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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彩石旧事之“剃头的” - 柳上惠的日志 - 网易博客

 悠悠往事书屋 2011-03-20

日志

 
 

西彩石旧事之“剃头的”

西彩石旧事 2011-01-19 23:09:48 阅读46 评论0   字号: 订阅

 

                                                       “剃头的”

旧时的西彩石,每当过了腊月十五,集市上理发的行当就开始忙活起来。之所以过了腊月十五才开始忙,是因为西彩石有个“正月里不剃头”的习俗,原因是正月里剃头死舅舅,因此谁也不敢去冒这个风险。万一接下来的一年中大年三十五更之前的某一时间老舅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那就会落一辈子不守孝道的骂名。当然,如果病重的老舅发善心忍一忍拖到第二年大年初一再死,就与这一年正月里剃头的外甥无关了。但春节前的这次理发也不能太早,如果一进腊月就理发,那要一直等到第二年农历二月才能再理下一次,一般人又图个吉利,二月初一也不去理,要等到“二月二龙抬头”,反正也不差这一天。这样算下来期间间隔近两个月的时间,那时整个人却又成“长毛贼”了。故而春节前的这一次理发要仔细斟酌,不早不迟,时间把握的恰到好处,既不要酿出死舅舅的事件来,又不能成为人见人恨的天平天国余党——“长毛贼”。西彩石集是逢农历三、八日,所以人们真正忙着理发是从腊月十八集上开始的,这恰好也是避免引发各种事端的最佳时间。

在西彩石村,旧时理发不叫理发,而是叫“剃头”,理发师则叫“剃头匠子”或“剃头的”。说是剃头,那才是名副其实,因为早期的农村剃头匠子理发主要是靠剪刀剪和剃刀剃,没有手动理发推子。农村男人流行的主要发型,年纪大点的人几乎一律是用剃刀剃出的光头,光头刚刮出时铮光瓦亮且泛着青光,西彩石人戏称之为“秃瓢”、“秃和尚”或“电灯”,也有称其为“秃驴”的,反正听起来都不像好话。年轻人多是偏分头,上部留头发的部分用剪刀剪,下部则用剃刀剃得光光的,两者之间形成鲜明的阴阳界线,远看上去像秃头上戴了一顶黑帽子。这种发型很类似电视剧《人间正道是沧桑》中男主人公的发型,与文革前老电影中的日伪便衣队汉奸的发型也有几分想象,因而人们又戏称之为“汉奸头”。小孩子则多是那种天灵盖处留一小片头发其余部分剃光的可爱儿童发型,有的脑后再留一撮“小尾巴”,间或有个别小孩剃成光头。后来有了理发推子,发型也丰富多彩起来,特别是青年人有了分头、背头、平头等,剃和剪之间也有了过度,小伙子们的头发不再是那样齐刷刷地阴阳分明。上世纪六十年代我读小学时,男生的发型已经多是学生式分头或平头。平头按头发长短又分两类,头发长一些的叫大平头,短一点的叫小平头。因为有了理发推子,剃头匠又多出了一个称呼——“推头的”,但不叫“推头匠子”。

直到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西彩石村共有两家“推头的”,一家是家住上崖头的五大队赵锁住、赵栓住两兄弟,一家是家住康家胡同的一大队“康结巴”。 赵锁住、赵栓住是赵氏兄弟的乳名,人们多简称之赵锁、赵栓,称呼时间久了却忘记其学名,直到现在我也不知他们的学名叫什么。“康结巴”是康姓剃头匠的外号,因为这个人是个“结巴”。“结巴”就是口吃,西彩石人俗称口吃为“结巴”或“结拉巴”。据说他本人原来并不结巴,年轻时一日早起挑着“剃头挑子”去宅科赶集,在村南黑峪外口遇到一只早起觅食的“马虎”(西彩石土语称狼为“马虎”,称狐狸为“皮子”,称秃鹰为“狠虎”),看上去“马虎”个头不大且像只小狗,对他还有些目中无人、爱搭不理的样子。他一时好奇,弄不清是狗还是狼,又有些年少轻狂,放下“剃头挑子”就对着狼追打起来。谁知这只个头不大的“马虎”并不是省油的灯,反而野性发作朝他反扑过来并呲牙咧嘴地撕咬起来。康姓剃头匠吓得面色如土,口中一面大喊救命一面“马虎”、“马虎”地乱叫,意思是告诉人们“马虎”要吃人了快来人相救。谁知人被吓坏了,口中也发不出正音,人们听到的是类似日语的“哇库”、“哇库”。待到同是早起赶集的人听到“哇库”声赶来看个究竟,原来是他正在与狼搏斗。人们相助赶走“哇库”,他却受此惊吓成了结巴,从此一辈子也未矫正过来。于是“康结巴”就成了全村共识的名字,他的学名便很少有人提起了。至于“康结巴”结巴的缘由真是如此由来还是人家小时候就口吃,也没人去考证,反正西彩石人一直都这样说。赵、康两家“剃头的”都很平易近人,手艺也很精湛,乡里乡亲的都很熟识,人们去他们剃头挑子上剃头往往会在闲聊中不知不觉地就剃完了。剃头费用少一分、二分的也不要紧,甚至可以“赊着”,下次剃头时一起带钱来也不迟。每当幼小的孩子被大人抱来剃头时,看到“剃头的”摆弄刀子、剪子误以为要宰他,就害怕的大哭大叫死活不剃了,他们也会帮忙哄着孩子,嘴里还不住地嘟囔着“不要怕,割咬咬,不疼”,一会就给孩子剃完了。

