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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通日报

 青梅煮茶 2025-05-08

 □黄俊生

无锡市大成巷有幢叫“敦仁堂”的小楼,是江南名师赵菊泉的私家学馆,张謇曾在这里上过一年学,留下“缚竹苦读”的故事。

清同治十年(1871),19岁的张謇在父亲带领下,去海门师山书院去见时年70岁的训导赵菊泉,请老先生辅导秋闱乡试课业。赵菊泉25岁中秀才,43岁中举人,先在无锡任学官,68岁调任海门学署训导,主管全县教育。他为人正直,学识渊博,教学认真,受人敬重,海门学子以能在赵老师门下求学为荣。

赵菊泉是张謇遇到的第一位高明的老师。赵菊泉先生让张謇将以前所读的文章从记忆里清空,为他量身定制课程,选择安徽桐城方苞的《四书文》《明正嘉隆万天崇文》来授课,几乎一切从头开始。张謇的作文在大半年里几乎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否定,这说明,赵先生对张謇过去所受的教育和此时张謇的水平非常不满意。在赵菊泉的严格训练下,张謇当年便考得如皋生员一等十一名,主持考试的方侍郎说张謇“文可第一”,只是考虑到他即将归籍到通州,为“避众忌”,故而将名次排后。

同治十三年(1874)阴历年后,张謇顶着寒风来到师山书院训导署,向恩师辞行。不久前,卸任通州知州而赴任江宁发审局的孙云锦,聘任张謇为江宁发审局书记,兼作两个儿子伴读。赵菊泉深知孙云锦怜才惜才深意,再三叮嘱张謇:孙先生是个爱才的人,你去江宁后,切切不可放松功课,更不可沾染社会恶习。

话别后,张謇走出训导署,走出老远了,忽听菊师在身后叫道:“且住,且住。”回身一看,只见赵先生从屋里拎着两包茶食,急急忙忙跑过来,将茶食放于张謇手上,拍拍张謇手背:“予年老,有厚望于子,勿忘斯言!”

走出半里路,张謇再回望,却见赵先生仍远远地目送他,举手过顶,缓缓摇动。他那清瘦而略显佝偻的身影,在数九凛冽寒风中越发显得单薄。张謇遥对恩师,深深地弯下腰,两行清泪流下面颊。

赵菊泉在75岁上辞去海门训导告老还乡,那年,张謇26岁,刚刚辞去清军吴长庆营机要文书,回通州备考乡试,便专程护送菊师回无锡,并且在无锡大成巷赵家“敦仁堂”继续从菊师深造,长达一年。赵先生为张謇特设书斋,免费供读。张謇每每起五更,睡半夜,发愤苦读,攻取功名。

一天深夜,赵菊泉醒来,老人觉少,再也睡不着,遂披衣起身,去看望张謇。只见张謇手执一卷书,半倚半靠地蜷缩在被窝里,微微打鼾,被窝中竖搁着一根青竹竿。菊师一下明白了:张謇虽读书困乏睡去,但只要一翻身,便会被竹竿硌痛,痛醒又起来读书。这不就是“头悬梁,锥刺股”吗?菊师深为慨叹,悄悄退回,不惊动张謇。第二天,菊师把子孙叫至跟前,把夜里所见告知大家,激励赵家子孙要像张謇那样用心读书。后来,张謇“缚竹苦读”的故事,在赵家代代相传。

张謇在无锡日子虽短,但长进不少,收获颇大。张謇在离开无锡前,曾为赵家书写对联多副。书斋门上的对联是:开径望三益,高谈玩四时。大厅屏门上的对联为:几百年人家无非积善,第一等好事还是读书。东厢房门上的对联云:汲古得修绠,荡胸生层云。

这些对联,为赵家留下座右铭,赵家引以为祖训,世代相传。倏忽间百余年过去了,大成巷的面貌发生了巨大变化,张謇当年读书的小楼不见了,张謇在巷子里青石板上留下的记忆,已被无数双匆匆过客的脚印所覆盖,但是,青石板并没有因沧海桑田、人间变幻而断片。今天的大成巷连元街小学后门处,一位青年书生左手握书,右手支撑石凳,眼睛低垂,嘴唇微启,正在低声诵读的铜雕,正风光无限地向每一位来访者讲述张謇“缚竹苦读”的故事。

赵菊泉之于张謇,实为亦师亦父,张謇尝以“教父”谓菊师。张謇后来创办实业,赵菊泉之孙赵翼孙应张謇之邀,来南通襄助创办资生冶厂,并且从无锡招募熟练的技师工人。张謇举荐赵翼孙之子赵介丞到大生纱厂任总管,又安排赵介丞的五个儿子分别到南通垦牧公司、大生纱厂、复兴面粉厂、资生冶厂谋事,赵家许多后人便留在南通。赵家在为子孙起名时,取“南通大生”意,以“南”“通”“生”等字排行,缅怀张謇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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