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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在北方担任某企业销售大区总监，每天工作都是拜访各类客户，口水多过茶。每周我简单梳理一下所有的拜访，遇上有意思的地方，就趁着周末二次拜访，深入了解。这其中在华北的一次探访遇到的人和事，让我久久不能忘怀。 无意中获知老爷子大名，我就抽了个周末，几经转车，我终于到了老爷子居住的小镇上。据说当时正是王家卫筹备《一代宗师》的筹备阶段，他也来此地采风，我们也算是前后脚吧。 老爷子见面问了我的学历，得知读过高中，有基本的力学常识，很是高兴。他说，自己原来是工厂的工人，大半辈子都与机器零件打交道，所学的功夫与职业做过互验:自己没弄明白的就不能传授。 老爷子的坦诚与淳朴让我肃然起敬。他说本门拳术其实都可以在力学中得到验证，有高中的力学基础理解起来就容易的多。 随后，老爷子让我站了一个基本的桩法，并且帮我调整了细节，并解释调整的理由，很是细致。 中午，一定要请我到镇里吃个黑鱼饭，北方的冬天饭店是有帘子的，挑帘进去才发现热气腾腾，坐着好多人。 我们刚坐下，邻桌就有人握着两瓶啤酒过来打招呼，“老爷子好啊”，老爷子微笑点头回应，打招呼的人放下手里的酒，“孝敬您的”，用另外一只手，比划了一个斧头的样子，大概是仿照“劈拳”。老爷子拱了拱手，也报以一笑。北方人的直爽让我这个不太适应寒冷的人也禁不住心里一暖。 我们喝了一小会酒，老爷子提到了一个“关于武术的传承”的话题。他说，“现在我们都是七十多岁的老头子了，在世上的日子屈指可数了，把自己的东西成功传承下去，我们才对得起当年交给我们的人，故意带到棺材里去的人是可悲的，没有意义和价值，也没有面目去见先人。老爷子酒量很好，说到兴奋处，端起酒杯就往喉咙里倒。 老爷子最怕现代人不愿意再去学这些老古董了，或者只是猎奇，学点皮毛就放弃了。他一说完，我就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他也没注意到，自顾自说关键是要练习，要去消化，要通过实践和实战练出自己的体会，功夫才能上身。我拼命配合着点头…… 老爷子说过去或许有假传的东西，因为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徒弟和师父本身存在生存竞争关系，现在都是真传，就怕你偷懒，学不会，练不会。 从进庄子开始，老爷子一直带着我，一直给我做各种示范和讲解，“时间不够啊，能教多少是多少吧，回去要多消化要多练习”。 凌晨两点多，老爷子还在我住的快捷酒店教我比划，临走的时候，又折回我的房间，让我再试一下手，想着他七十多了，我还是有点保留，他说没关系，你放马过来。“啪”，我防备再三，但毫无意外，又被打倒在床架上。 为什么会这样，老爷子反复启发我，我说主要是没经验，被钻了空子，他哈哈大笑，给我讲起了小手法的问题。 他说古代那些行走江湖的人，都会单独练习一些小手法，比如小手指的力量或者特殊关节的柔韧性，这些小手法配合自己的功夫特点，往往成为克敌关键。这个关键也就是所谓的不传之秘，或者是压箱底功夫，师父不愿意说，平时也不展示，拳谱也无记载，而且动作很快，只有实战中才可能用到，旁人根本就看不清，真传假传的界限也有可能在这里。当然还有些人，自己理解能力本来有问题，对于师傅所教一知半解，真传之下，依然走形走样。 随后他仔细演示之所以能够七十多还能摔到我，是因为用了一个小手法的做了一个欺骗动作，等我做出自然对抗后，再顺其推舟把我扔出去了。很多师父不讲这些东西也不愿意徒弟去学，因为这是关键技术，就那么一点小改变，胜利的天平就倾斜了。 非常辛苦，但又很充实，虽然短短一天，老爷子恨不得把技术全部压进我的脑子里。 回去的时候，我下楼送他，走了好长一段路，他说:可惜了，你时间太短了，如果你呆上六个月，基本上所有的技法都可以学到，真功夫都不可能晦涩和难懂，除非是骗子。 送到住处，老爷子又担心我是外地人，又回送我一段路，他反复叮嘱我，不要被一些武术的名称框死，也不必在意师承。他甚至说，你姓李，就可以叫“李家拳”，姓王，就可以叫王家拳，名字只能唬人，是打不了人的。只有不断的练习，感悟和改进，才是修炼提高技艺的法门，才会练出真功夫。 得到一堆名词，只会扰乱自己的思路，没有勤加体会和练习，终究是个花架子，很容易走上江湖耍把戏之路。 一位萍水相逢的老师父（他也不允许叫师父），七十多岁了，满头白发却依然矍铄，因为他，我对那个城市的感受都提高了一个温度。十多年过去了，我不知道老爷子是否还硬朗，是否还能随便遇到一个人，对方就心领神会摆出一个架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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