那时西彩石“剃头的”都没有固定的店面,也不走村串巷吆喝,多是挑着“剃头挑子”赶“四集”。所谓四集是指西彩石集之外周边临村的四个集市,农历一、六大龙堂集,二、七邢村集,四、九宅科集,五、十孙村集。每逢集市,特别是腊月中旬以后,“剃头挑子”周边几乎成了全集市上最繁忙的地方,周围总会聚集着一堆等着剃头的人。如果偶尔不赶四集时,他们便在老村子中心北极庙东面侯家门前或大隅头南街南头路东的高台上摆一剃头摊子,夏季头顶上则扯起一顶白布凉棚遮阳。西彩石的剃头挑子的一端是硬木质地的条凳,大约70厘米长,30厘米宽,50厘米高,四腿外乍,呈上窄下宽的长棱台形,时间久了条凳表面被磨得光滑明亮。凳腿间夹置三个薄薄的抽屉,最上一个多是作为放钱之用,中间一个放置围布、刀剪、梳子等剃头工具,最下一个则塞满了点火用的碎木头或玉米芯。另一头是一个类似旧式木制脸盆架的框架式物件,里面放一洋铁皮轻便小火炉,上面放置一个黄铜盆。框架的其中一根立柱向上延伸至1.7米左右形成旗杆状的毛巾杆,接近顶端处饰一木刻装饰物,上挂着磨刀布和毛巾。整个家当简单实用,轻便灵活,一条扁担挑起来就可以到处走动。每到一处,“剃头的”就撑开摊子,摆好工具,点起火炉烧好热水等候顾客。由于剃头挑子常处于一头凉一头热的状况,所以西彩石人便有了一句俗语叫“剃头挑子一头热”,用以说明在做某一件事情时只有一方一厢情愿,类似于另一句“热脸贴在了冷屁股上”的俗语。在西彩石,“剃头挑子一头热”这句话多指青年男女的恋爱,一方充满激情热情、主动地追求对方,而另一方却冷淡、漠然不为所动,甚至根本不愿意。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期,西彩石“剃头的”又多了两个年轻人。一个姓党,一个姓李,都是三大队人,家住北极庙前老集旁边。年轻“剃头的”已经不再挑剃头挑子,也不走街串巷或摆摊设点,而是有了自家的门店。文革期间,三大队副业组曾一度把全大队手工业者集中在刘家大槐树南的大队部院内,有打铁的、打木凳子的、星称的、剃头的、打洋铁壶的等等,另外还有三大队合作医疗卫生室。一时间整个大院里叮叮当当、乒乒乓乓声此起彼伏,间或还夹杂着病人的呻吟声,煞是热闹。“剃头的”就在进大队部大门后的北屋西数第一间,门上的牌子写着“理发室”,本大队社员理发免费,外大队人理一次发五分钱。这时的西彩石,传承了千百年的剃头变成了理发。我自从记事起先是在西彩石集的剃头挑子上剃头,后又在两个年轻人开办的理发室理发,一直到1978年离开西彩石,此后就没有再在西彩石剃头或理发。大约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赵、康两家“剃头的”因年事已高不再从事剃头行当,接下来在九十年代前后三位老人先后辞世。至此,西彩石最后的“剃头匠子”,连同他们的剃头挑子一起走入了历史。现在的西彩石村,接续他们事业的,已经是那些充斥满街、五光十色的发廊和年轻貌美的发艺女郎了。世事的变迁正应了毛主席说的那句话“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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