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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悼亡，是男子专门写给亡妻的诗，字里行间饱含着男子对妻子的无限缅怀，其情感是纯洁诚挚的。最早的悼亡之作，大该是三千年前的《诗经-邶风-绿衣》吧？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 絺兮绤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如果我们把目光延伸到3000年前的某一个寂静的夜里，我们会看到一个忧伤的男人，在昏黄的烛光下，双手摩挲着亡妻的“绿衣”，听到他低沉悲哀的吟唱： “绿绿的衣啊，黄黄的里，我心里的忧伤啊，无止无期！ 绿绿的衣啊，黄黄的裳，我心里的忧伤啊，无法停息！ 绿绿的丝啊，你亲手整理，我想你啊我的妻，我没有过错都是因为你！ 粗葛布啊细葛布，穿在身上挡不住阵阵的寒意。我想你啊我的妻，你可知道我的心意！” 无情未必真男儿。对妻子的哀思，对过去时光的怀念，让鳏夫凄凉的心情如连绵不绝的秋雨，所有的悲伤都化做点点滴滴的孤冷，随风抽打着寂寞忧伤的心。 所以，不管是潘岳的“望庐思其人，入室想所历”的真切感人， 还是曹丕的“感遗物之如故，痛尔身之独亡”的悲切动人， 还有纳兰性德的“泪咽却无声。 只向从前悔薄情。 凭仗丹青重省识，盈盈。 一片伤心画不成。 别语忒分明。 午夜鹣鹣梦早醒。 卿自早醒侬自梦，更更。 泣尽风檐夜雨铃”， 以及苏东坡的“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 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物是人非，幽冥永隔，纵有多少的柔情缱绻，多少的爱被离苦，也只能愁心相托，付诸文字了。 元稹大概是古人写给妻子诗歌最多的一位诗人了，他为韦丛共写了三十三首诗。像《六年春遣怀八首》、《谴悲怀三首》，还有《离思五首》、《杂忆五首》等等。其情也真，其爱也深，仿佛元稹在他的后半生里，只是做着沉痛地怀念自己妻子这一件事情，可以看出，元稹对自己的妻子的感情是十分深的。特别是《遣悲怀三首 》 谢公最小偏怜女，自嫁黔娄百事乖。 顾我无衣搜荩箧，泥他沽酒拔金钗。 野蔬充膳甘长藿，落叶添薪仰古槐。 今日俸钱过十万，与君营奠复营斋。 昔日戏言身后事，今朝都到眼前来。 衣裳已施行看尽，针线犹存未忍开。 尚想旧情怜婢仆，也曾因梦送钱财。 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 闲坐悲君亦自悲，百年都是几多时。 邓攸无子寻知命，潘岳悼亡犹费辞。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从诗中我们可以看出，想当初元稹初娶高干女韦大小姐的时候，方入仕途尚未发迹，因此日子过的不是太小康。夫人贤惠啊，翻箱倒柜的找料子给元稹做衣服怕他冻着，老公的朋友来家串门，夫人拔下头上的金钗换酒，饥餐野菜，盼叶添薪，日子过的太清苦了。好了，现在终于做官了，年薪逾十万，可是夫人已经逝去，为夫却无法报答夫人，只能烧点纸了。 夫人呐，从前你开的玩笑所说的那些身后事，都已经应验了，你的衣服按你的要求都给了他人，只是，只是你常用的针线盒，我舍不得。但我也不敢打开，不敢看，怕伤心啊。夫人啊，曾经服侍过你的那些丫鬟，我对她们都很好。原来不能给家里挣钱，现在行了，却只能在梦里给你。。。。。。唉，“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 驭风读诗到此，心里阵阵揪然，不得不点根烟镇定镇定。原来在驭风心中的困惑渐渐明了，这样贤惠持家的妻子，这样知礼温柔的妻子，怎能让人忘怀，怎能不让人珍爱呢？所以，元稹的抒情在淡定的哀愁中继续唠着平淡的家常磕：“夫人啊夫人，空暇的时候想起你，苦着你的苦啊悲伤着你的悲伤。人生如白驹之过忽然而已，岁月匆匆，就算为夫能活到一百岁，也没多长时间了。晋朝的邓攸没有儿子，我和他一样都是命中注定啊，即便如潘岳写下《悼亡》的诗，终究换不回妻子的生命。其实，再悲哀的诗篇其实都是多余的，谁能看到呢？罢了罢了，即使我死后与你同穴，但你我谁还能知道？还指望什么呢？而来生，人真的有来生吗？让我再有来缘与你相见相爱，让我们能白头偕老恩爱一生？世事难料，相聚无期，啥也不说了，我还是现在就终夜不睡地想你，以报答你曾经为我受的苦。。。。。。 不行了，不行了，驭风受不了这个！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人之死，早早晚晚的事情，每一对夫妻，终逃不过最后的这或早或晚的生离死别。然能对爱侣用情如此，于平淡絮叨之中迸发强烈的情真、意深、思苦、悲烈，竟让粗糙不堪如驭风者鼻子酸楚，为之动容！ 驭风差点就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爱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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