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有庆是个好孩子

      小说《活着》里面的人物不多，但是一个一个都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在我想要写一下子他们的时候，首先冲进我脑海里的却是有庆。——我感觉有庆最值得一写：有庆真是个苦命的好孩子！

      福贵这个败家子儿，却命好拾了两个好孩子：女儿凤霞大，是姐姐；有庆小，是弟弟。凤霞懂事儿，活泼漂亮，可是她贪上了个大混蛋爹。在父亲被祖父臭骂暴打的时候，她跟她娘一样，还是私底下向着她爹，尽管她爹已经混蛋得把家底儿快要踢得个精光了。凤霞，在她爹福贵还没有把家当踢净赌光的时候，好歹还在这个家里过了几天好日子。爱好的母亲家珍，把她的这个宝贝打扮得花骨朵一样的漂亮。

      有庆快眼看都快要出生的时候，家珍怀着有庆，挺着快八个月的大肚子，走几十里路到城里的赌场，找到了赌得昏天黑地的福贵。她不吭声，就那么静静地跪在已经赌得眼睛发红脸颊发绿脑子发木的福贵跟前。福贵这个大混蛋，早已经赌上了头，对自己这么好的老婆，——好歹也是城里米行老板家的千金小姐呢，被徐福贵这个富家少爷看中娶了来，——又骂又打又踢，吼叫着，“你她娘的给老子滚回去！”家珍整个过程里，前前后后始终都吭一声。最后，她就那么挺着大肚子，跌跌绊绊地又走了几十里回到了乡下家里。就是在那天晚上，福贵这个浪荡鬼把他们家赌输光了。

      第二天福贵跟个鬼一样回到家里，房子地产全部都成了别人的了。他的老丈人，家珍的爹，从城里赶到乡下来，用一顶大轿把即将生孩子的自家女儿又接回了城里。

      有庆是在城里舅姥爷家里出生的。家珍在生了儿子有庆后不长时间，就抱着孩子又回到了乡下这个破败的家里的。有庆刚出生，就是掉在了这个跟苦窖一样的家里的。

      他打小懂事，姐姐疼爱他，他更爱自己的这个姐姐。福贵在被抓壮丁，离开家的两年多时间里，他的娘病死了，女儿凤霞因为发高烧成了哑巴。福贵一身破烂，跌跌绊绊地跑回来的时候，他的喊叫声凤霞听不到，有庆听到了，但是不认识这个爹。

      家里养活不过，凤霞要被送走的时候，有庆打死都不放姐姐走。他宁愿被爹脱了鞋狠揍，干瘦的屁股蛋子给揍得红肿，都不答应。后来呢，凤霞偷跑回来，福贵再要送凤霞的时候，都到了人家家跟前，忽然心里一软，半夜时分又把凤霞带回了家。有庆还睡着呢，他睁开眼睛看到了姐姐，希望爹答应他可以不上学一天，好好陪着姐姐。

      福贵给家里买了个小牛犊，喂养小牛犊的事情就交给了有庆。有庆跑步上学去，跑步上学回来。回来就赶紧打草喂牛，他把牛喂得胖乎乎的。结果，大跃进来了，牛犊归了集体。大炼钢铁，有庆家的锅盆门栓，都交集体了。轮到有庆家烧火炼铁的时候，有庆提醒家里人要给锅里添水，要不然还会像前面的人一样，炼不出钢。结果呢，钢没练出来，锅烂了。讽刺的是，大集体不但没有惩罚有庆家，反而还奖励了他们家。

       家珍身体不好，有庆体谅母亲，上下学就把鞋脱下来提在手上。天天跑，结果在学校里运动会上跑了个冠军。他把比他高两个年级的娃们都比过去了，体育老师给喜爱得，把他抱起来扔多高，还给他奖了一布袋水果糖。体育老师跟福贵说，有庆这娃好好训练，能跑个奥运会冠军。

      县长老婆生娃大出血，要学校娃娃们献血。有庆很积极，他跑得又快，第一个跑到了医院。但是，因为他爷的地主身份，他没资格献血。没想到，所有的娃娃血液配型都没成功，就剩最后角落里的有庆了，他居然配型成功了。社会是个混乱的社会，医生是个混蛋的医生，他抽血把有庆给抽死了。体育老师抱着有庆冰凉下来的身体，哭得哇哇的。

       福贵是在太平间里看到有庆都，他一下子疯狂了。在得知有庆是为了救县长夫人，被医生过度抽血而害死的后，他伤心欲绝，又气愤不已。要打院长，院长早跑了。要打医生，医生也早跑没影儿了。他要找县长讨说法向他讨命，结果县长居然是自己当壮丁时候的小兵蛋子春生。他还以为那小子在阵地上捡烧饼给打死了呢，没想到还活着，还当了县长。

      我们来看看小说里福贵见到县长时的内容：

      县长站起来对福贵教到：福贵，我是春生。他这么一叫，我就傻了。我朝他看了半晌，越看越像，就说：
      “你真是春生。”
      春生走上前来也把我看了又看，他说：
      “你是福贵。”
      看到春生我怒气消了很多，我哭着对他说：
      “春生你长高长胖了。”
      春生眼睛也红了，说道：
      “福贵，我还以为你死了。”
      我摇摇头说：“没死。”
      春生又说：“我还以为你和老全一样死了。”

      福贵一肚子的气，一肚子的怨，一肚子的火，就像遇到了一堵墙。他最后跟县长春生说：“你欠我一条命！”

      福贵是趁晚上偷偷把有庆埋在了村头的。

      要埋有庆了，我又舍不得。我坐在爹娘的坟前，把儿子抱着不肯松手，我让他的脸贴在我脖子上，有庆的脸像是冻坏了，冷冰冰地压在我脖子上。夜里的风把头顶的树叶吹得哗啦哗啦响，有庆的身体也被露水打湿了。“有庆要来了，你们待他好一点，他活着时我对他不好，你们就替我多疼疼他。”这是福贵埋了有庆对死去的父母说的话，这是他唯一能为儿子做的事情了，到又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活着》里，福贵的亲人一个一个死去了。儿子有庆，女儿凤霞，妻子家珍，女婿二喜，外孙苦根……每一个亲人的离去，都是在他的心上戳一刀。但是，有庆的死，是写得最细致的；有庆的死，也是有着特别意义的。他是为了救别人，被糊涂蛋医生给整死了。搁在现在，有庆最起码应该是个“见义勇为好少年”！

      当我写到这里的时候，脑海里忽然回荡起这样的歌声：“牛儿还在山坡上吃草，放牛的孩子不知哪儿去了。不是他贪玩耍丢了牛，放牛的孩子王二小……”

      对了，最后一定要说一下：有庆应该跟他爹一个姓，姓徐。小说里一直没提到这个可怜的孩子姓什么，只是叫他有庆。

（作者简介：陈启，“南山白丁”。陕西西安人，写作爱好者。2008年歌曲《因为有你，因为有我》（词，曲）发表于《中国音乐报》。散文《吃麦饭》入编2019年中考冲刺卷陕西专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