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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鞅改革对今天的启示

 书城问道 2011-04-12

商鞅改革对今天的启示

 

安立志

 

商鞅改革对今天的启示

商鞅改革对今天的启示

商鞅改革对今天的启示

王志飞在《大秦帝国》中饰商鞅

商鞅改革对今天的启示

侯勇在《大秦帝国》中饰秦孝公

 

历经十年“文革”,许多历史人物也经历了一场“浩劫”,用“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封资修”这几只破筛子一过,可堪一顾者,所剩无几,而商鞅就是这屈指可数的幸运儿。此君因其法家代表人物的身份,在“批林批孔”中受到吹捧,“文革”之后,又被作为改革者的鼻祖备受青睐。

 

商鞅以改革者名世,又因改革惨遭车裂之祸。对于这样一个评价复杂、价值多元的历史人物,在一篇短文中,不可能作出全面评价,只能站在今天的角度,择其要点而述之。那么,商鞅当年所进行的是怎样的一场改革呢?

 

首先看一下历史评价,世人通常认可司马迁的史笔。在《史记·商君列传》中,司马迁对其变法采取了“两点论”。一方面,他承认商鞅变法的客观效果,称其“行之十年,秦民大悦,道不拾遗,山无盗贼,家给人足。”但他对商鞅本人的评价却不高,“商君,其天资刻薄人也。……余尝读商君开塞耕战书,与其人行事相类。卒受恶名於秦,有以也夫!”前者讲“秦民大悦”,后者又“卒受恶名于秦”,显见其矛盾。谈商鞅变法,不能不提《商君书》。这是一部专门为秦孝公治理百姓,控制官吏,穷兵黩武,称王称霸出谋划策的不传之秘。在其后的历史岁月中,即使一些自称以儒治国的帝王,也往往内法而外儒,或者阳儒而阴法。是故有人说,这是一部戕害中华文明创深痛巨的坏书之最。

 

一是反智愚民。在商鞅看来,欲实现秦国的称霸目标,有效地统御百姓,控制民众,则是其当务之急。商鞅为孝公强调了“昔之能制天下者,必先制其民者也;能胜强敌者,必先胜其民者也”(《画策第十八》)的历史经验,即不论治理国家还是战胜强敌,都必须以制服民众为前提。他深知思想文化的重要性,他认为,“国有礼、有乐、有《诗》、有《书》、有善、有修、有孝、有弟(悌)、有廉、有辩。国有十者,上无使战,必削至亡;国无十者,上有使战,必兴至王。”(《去强第四》)这段话带有极其强烈的反智主义倾向。只要存在这些体现人类智慧和文化的结晶或载体,即使不发生战事,也会削弱国家,甚至导致灭亡;没有这些东西,即使发生战事,国家也会兴盛,甚至称霸天下。因此,他把实行思想控制,消灭文化载体作为治国的重点之一,而这竟然成为秦国随后“焚书坑儒”的政策依据。可以想见,倘使起商鞅于地下,如果他提出封堵互联网的建议,那是一点也不会奇怪的。或曰,这套做法不是“愚民哲学”吗?殊不知,“愚民”正是其治术之核心。他经验老到地告诉秦王,“民愚则易治也。”(《定分第二十六》)由此可见,他的变法,他的改革,是上层的改革,是“精英”的改革,不仅民众不得与闻,而且不许说三道四。这就是他所谓的“智者作法,愚者制焉”。为保证其变法措施的顺利推行,他毫不犹豫地剥夺了民众的言论自由,“秦民初言令不便者,有来言令便者,卫鞅曰‘此皆乱化之民也’,尽迁之於边城。其后民莫敢议令。”(《史记·商君列传》)说好说坏都不行,愚民议政,全部被流放边疆,识相者当然就不敢议论了。那么,如何使民众愚而易使呢?他采取了多种举措,其中之一就是禁止民众的自由流动,“使民无得擅徙,则诛愚乱农之民无所于食而必农。”“愚农不知,不好学问,则务疾农。”(《垦令第二》)禁止农民的迁徙流动,就不会受各种思想文化的影响,农民也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讨生活了。

 

二是弱民强国。以“富国强兵”相号召的商鞅变法,对于秦国而言,当然是重要的,然而,其所采取的措施却是以“弱民强国”为手段的。在这里,“弱”是动词,带有“削弱”、“弱化”、“剥夺”的含义。《商君书》的核心是“农战”二字,即农耕与作战,这有点类似“备战备荒”,然而他的“备战备荒”并不是“为人民”,而是“为称霸”。作战必须考虑综合国力,这就牵涉到国家与民众的利益格局。为此,他在《商君书》中设专章传授“弱民”之道,文中开宗明义:“民弱国强,国强民弱。故有道之国务在弱民。”他的结论是,“以强重弱,削;弱重强,王。……故以强攻弱,削;以弱攻强,王也。”(《弱民第二十》)什么意思呢?实行强民的政策,会使兵力疲弱,就会削弱国家;实行弱民的政策,会使兵力强大,就能成就王业。为推行这种弱民强国的畸形战略,他推出了一系列配套政策,如禁止粮食买卖,垄断山林湖泽,实行户口管制,强化徭役税赋等等。这些政策,实行的初衷,无一不是通过盘剥民众而充盈国库。由此可见,《商君书》及其变法,与一般民众没有多少利益可言,只不过是实现秦国霸权的“点子公司”。仅仅从经济上“弱民”是不够的,商鞅告诉孝公,民低贱则重爵禄(“民辱则贵爵”),民孱弱则尊官吏(“弱则尊官”),民贫穷则重奖赏(“贫则重赏”)。以刑罚治民,小民易被驱使(“以刑治民则乐用”),以赏赐治民,则民敢于牺牲(“以赏治民则轻死”)。(《弱民第二十》)因此,弱民乃是役民驱民之要术。两千多年前的秦国政权,不过是群雄逐鹿中的一个捕猎者,人们自然不能奢望他们“利为民所谋”,然而,并不等于当时的人们不懂得这些道理,“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是《尚书》中的话,如果认为此书在成书年代上有不同意见,那么,管仲作为春秋时著名的政治家,他不仅是“以人为本”的提出人,而且明确要求“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民贫则难治。”(《管子·牧民》)而这与商鞅的做法,可谓天壤之别。商鞅重敛天下,以充府库,发动战争,谋求霸权的从政思路,只能使秦国强盛于一时,却并不能保证“始皇”于万世。

