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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评析(方向东)

 茶香飘万里 2011-09-08
                 《大学》评析(方向东)

   (编者按:以下评析对应于课文第一自然段。)这段文字是经文部分,朱熹认为是“盖孔子之言,而曾子述之”。以下是传文十章,“则曾子之意而门人记之也。旧本颇有错简,今因程子所定而更考经文,别为序次如左”。

    大学,相对于小学而言。古人15岁以前的小学教育阶段学习的是洒扫、应对、进退的行为规范以及礼乐、骑马射箭和写字计算的基础知识,15岁以后的大学教育阶段学习的是探究事理、端正思想乃至修身治人的素质提升。小学是大学的基础,大学是小学的深造。宋代陈淳说:“小学是学其事,大学是学其理。”(《朱子语类》卷七)宋代卫湜引涑水司马氏曰:“正心修身齐家治国以至盛德著明于天下,此学之大者也,故曰大学。”(卫湜《礼记集说》卷一百四十九)开头提出的“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可以说是本文的三个纲,第二段讲到的“致知”“格物”“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八个目。“修身”以上都属于“明明德”之事,“平天下”以上属于“亲民”之事,“止于至善”是“明明德”“亲民”的最高阶段;而第一段中讲到的“知”“止”“定”“静”“安”“虑”“得”是实现四纲八目的七个步骤。“知”指通过学习了解“至善”之所在;“止”指应当处的位置,即至善的境地。郑玄解释为“自处”,强调了人的自觉意识。卫湜引延平杨氏曰:“古之善学者,必先知其所止,然后可以渐进。”具体到个人,就是在社会中的定位,也就是自己该干什么,能干什么,例如做儿子的止于孝,做父亲的止于慈,就是止于至善;了解了“至善”之所在,思想就有了定准,即所谓“定”;“止”与“定”是因果关系,“止”是“定”的因,“定”是“止”的果,只有“知止”才能做到“定”。“定”则能心不妄动,即做到所谓“静”;心静则能专一,即所谓“安”;身心俱“安”,则能思虑精密周详,即所谓“虑”;“虑”则能得其所止,是为“得”,郑玄解释说“得谓得事之宜也”,也就是为人处事的最佳点。郑玄解释“知谓知善恶吉凶之终始”,往高层次说,是明天理、察人事;往低处说,就是明事理。知道事物的本末终始,也就是抓住重点;知所先后,是知道哪些事情该先做,哪些事情该后做;懂得这些,就接近道,即把握了大学的宗旨了。

   儒家认为,人的先天本性具有善良美好的东西,即人之初,性本善;但在后天容易受物欲的蒙蔽掩盖,就像镜子沾染尘埃,必须时时拂拭才能保持明洁,“明明德”是大学教育的起点,也是儒家修身的基点。卫湜引朱熹曰:“学者须是为己,圣人教人只在《大学》第一句‘明明德’上。”引象山陆氏曰:“此言《大学》指归。欲明明德于天下是入大学标的,格物、致知是下手处。《中庸》言博学、审问、慎思、明辨是格物之方。”(卫湜《礼记集说》卷一百四十九)明代章世纯解释“明德”说:“理通于众则高明光大谓之明德,其数则仁、义、礼、智、孝、弟、忠、信之类是也。”(《四书留书》)

   “致知”“格物”等于我们今天所说的追求知识和真理,也是修身必须具备的基本文化素质。《中庸》里说“不明乎善,不诚乎身”,“格物”也就是做到明善。明代邵宝说:“聚精会神置吾心于是物之中,致一而不及乎他,是之谓格。”(《简端录》)朱熹说:“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盖人心之灵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于理有未穷,故其知有不尽也。是以大学始教,必使学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致乎其极。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致知”是基础,从知觉到知识,从知己到知心,从你知我知到天知地知,都是一个“知”,但这个“知”字非常重要,知是明道悟道最基本的作用,也是入德的门径。宋代程颐说:“知者,吾之所固有,因物有迁则迷而不知,迷而不知则天理灭矣,故圣人欲格物以致其知也。”(卫湜《礼记集说》卷一百四十九)“诚意”“正心”是修身必须具备的基本心理素质,相当于今天所说的“情商”。“修身”是儒家追求“内圣”,而“亲民”和“齐家”“治国”“平天下”则是修身的外用。“家”在古代是以宗族为中心的聚族而居的群体,不是我们今天所说的小家庭。“齐家”的“齐”,是维持和治理的意思。孔子说过,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亲民”就是有仁爱之心,能正确处理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五种人伦关系,从而取得“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成效。做到了宋代理学家所说的“内圣外王”,就是达到了最高的境界──“至善”,因此说是最高的智慧。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身之本在心,心在于正,正在于诚。大学之道,可以用两个词语来概括,就是修身、治人。明德就是修身,亲民就是治人。各自有不同的最高的准则,不好具体言说,所以笼统地说“止于至善”。“至善”应该就是“中庸”的境界。

