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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年轻的记忆中哼唱

 生命的探讨 2025-04-24 发布于贵州

晨雾漫过喀斯特峰丛时,指腹正抚摸着民宿里座椅上的年轮。二十三道同心圆在晨光里舒展,那些圈圈环环,恰如当年揣在背包里军用地图的等高线一座座峰丛与槽谷、洼地交织在一起,收藏着所有迷路的黄昏那些被刺灌抓破的迷彩服,以及笔记本里歪斜的墨迹构成了刻骨铭心的记忆,至今仍在生长海拔680米处遇见开满小黄花的掌叶木,北纬25度的溪涧藏着细痣疣螈的产卵场。

回想曾经顶着烈日巡山,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将我们浇成落汤鸡。看着彼此的狼狈样子,没有怨言,只有蔽不住的笑声。暗夜查案时总熄灭电筒并非想让银河顺着树淌进瞳孔而是不想打草惊蛇,希望抓捕行动一次成功。如今城市霓虹太亮,已经看不清快乐的方向,倒叫我想念那些年揣在兜里的手电哪怕那灯头总是不聚光当大喇叭状的光束扫过崖壁的瞬间,荔波唇柱苣苔的花朵在石缝里乍现,像突然被惊醒的紫红星辰又像是遗落在富贵人家门后的风铃。护林员老韦的烟头在夜色里明明灭灭,他总说:冉工,咱乡下没有表,鸟叫和鸡鸣就是时辰。

标本里的福尔马林液已经减少,半条鱼的身躯已经忧郁地露在液体外面,标本瓶外的标签早已泛黄模糊那些标本采集时的情景在脑海里却愈发清晰。年深秋在白鹇山采集的长矩虾脊兰,至今还蜷缩着抵抗工兵铲的姿态。我时常错觉那些定格在标本盒里的种子仍在呼吸,在某个梅雨季的夜晚,会突然顶开标本柜的铜锁,重新爬上我霜白的鬓角。也曾错觉那些浸泡在标本缸里的蛙和蛇突然醒来,甚至看到了它们怨恨的眼神。

清晨的漳江水漫过梦的堤岸,吊脚楼下的捣衣声已经被蛙鸣取代,但总觉得依旧在敲打窗棂。布依族小妹阿秀的山歌被露水打湿,连同笑语欢声一起跌进背篓里的菌子堆。老蒙酿的青梅有一股特殊的香味,至今还在我胃里窖藏着某个暴雨突至午后的小醉老李还是喜欢他自己种的旱烟,只是不再用那棵有些历史的竹根烟斗,取而代之的是他儿子给他买的闪闪发光的铜烟杆。

调离的那天,一个大男人居然哭得梨花带雨,惹得一起工作的兄弟姐妹们跟着一起哭泣。分明是去走马上任,却做出一幅生离死别的悲愤。后来的日子,总会在心痒难耐时偷偷跑来看上一眼。或者竖起耳朵,哪怕只是听听茂兰的风声。

山月如同银盘般高悬,保护区内民宿的招牌更加耀眼,也照着小河沟流淌时发出的清脆声音。电子地图上的荔波在不停刷新像素,而我的背包里永远收着张泛黄的手绘路线图:蓝线标记着埋设溶蚀试片的位置和路径,红叉是一次次行走时可能遇到的垮塌或溶坑

若不是双腿肿胀,疼痛能忍,总想去山上跑上两圈,把那线线条条再画一遍。 

卅五载情重游中,边城萧索转华秾。

霓虹明灭星月换,歌管悠扬惑夏冬。

倦舞闲禽栖碧树,影摇虚阁幻鱼龙。

归来欲觅旧时迹,唯有山月记昔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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