 

三是残民以逞。如果以为商鞅是法家,自然以法治国,那就大错特错了。他明白无误地告诉秦王,“法令者,民之命也,为治之本也,所以备民也。”(《定分第二十六》)“故善治者塞民以法,而名地作矣。”(《画策第十八》)在他眼里,法令是用来防备百姓、收拾百姓的,只有实施有效治理百姓的法令,才能获得名声和土地。他的法学理论是,“民胜法,国乱;法胜民,兵强。”(《说民第五》)即民众如果高于法律,国家就会混乱;法律如果高于民众,军力就会强大。也就是说,作为秦孝公“家法”的法令,必须高于民众的利益与意志。任何凌驾于这些法令的群体和行为都是不符合秦孝公的“家国”利益的。商鞅的变法在废井田、开阡陌,重农抑商、奖励耕战之外,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弃礼任法,轻罪重刑,什伍连坐。他崇尚严刑峻法,取死之刑多如牛毛,施用凿顶、抽筋、车裂、镬烹等多种残忍至极的杀人方式。还首设连坐之法,一人犯罪,亲邻株连,大量无辜民众被其残害。由于秦国实行了商鞅这一系列辱民、贫民、弱民、刑民的残暴政策,秦国的民众在饥饿、耻辱、愚昧、恐惧的威胁之下,只能如同兵马俑一样,成为面无表情,残暴冷酷的战争机器。“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李白诗句)史书称秦为“虎狼之国”,并非毫无道理。然而,这样一个历史人物,这样一个阴狠残暴的改革者,在当今的电视剧《大秦帝国》中,竟然被奉为“万古法圣”和“法圣天神”。

 

商鞅及其推行的变法,在历史的长河中,也往往是褒贬并存,毁誉同在。相互矛盾的评价,似乎又有某种规律,凡是具有改革倾向或矢志社会改革者,往往对其加以肯定或同情;凡是主张仁政治国或强调社会平衡发展者,往往对其加以否定或指斥。前者如王安石、毛泽东。王安石曾诗赞商鞅:“自古驱民在信诚,一言为重百金轻。今人未可非商鞅,商鞅能令政必行。”(《商鞅》)王安石是北宋熙宁变法的推动者,他的赞扬,不免有惺惺相惜的况味。年轻时的毛泽东,受欧风西渐之影响,抱持着改造中国与世界的宏大愿望,也曾写道:“商鞅之法,良法也。今试一披吾国四千余年之纪载,而求其利国福民伟大之政治家,商鞅不首屈一指乎?”(《商鞅徙木立信论》)

 

反之,王安石变法的政治反对者苏轼,对商鞅则是全盘否定的,他在《商鞅论》中认为,商鞅的改革成效,“皆战国之游士邪说诡论”,《史记》肯定商鞅之功,“此司马迁之罪也。”“而秦之所以见疾于民,如豺虎毒药,一夫作难(指陈胜、吴广起义),而子孙无遗种,则鞅实使之。”秦虽统一了六国,但其实行酷民政治,终致天怒人怨,民众揭竿而起,秦国二世而亡,商鞅实在是祸根。苏轼进一步指出,商鞅之术,“用于世者,灭国残民,覆族亡躯者,相踵也。而世主(历代帝王)独甘心焉,何哉?乐其言之便己也!”苏轼毕竟是苏轼,穿过历史迷雾,他看透了历代帝王阳儒而阴法,对商鞅之术阳讳而阴用,对孔孟之道,阳奉而阴违的隐秘!这眼光是犀利而独到的。

 

北宋时的司马光,在政治上,虽然也是王安石变法的反对派,但他对商鞅的评价上则采取了相对客观、公允的立场,褒其当褒,贬其当贬。一方面,他反对商鞅“弱民强国”的思路,指出其“不加赋而上用足”的虚伪,“天地所生财货百物,止有此数,不在民则在官。……不加赋而上用足,不过设法阴夺民利,其害甚于加赋也。”(苏轼《商鞅论》)另一方面,他在《资治通鉴》中则对其取信于民的做法予以肯定:“商君尤称刻薄,又处战攻之世,天下趋于诈力,犹且不敢忘信以畜其民,况为四海治平之政者哉!”

 

评介一个两千多年前的古人是困难的,“至于往昔是非,可为来今龟镜”(《旧唐书·杜佑传》),正是本文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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