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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卯 2011-01-19

鲧、禹治水及其与古蜀的关系

鲧、禹治水及其与古蜀的关系

 

 

   文献对鲧、禹其人其事的记载,散见于《山海经》、《淮南子》、《左传》、《国语》等典籍,但大多零碎而驳杂,较为系统者为《山海经》。《山海经》所记鲧、禹其人其事有四条,兹列于次:

《海内经》:“黄帝生骆明,骆明生白马,白马是为鲧。”郭璞注引《世本》云:“黄帝生昌意,昌意生颛顼,颛顼生鲧。”

《海内经》:“禹鲧是始布土,均定九州。” 郭璞注:“布犹敷也。书曰‘禹敷土定高山大川。’”

《海内经》:“洪水滔天。鲧窃帝之息壤以湮洪水,不待帝命,帝命祝融杀鲧于羽郊。鲧复(腹)生禹。帝乃命禹卒布土以定九州。” 对“鲧复(腹)生禹”,郭璞注引《开筮》:“鲧死三岁不腐,剖之以吴刀,化为黄龙。”又注“帝乃命”句云:“鲧绩用不成,故复命禹终其功。”

《大荒北经》:“禹湮洪水,杀相繇,其血腥臭,不可生谷;其地多水,不可居也。禹湮之,三仞三沮,乃以为池,群帝因是以为台。”

这些零散的记载,即为鲧、禹神话之概貌,然相互间却颇不一致,且难以窥见其与古蜀究竟有何关系,这需要通过对几个问题进行辨析来解决。

首先是鲧、禹的世系与族属。先就世系问题而言,按《山海经》和《世本》所记,鲧为黄帝后裔,又是禹的父亲,历来史家亦无异议,则此说大抵不诬。问题是,《山海经》说“黄帝生骆明,骆明生白马,白马是为鲧。”则鲧的父亲为骆明,而《世本》所言“黄帝生昌意,昌意生颛顼,颛顼生鲧。”鲧的父亲又成了颛顼。两者之间不仅差了一代,而且显然不一致。推究其原因,当因典籍所代表的文化地区不同所致。《世本》乃是正统王朝的典籍,代表的是中原的说法。而《山海经》所记又代表了什么地区的说法呢?对此, 蒙文通 先生经过缜密的考证认为,《山海经》是古代巴蜀的典籍,代表的是巴蜀文化地区的说法[2]。按此,则鲧、禹本是古代巴蜀地区的传说,鲧、禹亦当原本是活动于这一地区范围内的。这从两方面可以证之。其一,鲧、禹的祖父辈与古蜀有着密切的关系。《华阳国志·蜀志》说:“蜀之为国,肇于人皇,与巴同囿。至黄帝,为其子娶蜀山氏女,生子高阳,是为帝喾。封其支庶于蜀,世为侯伯。”《史记·夏本纪》:“夏禹,名曰文命。禹之父曰鲧,鲧之父曰颛顼,颛顼之父曰昌意,昌意之父曰黄帝。禹者,黄帝之玄孙而帝颛顼之孙也。”又《五帝本纪》:“黄帝居轩辕之丘,……生二子,其后皆有天下。其一曰玄嚣,是为青阳,青阳降居江水。其二曰昌意,降居若水。昌意娶蜀山氏女,曰昌仆,生高阳。”《索引》云:“江水若水皆在蜀,即所封国也。”《山海经》也说“昌意降处若水”,注曰:“若水在蜀。”从这些记载看,鲧、禹的祖父辈与古蜀是有着姻亲血缘关系的。其二,鲧的儿子禹就生于古蜀地。郭璞注《海内经》 “鲧,禹父也。” 对于禹的生地,典籍所载是一致的。《吴越春秋·赵王无余外传》记:“鲧娶于有莘氏之女,年壮未,嬉于砥山,得薏而吞之,意若为人所感,剖胁而产高密。家于西羌,地曰石纽,石纽蜀西川也。”此所言之“家于西羌”,当是指鲧的儿子高密“家于西羌”。“高密”即禹。《史记·六国年表》说:“禹兴于西羌。”《集解》引皇甫谧:“孟子称禹生石纽,西夷人也。传曰:‘禹生自西羌。’是也。”《新语·术事》:“大禹出于西羌。”《史记·夏本纪·正义》引扬雄《蜀王本纪》:“禹本汶山广柔县人也,生于石纽。”都明白无误的指出禹是出生于西部蜀地的羌人,其生地的大体地域汶山,在汉代为汶山郡,也就是“茂汶盆地”内。综前所述,鲧、禹父子为黄帝之后,应是生活在古蜀地区的戎羌族人的领袖人物。