   (编者按:以下评析对应于课文第二自然段。)这段文字是传文的第六章,解释如何“诚其意”。唐代孔颖达说:“此一节明诚意之本,先须慎其独。”卫湜引蓝田吕氏曰:“诚者,天之道也,性之德也。非人知之所能谋,非人力之所能造也。见好色则爱之,闻恶臭则恶之,发于心之自然不思不勉者也;如知水之寒,知火之热,知蘗之苦,知饴之甘,疾痛疴痒心为之感者,莫非诚也。”(卫湜《礼记集说》卷一百五十)恶恶臭比喻见到不善必去之而后快,好好色比喻见到善必得之而后快。恶恶臭、好好色就是“诚”,出乎自然的“诚”。为善去恶都是出于本心,不是为人,这样才是“诚”。人最容易自己欺骗自己,独处的时候尤其如此。人如果自欺,就会欺人,最终被人欺。人要自爱,才能爱人,最终才能被人爱。人要自尊,才能尊人,最终才能被人尊。小人在独处的时候做坏事,无所不为,这就是自欺;见到君子然后躲躲藏藏掩盖做过的坏事,故意表现出好的行为,这就是欺人。因此本段提出了“慎独”这一重要论题,能把独处当做群处来修养自身,这是道德层面的高度自律。关于“独”的理解,卫湜引新定邵氏曰:“独非特孤居独处之谓也。虽与人同堂合席,而意藏于中,人所不知,己所独知者,皆君子致谨之时也。能谨其独,则能诚其意矣。”(卫湜《礼记集说》卷一百五十)可见“独”重点在于内心的思想,“慎独”也就是要慎意诚不诚。

    (编者按:以下评析对应于课文第三自然段。)这段文字是传文的第七章,从反面说明如何“正心”和“修身”。人如果受到喜怒哀乐等情绪的干扰,精神就不能集中专一,思想就不能端正,即使做到了意念真诚,仍然不能提高自身的修养。忿比怒的程度激烈,懥是怒的存留。忿懥、恐惧、好乐、忧患都是从人的内心产生,其中忿懥、好乐是内心对外界的感应,而恐惧、忧患是外界对内心的影响,这些属于有心的毛病,即有所偏主。本书开头讲到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就是“正心”的问题。人由于忿懥、恐惧、好乐、忧患情绪的影响,就必然不能做到“知止”,也就自然不能定而静,不能静而安。“心不在焉”四句,说的是无心的毛病,心无所存。因此说,修身在正其心。孟子说:“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所谓求其放心,就是把放肆在外的心收回本位,也就是正心。管子认为:“心之在体,君之位也。九窍之有职官之分也。心处其道,九窍循理。”(《管子·心术上》)宋代金履祥说:“前段所以明心不得其正之原,后段所以言心不得其正之弊。”(《大学疏义》)

    (编者按:以下评析对应于课文第四自然段。)这段文字是传文的第八章,从反面说明如何“修身”和“齐家”。上文的“正心”讲的是如何处理好内心与外界关系,本文的“修身”讲的是如何处理好事情。处理事情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偏执。亲爱、贱恶、畏敬、哀矜、敖惰五个方面,最容易形成心理上的偏差。庄子说,“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齐物论》),其根源在于人的好恶所站的立场不同。家庭的根本在每个成员自身,由于人的好恶会直接导致认识事物不正确,因而处理问题产生错误。如对自己孩子,由于爱心的蒙蔽,就难以了解他的毛病;如对自己的庄稼,由于贪心的蒙蔽,就认为总是不如别人的好。完美主义和求全责备都会产生偏执,从而不能用科学的观点去认识问题和处理问题。老子说过:“自知者明。”所谓自知,就是正确地认识自己。人要做到自知,就必须不断地提高自身的修养。修养提高了,才能正确地处理事情。与人最密切的是家庭,能否处理好家庭的事情,与人的自身修养有直接的关系。

   (编者按:以下评析对应于课文第五自然段。)这段文字是传文的第九章,解释“齐家”和“治国”。一个人自身的品德和素质高,就可以把家庭教育好,作为家长尤其重要。对家庭成员而言,关键是孝、悌、慈三个方面,即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从个人而言,属于修身。从家庭而言,这是家庭内部的教育。推而广之,可以应用于事君、事长、使众。所谓“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因为国家的教化来源于家庭的孝、悌、慈。

    事君要忠,本源于事父的孝;事长要顺,本源于事兄的悌;使众要仁,本源于爱子的慈。《孝经》里说:“君子之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事兄弟,故顺可移于长;居家理,故治可移于官。”所谓“赤子”,指新生儿身体呈红色,所以叫赤子。养赤子完全出于慈爱之心,内心是非常真诚的,母亲抚养孩子,是出于自然的爱心,所以说“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有了这种诚心,虽然未必完全正确,但也相差不远。慈之所以使众,不过是把这种爱心推加到别人身上而已。

