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 明 【摘要】以故乡华州人民公社存续期为主要时间段,借用当年30余类专门以及业余从事工商业个体劳动者的生活形态,结合笔者的亲身经历、感受和感想,回顾了有关历史期间乡亲们的生活以及生存环境,对我国农村历史的研究者有一定参考价值,并希望能慰籍今60岁以上人们的怀旧情怀。 二十三 泥水匠 故乡的传统民居为土木建筑。在木匠立起木构架(俗称“立木”)后,泥水匠接着修砌房屋内外的所有墙体、锅灶和土炕。虽然故乡几乎每个男人,拿起瓦刀均会砌胡墼墙,手持“泥篦”也能用混有麦草的黄泥,将土墙抹得平平展展,但他们并非是乡亲们认可的“泥水匠”。故乡人所称的泥水匠,是个比较陈旧的概念,指的是会用白灰浆、青砖砌墙的工匠。 ![]() 不用胡墼(一种土砖),全用青砖修砌的房子,曾是故乡民居建造梦想的“天花板”级存在,梦里才能实现的理想。当年的故乡人夸赞谁家富有,常用的言辞便是“一砖到顶的房”。笔者童年甚至没有见过一处一砖到顶的房屋。北杜村头的“牛王庙”,院墙一砖到顶,但院内前后两栋、八间房的檐墙和隔墙,仍然用了不少胡墼。故乡地处渭河冲积平原,当年的地下水位很高,到处是盐碱地,干打垒和胡墼所砌的土墙,受地下水的影响,墙根越减越薄,最后不知会在那场雨中垮塌。我们村有位叫张学渊(小名渊子)的人,笔者称伯,身材高大,腿部有残疾,跛行。据说在1950年代初的一场大雨中,他看到自家的旧院墙摇摇欲坠,情急中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用肩背抵住了正在作卧地姿势的土墙。土墙倒塌,砸着了他的腿,落下了终身残疾。 故乡有一种被称作“垫(方言音jiàn)砖墙”的砌墙法。胡墼墙的根部用白灰浆和青砖修砌,利用了青砖的耐侵蚀性,还有隔潮功能保护墙体上部的胡墼。每块青砖的厚度大概为一寸二分(约4cm)。垫砖的层数不知为何均为齐数,最少3层,常见5层和7层,檐墙至少垫7层甚至11层。由胡墼墙的垫砖层数,能大致推知这家人的贫富状况。垫砖墙多见于院内的胡墼墙,但也可用于椽筑的土院墙,但很少见。 砌垫砖墙下部的青砖时,一般需请泥水匠。他们会筛灰、合灰、渗砖,然后在砖上挂(刮)灰,按部就班地砌砖。我们村当年最有名的泥水匠是兆庆爷、绪兵伯,这两位泥水匠的语言均比较丰富。兆庆爷曾因爱讲冷笑话讥讽时事,文革期间被批斗过,此后也讲笑话,但不再涉时事了。绪兵伯多才多艺,人很活络,爱说爱笑,他家是我们村唯一的一户“地主”。1951年“土改”前,他家其实只有十几亩地,但却是我们贫穷的沙涨村土地最多、人均土地也最多的一户人家。据说,他在故乡土改期间曾任我们村的村长,觉得“地主”比“中农”和“贫农”的称呼好听,不知此后的利害,竟自告奋勇地给自己家搞了一个“地主”成分。侥幸的是,绪兵伯没有戴地主分子的“帽子”,帽子戴在他母亲、一位年迈、人畜无害的老太太头顶。 原薛史大队史家村有位叫史鹿娃的长辈,笔者称爷,是故乡泥水匠中的大腕级人物。据说,他曾是兰州某建筑公司有技术等级的抹顶工。抹顶工是一种仰着脖子,用麻刀灰涂抹天花板的技术工人。故乡的泥水匠因职业原因,多是驼背、甚至是罗锅,但鹿娃爷不是,腰板一直很直。 1969年前后,故乡为了“早请示、晚汇报”,每个生产队均修了一个画有伟人像、像影壁一样的画像墙。我们村的画像墙修在我家门前,画的也是伟人站在北戴河海边的那福像,画中伟人放眼东方,右衣摆在海风中向右侧略微飘起。伟人像两侧有伟人诗句:“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是潇洒的毛体书法。画像墙青砖白灰砌就,连带底座在内总高不低于6米,一砖到顶,非常气派。我们村砌这座画像墙,请的是原李家大队的三位工匠,大师傅姓胡,外地口音,是个远近有名的大把式,他的大徒弟叫李梦龙,小徒弟叫王增军。 ![]() 瓜坡镇姚郝村的“请示台” 李吉超摄 很奇怪,故乡当年很多技术高超的工匠均姓胡。关于姓胡,曾有一友向笔者说过他的一个观点:今天姓胡的人,其先祖很可能是来自西域的胡人。村名中有“胡”字的,很可能原本是胡人村庄。该友的观点虽然不算靠谱,但可以解释胡姓工匠技术高超的缘由:胡人为外来人口,土地少甚至无地,全凭手艺生存,手艺自然好。 胡师傅的大徒弟李梦龙,笔者称李老师,1960年前后毕业于西安体育学院,不幸遭遇大饥饿,不知是被单位精减、还是干脆未分配工作,回到故乡原李家生产大队从事农业生产,因此有机会成了胡师傅的大徒弟。在当年故乡的泥水匠里,李老师是受教育程度最高的人,此处应该没有“之一”。笔者的一位远方姑姑,在文革前不久嫁给了他,笔者因此在有些场合也称他姑父。1970年前后,他在小涨初级中学曾任民办教师,给我们班教过体育课。1979年前后,他曾在辛庄学校担任过语文教研组组长,笔者曾有幸和他做过半年多同事。 (未完待续) 图文来源:作者供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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