地，匪亲勿居。西晋文学家张载跟北宋文学家张载同名，他入蜀的时候写了《剑阁铭》，晋武帝将铭文刻石树碑得以流传，铭文当中特地提到这种要塞不能所托非人，否则会使整个蜀国在恐惧中战战兢兢。一夫，一人。当关，守关。莫开，不能打开。

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

驻守的官员一旦所托非人，被狼子野心的乱臣贼子占据，立刻就会割据叛乱成为国家的祸患。

[注释] 所守：指把守关口的人。或匪亲：倘若不是可信赖的人。或，倘若。匪，非，不是。

朝（zhāo）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

清晨你要提心吊胆地躲避猛虎，傍晚你要警觉防范毒蛇的侵犯。豺狼虎豹磨牙吸血真叫人不安，毒蛇猛兽杀人如麻令人胆寒。

用了互文修辞的手法，如果剑阁这种险峻的要地托付给叛乱的人，那么就会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所有人早晚都会生活在恐惧之中，不是要防备着猛虎的突袭就是要防备着毒蛇的进攻。毒蛇猛兽，磨牙吮血，杀人如麻。用来形容局势变乱的凶残场景。吮血就是吸血的意思。

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

成都虽然是一个享乐的好地方，但是种种不确定的因素还是非常多的，蜀中的势力盘根错节，所以还是不要依恋这里的繁华，早些回家才是最好的选择。

[注释] 锦城：四川的蜀锦非常有名，朝廷在成都设立管理织锦的官员，因此成都又称为锦城或者锦官城，杜甫在《春夜喜雨》：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等天亮的时候，那潮湿的泥土上必定布满了红色的花瓣，锦官城的大街小巷也一定是一片万紫千红的景象。）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即使蜀中是一个享乐的好地方，但是前往那里的路实在是太危险了，比登天还难。侧身西望令人不免感慨与长叹！

[注释] 咨嗟：叹息。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大概就是李白的风格了。古往今来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的谪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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