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文】凤山之阳,有逸人焉,以酒自晦。久之,士大夫知其名,谓之酒隐君,目其居曰酒隐堂,从而歌咏者不可胜纪。隐者患其名之著也,于是投迹仕途,即以混世,官于合肥郡之舒城。尝与游,因与作赋,归书其堂云。 【译文】在凤山的南面,曾有一位隐士,借饮酒隐匿自我。久而久之,士大夫们听闻他的名声,称他为“酒隐君”,将其居所命名为“酒隐堂”,前来题诗赞颂者不计其数。隐者却忧虑名声太盛,于是转身踏入仕途,以俗世官职掩藏身份,最终在合肥郡舒城为官。我曾与他交游,为此写下这篇赋,归来后题于他的酒隐堂中。 【解读】这段文字刻画了一位以酒避世的隐士因声名显赫而被迫入仕的矛盾境遇,揭示了隐逸理想与现实名望的冲突。酒本是隐匿的象征,却反令其成为焦点,最终他选择以仕宦“混世”,实为对“真隐”不可得的无奈妥协,暗含对世俗追捧隐逸文化的反讽,亦呼应古代文人“大隐于朝”的处世哲学。 【原文】世事悠悠,浮云聚沤。昔日浚壑,今为崇丘。眇万事于一瞬,孰能兼忘而独游?爰有达人,泛观天地。不择山林,而能避世。引壶觞以自娱,期隐身于一醉。 【译文】世间纷扰如浮云聚散无常,往日的深谷如今已成高丘。万物兴衰不过转瞬,谁能全然忘却尘俗、独游于物外?唯有通达之人,静观天地万象,无需隐居山林,却能超脱世俗。他举杯痛饮自得其乐,只求一醉之间隐去形迹。 【解读】此段借自然变迁隐喻人世沧桑,强调隐逸的本质不在身居山林,而在心境超然。所谓“达人”以酒为媒,在醉意中消解现实羁绊,实现精神上的避世,实则是以放诞对抗虚无,既暗含对功名浮云的冷眼,亦透露出“大隐隐于市”的智慧——真正的隐逸,是于喧嚣中守住内心的孤远。 【原文】且曰封侯万里,赐璧一双。从使秦帝,横令楚王。飞鸟已尽,弯弓不藏。至於血刃膏鼎,家夷族亡。与夫洗耳颍尾,食薇首阳。抱信秋溺,徇名立僵。臧穀之异,尚同归于亡羊。于是笑蹑糟丘,揖精立粕。酣羲皇之真味,反太初之至乐。烹混沌以调羹,竭沧溟而反爵。邀同归而无徒,每踌躇而自酌。若乃池边倒载,瓮下高眠。背后持锸,杖头挂钱。遇故人而腐胁,逢曲车而流涎。暂托物以排意,岂胸中而洞然。使其推虚破梦,则扰扰万绪起矣,乌足以名世而称贤者耶? 【译文】(隐者言道:)有人追求万里封侯、双璧封赏,或依附秦帝、威慑楚王,可待到鸟尽弓藏时,终难免血染刀刃、家族倾覆;有人效仿许由洗耳颍水、伯夷采薇首阳,或如申徒狄抱石投河、伯姬殉名立焚,看似高洁,实则与臧穀亡羊般殊途同归。我(隐者)却笑踏酒糟之山,独饮醇醪,醉品羲皇时代的纯真,回归太初之境的至乐,以混沌为羹、沧海为酒,欲邀人共醉却无知己,只得徘徊自酌。若学山简池边醉倒、刘伶瓮下酣眠,或效阮籍携锸随死、杖头挂钱买酒,遇故人烂醉至胁腐,见酒车馋涎欲滴,也不过借外物排遣愁绪,心中何曾真正豁达?若强求破除虚妄、勘破迷梦,则纷扰杂念丛生,如此又怎配称名世贤者? 【解读】此段借酒隐者之口,批判世俗对功名与虚誉的执念——无论是显赫权贵还是狷介隐士,终陷于“亡羊”之困,唯有以酒遁世者,在醉中超越生死荣辱、泯灭是非界限,从“混沌”中觅得纯粹的生命本真。然“自酌无徒”的孤寂与“托物排意”的自嘲,又暗含对“酒隐”本身的反思:醉乡虽可暂避纷扰,却难真正消解精神困境,所谓“名世贤者”终究是虚妄,唯有无执无待、顺应自然方为终极解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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