    文章以尧、舜仁爱,桀、纣贪暴为例,从正反两个方面证明,一个国君相当于一国的家长,他的榜样作用,是影响到整个国家的。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俗语所说的“上梁不正下梁歪”,说的都是这种上化下的作用。“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诗·大雅·思齐》),说的也是这种齐家与治国的关系。“帅”的意思就是率领,就是亲自带头去做。尧、舜帅天下以仁,若令民为暴,民必不从;桀、纣帅天下以暴,若令民为仁,民必不从;所以说,“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所谓“有诸己”是指有善有优点,“无诸己”是指无善有缺点。自己有善有优点才能要求别人有,自己没有那就不能要求别人,这就是“恕”,也就是推己及人。孔子说,“其身正,不令而从;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也可与这里所说的相互发明。《礼记》上说“君子责己严以苛,待人宽以约”,也强调的是对自己严格要求。

   卫湜引东莱吕氏曰:“有善于己然后可以责人之善,无恶于己然后可以非人之恶。恕谓推己及人也。不能推己及人,而但欲以言语晓谕人,不可得也。闻诸先生曰:有诸己不必求诸人,以求诸人而无诸己则不可也。无诸己不必非诸人,以非诸人而有诸己则不可也。”(卫湜《礼记集说》卷一百五十二)

   (编者按:以下评析对应于课文第六自然段。选入课文时,编者对原文做了删节。)这段文字是传文的第十章,解释“治国”和“平天下”。古代的所谓“国”,是诸侯的封地,也就是邦国,不是我们今天所说的国家。古代所说的天下,是指四海之内,不是指我们今天所说的全世界。

    开头论述国君做到老老、长长和恤孤,在下的百姓就能兴起孝、悌、慈的风气。“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所谓老老,即以老为老,指尊敬老人,也就是孟子所说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所谓长长,即以长为长,指敬重长者。“絜”是用带子围着事物进行度量,是从圆的角度说;矩即规矩之矩,是一种直尺,是从方的角度说。絜矩意味着从方圆纵横都可以使用,所以下文讲到上下、前后、左右使用的方法就是絜矩之道。上下侧重从地位来说,前后侧重从事情来说,左右侧重从人来说。去恶就是“止于至善”。天下的根本在国,国的根本在家。上行下效,就能做到家齐而国治。卫湜引范阳张氏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虽所由不同,其理则一而已。其一如何?审好恶而已矣。”“故修身之法无他,省吾所亲爱、贱恶、畏敬、哀矜、敖惰而已。治国之道无他,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而平天下之道亦在于好恶之审。”(卫湜《礼记集说》卷一百五十二)孝、悌、慈对个人的内在要求属于“修身”,在家庭中的作用就是“齐家”,向外扩展就是“治国”。君子的絜矩之道,对人对己用同一标准,自己努力做到就是“忠”,推己及人就是“恕”。上下左右齐正,就能天下太平。

     接着论述君与民的关系。人民认同的好君主,所谓民之父母,必定是与民好恶相同;否则,不仅失去民众,失去国家,也得不到天命的保护。卫湜引莆阳林氏曰:“一人在上,使天下人心固结而不可解者,必有正道焉。盖四方万里之远,若非有以固结之则如何长有天下?故《诗》以为民之父母者无他,唯与天下同其好恶而已。若是好恶与天下不相关,此之谓独夫尔。”(卫湜《礼记集说》卷一百五十二)引用《小雅·节南山》的诗句,是为了说明身居高位的人为百姓所瞻仰所仿效,不能不谨慎,所谓谨慎,就是修身,就是诚意,就是正心,就是要与民同好恶,就是要有德行,所以君子治理国家,要以德为本,否则就要像桀、纣一样受到天下诛戮。引用《大雅·文王》的诗句,是为了说明统治者的德行与国家得失的关系。道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治国之道能得到民众的拥护就能享有国家。在上古时代,民众是能够自由流动的,可以从这个邦国到另一个邦国,《孟子·梁惠王上》记载梁惠王认为自己对国家已经非常尽心尽力,可是“邻国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就是很好的证明。

   接着从本末的角度论述道德与财富的关系。道德是本,财富是末。唐代孔颖达说:“此明治国之道在贵德贱财。有德之人人所附从,有人则境土宽大,有土则生殖万物,有财则有以供国用。德能致财,财由德有,故德为本,财为末。”(《礼记注疏》卷六十)财富是一把双刃剑,对个人是如此,对家庭是如此,对国家也是如此。治理国家要以德为本,以财为末,为什么呢?假如财富不在道德原则指导下使用和分配,就必然导致争夺,孔子说“放于利而行多怨”(《论语·里仁》)。国家应该藏富于民,因为“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论语·颜渊》)财的聚散与民的聚散正好相反。所谓“悖”,指违背事理。俗语说:“舌为利害本,口是祸福门。”也就是荀子所说的“言有召祸”。取财有道,用财有义。所谓道义,用今天的话来讲就是正当途径。比如做生意,不讲诚信赚来的钱财就是悖入,招致罚款或官司就是悖出。……

    唐代孔颖达总结这段文字说:“自此以下至终篇,覆明上文‘平天下在治其国’之事。但欲平天下,先须治国,治国事多,天下理广,非一义可了,故广而明之。言欲平天下,先须修身,然后及物。自近至远,自内至外,故初明‘絜矩之道’,次明散财于人之事,次明用善人、远恶人。此皆治国、治天下之纲,故总而详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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