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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无门关》即心即佛:摧残枯木倚寒林,几度逢春不变心

 古典读书治学 2025-05-03 发布于上海

三十、即心即佛

马祖因大梅问:“如何是佛?”

祖云:“即心是佛。”

无门曰:若能直下领略得去,着佛衣,吃佛饭,说佛话,行佛行,即是佛也。然虽如是,大梅引多少人,错认定盘星。争知道说个佛字三日漱口。若是个汉,见说即心是佛,掩耳便走。

颂曰:青天白日,切忌寻觅。更问如何,抱赃叫屈。

大意

马祖道一禅师在大梅法常禅师问“什么是佛”时,回答“即心是佛”,大梅当下顿悟,便隐居深山修行 。

后来马祖为考验他,派人告知“佛法已变为非心非佛”,大梅却坚定回应:“任他说非心非佛,我只认即心即佛。”马祖听闻后赞叹“梅子熟了”,意指大梅已真正悟透,不再被言语概念所困 。

无门慧开对此评论:若人能当下领悟“即心即佛”的真意,言行自然与佛无二。但许多人执着于字面,错把“佛”当作可追寻的外在目标,反而落入思维陷阱。正如颂诗所言:真理如同青天白日般清晰现成,无需刻意寻觅;若还要追问“如何是佛”,就像盗贼抱着赃物却喊冤,自欺欺人 。

禅宗强调超越文字,说“佛”字已落窠臼,真正开悟者听见“即心即佛”便会掩耳而走——因为这四个字本是指月之指,若执着于手指,便永远见不到月亮 。

大梅法常(752-839),俗姓郑,湖北襄阳人,唐代禅宗高僧,马祖道一禅师法嗣。幼年出家于荆州玉泉寺,二十岁受具足戒,后参访洪州开元寺马祖道一,因“即心是佛”一言开悟,遂隐居浙江大梅山,得名“大梅禅师” 。晚年圆寂前仍以“即此物,非他物”开示弟子,示现洒脱自在的禅者风范 。

法常初参马祖时直截问:“如何是佛?”马祖答:“即心是佛。”法常当下大悟,自此确立“心性为本”的修行根基 。

之后隐居大梅山,四十年不下山。马祖为考验其悟境,派人告知“佛法已变,非心非佛”。法常坚定回应:“任他非心非佛,我只管即心即佛。”马祖闻后赞叹:“梅子熟也!”喻其已彻悟,不再被言教所惑 。

法常主张“识心达本,莫逐其末”,认为心是世间与出世间一切法的根源,“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 。强调“心不附一切善恶而生,万法本自如如”,反对执着于对立概念。如夹山与定山争论“生死中有无佛”,法常以“一亲一疏”截断思辨,指出争论本身即背离本心 。

隐居大梅山时,以荷叶为衣、松花为食,践行农禅并重的生活方式,提出“刚被世人知住处,又移茅舍入深居”,体现随缘自在的禅者境界 。

唐贞元年间,盐官齐安国师(马祖弟子)座下有位僧人,因在山上採集拄杖,迷路了,无意中来到法常禅师隐修的庵所。那位僧人问法常禅师:“和尚在此多少时?”法常禅师回答道:“只见四山青又黄。”那位僧人又问:“出山路向甚么处去?”法常禅师道:“随流去。”那位僧人回去后,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盐官齐安国师。盐官道:“我在江西时曾见一僧,自后不知消息,莫是此僧否?”

于是便命令那位僧人回去招请法常禅师下山。法常禅师以诗偈回答盐官国师。以诗坦露心迹,拒绝了出山的请求。

寄盐官安

唐·大梅法常

摧残枯木倚寒林,

几度逢春不变心。

樵客遇之犹不顾,

郢人哪得苦追寻?

一池荷叶衣无尽,

数树松花食有余。

刚被世人知住处,

又移茅舍入深居。

我如同寒林中一棵被风霜摧残的枯木,纵然四季轮回、春回大地,也始终不改本心的寂然 。樵夫路过尚且不屑一顾,精于斧凿的郢人(比喻执着的追寻者)又何苦苦苦追寻?  我以一池荷叶为衣,永无尽竭;几树松花为食,丰足有余 。可叹刚被世人知晓隐居之处,便又拆茅舍迁往更深的幽谷,只为守护这清净无染的禅心 。

从诗中见其心性、风光与禅法。首联“摧残枯木倚寒林,几度逢春不变心”以枯木自喻,既暗合其隐居大梅山多年的历程 ,更彰显其“即心即佛”的坚定心性——即便外界如四季轮转般纷扰,仍如寒林枯木般寂然不动 。颔联“樵客遇之犹不顾,郢人哪得苦追寻”借樵夫与郢人对比,既讽刺世俗对佛法的执着寻觅,又暗藏“随流去”的禅机 ,呼应其面对马祖“非心非佛”试探时的从容:“任他非心非佛,我只管即心即佛” 。

颈联“一池荷叶衣无尽,数树松花食有余”将禅者的风光气象与自然修行融为一体:荷叶为衣、松花为食的生活,既体现农禅并重的实践精神 ,又以“无尽”“有余”暗喻自性本自具足、无需外求的禅理 。尾联“刚被世人知住处,又移茅舍入深居”更以迁居行动昭示其“不立文字”的禅法精髓——如马祖赞叹“梅子熟也”,真正的悟道者早已超越“佛”与“非佛”的言诠之争,唯以“即此物,非他物”的直指本心,在深山幽谷中证得万法自如如的圆融境界。

作为马祖道一嫡传弟子,法常的“即心即佛”践行深化了洪州宗“平常心是道”的宗旨,成为南宗禅重要支脉 。

马祖道一以“即心是佛”四字点化大梅法常,其“即”字如金刚杵击碎二元对立,直指修行核心奥义:此“即”非逻辑判断,而是心性与佛性在当下一念中的全然交融 。

“即”字揭示心佛本自不二,众生本具之清净心即如来藏,如明珠蒙尘而光明不失,饥来吃饭困来眠的平常心即是道体全显 。

“即”字如闪电截断思维葛藤——大梅闻此语即断外求之念,马祖更以“非心非佛”破除执着,示现“即”的超越性:非否定心佛,而是消解名相枷锁,令修行如大梅“一池荷叶衣无尽”般自然无造作 。

此“即”的实践本质是“不修之修”:非刻意打坐观想,而在担水劈柴时保持觉知,我等学人在生活里修行,于信息洪流中训练“即”的穿透力,将键盘敲击的触感、会议争执的情绪波动皆转化为观照自心的契机 。

“即”字的当下性更显禅宗鲜活生命力:大梅闻“即心是佛”后四十载深山苦行,非逃避红尘,而是以“摧残枯木倚寒林”的枯淡境涯实证“即”的永恒——枯木逢春不変心,恰似心体虽历万缘而如如不动 。此“即”要求修行者于起心动念处转身,如汾州无业闻马祖唤名回首的刹那,照见“未了之心即是佛”的实相 ,将哲学思辨化为生命体验。

法常以松花为食、荷叶为衣的农禅生活,演绎“即此物,非他物”的圆融;我们若能于地铁、公交拥挤时觉察呼吸、在 业绩、工作任务压力下观照焦虑,便是将“即心即佛”化为“郁郁黄花无非般若”的现代禅意 。马祖以“即”为药,以“非”解药,终归“平常心是道”的无修之修,恰如《坛经 》所言“前念不生即心,后念不灭即佛” ,于念念不息中体证生死涅槃不二的真谛。

好,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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