其次是鲧、禹治水的异同与其历史地位。历史上关于鲧、禹的传说皆与治水有关,但鲧失败而禹取得了成功。按史籍所记,鲧治水主要是采取“湮”的方法,湮者,填也。禹则采取“疏”的办法,“疏”者,导也。但历史的真实不应如此简单。考诸史籍,可知禹治水所用的办法也是以“湮”为主,与他的父亲鲧没什么两样。《山海经·大荒北经》说:“禹湮洪水,杀相繇,……禹湮之,三仞三沮,乃以为池,群帝因是以为台。”《淮南子·坠形训》云:“禹乃以息土填洪水。” 《庄子·天下篇》说:“昔者禹之湮洪水。”《汉书·沟志》引《夏书》也说:“禹湮洪水十三年。”尤其是“三仞三沮”,说明禹治水也经历了无数次失败。但何以鲧被杀而禹受到尊崇呢?鲧之被杀,一方面与鲧只知“湮”而不知改进,最终治水无功有关,另一方面则可能是统治阶层内部的权力斗争的结果。禹治水虽承父业,但他在用湮的办法不能治理水患的时候,敢于思变创新,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治水方法,终于取得了成功。《淮南子·齐俗训》载:“禹之时,天下大雨,禹令民聚土积薪,择丘陵而处之。”这道出了禹治水在经历失败之后,不再单单用土去填,而是采用土木(应该还包括了石)相结合的办法,这种办法应该就是以竹木编筐装土石后以拦阻洪水。这种有效的治水方法,堪称古蜀人的首创,并不断得以完善成为竹络笼石筑堤防水的技术,数千年来在四川地区被广为使用,并传到中原等地区。 徐中舒 先生曾经指出:“四川所用竹络笼石筑堤防水,这种就地取材省工省费的方法,还传到中原及滨海地区,治理黄河水患及海塘。”[3]在此意义上,禹受到尊崇是理所当然的。然鲧是否就没有受到人们的爱戴呢?其实不然。《山海经·海内经》说“禹鲧是始布土”,是将鲧、禹并提的。其它相类记载如《国语·吴语》载伍子胥谏吴王夫差:“今王既变鲧禹之功,而高高下下,以罢民于姑苏。”又如《韩非子·五蠹》载:“中古之世,天下大水,而鲧禹决渎。……今有构木钻燧于夏后氏之世者,必为鲧禹所笑。”《淮南子·务修训》也说:“听其自流,待其自生,则鲧禹之功不立,而后稷之智不用。”这些记载,都肯定鲧禹同为治水的功臣,而没有褒扬禹而贬损鲧的意思。再说,鲧治水也不是一味以土湮水的,《世本》载“鲧作城郭”,按 徐中舒 先生的说法,早期城郭的功能既是“防水的必要设施”,又是“防御猛兽侵袭的屏障”[4],则鲧之作城郭,亦当是其防治洪水的措施之一。可见鲧不仅很有智慧,而且为其族人做出了相当的贡献。所以《礼记·祭法》孔颖达疏说:“鲧障洪水而殛死者,鲧塞水而无功,而被尧殛死于羽山,亦是有微功于人,故得祀之。若无微功,焉能治水九载?又《世本》云:‘作城郭’是有功也。”另一方面,禹治水既继承了其父鲧未竟的事业,则鲧所积累的治水经验也无疑为禹所采纳。韦昭注《国语·鲁语》云:“鲧功虽不成,禹亦有所因,故曰修鲧之功。”要之,鲧、禹父子都是于民族有着辉煌功绩的英雄,故而深受世人的尊崇与爱戴。

再次是鲧、禹治水的范围。历来谈及鲧、禹治水之地,皆认为是在中原,古蜀则被视为边鄙之地,与中原之交往既少,又说古蜀没有洪水,因而自然不在鲧、禹治水范围之内。此种论断,当是中原文化中心论的必然结果。因为就文献所记来看,古代蜀地不仅存在洪水,而且也应在鲧、禹治水的范围之内。《华阳国志·蜀志》载:“会有水灾,其相开明决玉垒以除水害,至秦孝文王时,仍有水患,故有蜀守李冰壅江作堋,以除害而兴利。”《御览》卷八八八引扬雄《蜀王本纪》说:“时玉山出水,若尧之洪水,望帝不能治,使鳖灵决玉垒山,民得陆处。” 从这些记载来看,古代蜀地不仅存在洪水灾害,而且还非常的严重。传说禹治水即从蜀地的岷江开始而“均定九州”。宋欧阳《舆地广记》云:“茂州汶山县,《禹贡》岷山在西北,俗谓之铁豹岭,禹之导江,发迹于此。”宋祝穆《方舆纪胜》还说禹治水得到了同乡的帮助:“江渎神,《图经》:神姓姜,生于汶川。禹导江岷山,神佐之。”虽非信史,但也不能一概否定。因为《诗经·大雅·韩奕》中说:“奕奕梁州,维禹甸之。”《尚书·禹贡》亦云:“冀州既载,壶口治梁及岐。”则禹治水之地,包括了梁州无疑。古代蜀地即属梁州之域。《尚书·禹贡》说:“华阳、黑水惟梁州,岷既艺,沱潜既道,蔡蒙旅平,和夷底绩。” 蒙文通 先生引郑玄注说:“岷山在岷江上游,嶓冢山在汉水源头,沱在郫县,潜出嶓冢,蔡、蒙在汉嘉,和读曰桓,桓水出蜀郡蜀山西南。是《禹贡》于梁州所详,偏在西北。”又说:“《山海经》所载至广,而独于此岷江上游尔之地载之至详。《史记·五帝本纪》又载黄帝之子‘青阳降居江水,昌意降居若水’,其后皆有天下。是此岷嶓之间古代本有梁州通中原之一道,故记之乃详也。[5] 先生所言,是为确论。由此可见,禹导岷江之说并非没有事实根据。而禹治水既是子承父业,则最初鲧治水亦当以岷江及其周邻的江河为主。从另一方面而言,在自然条件十分艰苦的上古时期,无论是鲧还是禹,为自身和自然条件所限,其治水之初都与其栖居生活的地区息息相关,换句话说,当时的鲧和禹急需解决的是威胁到其族人生存环境的洪水。所以,我们认为,鲧、禹治水之初是以其生活之地茂汶盆地和岷江一带地区为中心,渐次及于附近地区的一些江河,并从岷嶓之间梁州通中原之道达于中原雍、冀之地,最终在中原建立了丰功伟绩,这或许比较符合于历史真实。而这,也许就是古代巴蜀与中原对鲧、禹的神话各有所本,导致史籍记载不一致的原因所在吧。

       (摘自拙文《鲧、禹神话与三星堆遗址》原文刊于《中华文化论坛》2005年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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