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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畿记忆 || 张月刚 :海河无澜

 倚月临风 2025-05-13 发布于河北

这次塘沽之行的主要目的是贺姨妈的乔迁之喜,母亲也随行,老姐俩儿已经两年多没见面了,正好叙叙旧。姨妈的旧房子在棚户区改造中拆了,现今回迁,此次我们故地重游,低矮的平房全变成了高楼大厦,街道笔直而宽阔,其间车流如织,一派繁华景象。

登电梯而上,来到姨妈的新居,面积虽不大(七十来平米),但布局合理、窗明几净,姨妈、姨夫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因为母亲的到来,众亲戚接踵而至,二舅、三舅、小舅、表弟、表妹皆举家齐聚一堂,平日尚算宽敞的房子一下子拥挤了起来,充溢着欢腾的气氛。

站在室内,向北凭窗远眺,可以看见海河自西北蜿蜒而至,向东一路入海,平静而安详。东边不远就是气势宏伟的海河大桥,悬桥飞跨,车流不息,蔚为壮观。河两岸大厦接云、高楼林立,本就没有大堤的海河显得平缓且渺小,宛如一条玉带穿城而过。

这时姨夫走了过来,指着海河边一处模糊成黑点儿的地方说:“看,那就是当年你和你妈去姥姥家必经的摆渡口,现在早已废弃不用了”。是啊,关于海河,那摆渡是我最初、最深的记忆。记事儿后第一次随母亲过海河走的就是那摆渡,当时也就五、六岁,一切都已经模糊了,唯有那幽幽的河水成了挥之不去的烙印。扶着船舷上的栏杆,探头看着发青、发黑的河水浩浩汤汤,有些头晕目眩,甚至有点儿害怕,船尾泛起白色的浪花,长长的象龙尾在河面翻滚、摆动。西游记故事里关于海怪、河妖的形象不免浮现于脑际,于是紧紧偎依在母亲的身侧。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见到海河,对海河的第一印象,母亲和外婆就是这样一河而隔。

半个多世纪前母亲年幼丧父,外婆一个人带着四个儿女生活困苦、独木难支,为了生存只得改嫁他乡,因为塘沽属天津市,经济较为发达,生活条件要优于我们河北黄骅这边儿。我母亲和大舅稍微年长,留下由他们的爷爷、奶奶抚养,外婆独自带着襁褓中的二姨和刚刚蹒跚学步的二舅跨过了海河,彼此分担起生活的重担,骨肉就此分离。海河对于母亲和外婆来说就成了一种无奈、一种痛,横亘在那里,滔滔不绝、汹汹到海。海河对于我的家族以一场婚姻被铭记,我不知道它与爱情有多大关系,但它却与苦难紧密相关。

海河是条多灾多难的河,在旧时代给流域内的人们带来了无尽的灾难。它水系支流众多,一到汛期同时涨水,而入海口处却肚大嘴小,宣泄不畅,据载,从1368年到1948年的580年间,海河流域发生过387次严重水灾。新中国成立后,毛主席发出了“根治海河”的号召,统一规划、综合治理,从上游到下游,从支流到干流,对海河水系进行了全面根治。我的父辈们就成了“挑海河”的主力军,那是一场人民战争,不仅是义务工,而且完全的肩挑背扛。

曾经从伯父的口中听说过很多关于“挑海河”的故事,比如谁一顿能吃下一筷子高的一摞薄饼;又比如谁一顿喝了十八碗粥;又比如谁一天挑折了几根扁担……当我第一次看到海河后,回来向他探问:“那么宽、那么深的河都是人挑出来的?”。他半是自豪半是哄骗的说:“那是当然!”。逐渐的我明白了,“挑海河”可不是简简单单一条河,那是历时数年、涵盖整个流域的大工程。

后来我再过海河的摆渡,总会感慨万千,望着那滔滔的河水之色,眼前会浮现出父辈们那黝黑的脊背,听着那滚滚的浪花之声,耳际会萦绕着父辈们那嘹亮的号子。海河对于我的父辈们以一项工程、一场战争被铭记,它湮灭了无尽的苦难,承载着那一代人的决心和勇气。

如今再来到塘沽,好像真的换了人间,楼高了、街畅了、桥阔了,远远望去海河也变得平缓、渺小了,河水已无澜。站在三十多层的高楼之上,远远的望着安详而宁静的海河,初冬季节里它舒舒缓缓的流淌着,无比温顺,正应和着我们这一屋子浓浓的亲情,果香、茶香、欢声、笑语温馨无比。

还没有我时,海河就横亘在那里,那里有不容忘记的苦难,那里有改天换地的决心和勇气。从我有记忆起,海河就横亘在那里,母亲一次次的横渡,寻觅亲情、体悟家的温馨。后来外婆不在了,再后来母亲老了,摆渡废弃了,大桥飞跨而过,天堑变了通途,我辈往返只在朝夕之间,跨越世事沧桑,这海河已无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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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张月刚,曾用笔名:紫扁豆,河北省黄骅市人,供职于中国化学工程第十四建设有限公司,注册安全工程师。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河北省散文学会会员、沧州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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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张文

审校:陈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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