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碾子,石磨,老水井

 xjjk雅儒 2011-09-12

xjjk雅儒

碾子,石磨,老水井

类别:感悟生活  作者:天源 [个人散文集] 日期:2011-9-11 12:48:38 
编者按:碾子,石磨,老水井,读来,如一幅醇美的风情画,朴实而有质感的好文字,推荐赏阅!顺祝中秋快乐!
  在我记忆的深处,故乡,除了那浓郁淳朴暖心热肺的乡情和火辣辣的民俗之外,也确实还有着许许多多十分独特的,不可复制的美好印记。那就是我儿时故乡的石头碾子,石磨和露天的老水井。这些亲切的印记哦,曾繁衍出了粘稠粘稠家乡的父老情深。如今,却也只仅属于我,或象我这一代,在乡村山沟沟长大的人们,心目中最童贞的记忆和无邪深处的回忆与念想喽。这些曾经几乎孵化和繁衍了中国乡村民俗民风的老古朴,现在都已经被方便快捷,简单实用的电气化所取代啦。那曾经咕噜噜,吱嘎嘎,地碾压和盘转着饱食暖衣梦想的音韵哦,当然还有那吱吱扭扭,辘轳摇水最为古老的抑扬顿挫平平仄仄的声律。这些声律啊,灌穿了我整个不识愁滋味童年的乐趣。不能再生,也不可以复原的。
  我的故乡就座落在一处十分偏僻的穷乡僻壤之间,小山村稀稀拉拉成着长方形状,大体分为村东,村中和村西。家家户户算起来,也不过就是三十几户人家。村东大都是李姓,村西大都是曹姓,只是村中三三两两地住着涂,白,徐三个杂姓。而村子里的那三个石头碾子,三个石磨和三眼露天水井,也就自然分别坐落在村东,村西和村子的中间三个很显眼的地方,正是这“接二连三”着的石碾,石磨和露天老水井的所在。而这三处碾子,石磨和老水井,它们分别都是碾子在西,石磨和水井在东,相互对应着的。我就曾对这样的布局,好奇地问过父母,我也由此而似是而非地知道了:“东边碾子,西边磨,一口水井靠磨座”的这几句朗朗上口的民俗谚语”。说是似是而非,那是因为我至今都不知道这种布局的具体原因所在。那石碾子,石磨的滚动和簌簌碾压与摩擦的声音,仿佛就是希望与期望在岁月和时光之上欢腾的声音,活脱脱地把“民以食为天”这一最古朴的音韵,吟咏得真真切切和生生不息,这就是我儿时故乡的乡土风情和大体格局。
  每年到了颗粒归仓的秋后,那石碾子就会在厚厚的,圆圆的碾盘上,伴着人们养家糊口开怀的笑声,吱吱咯咯和咕噜咕噜地在高粱和稻谷的穗上滚动个不停。有时甚至会披星戴月地滚动着,男男女女嘻嘻哈哈笑语声也自然也会是浮荡在秋韵里,整个小山村都仿佛都洋溢着“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兴奋和喜悦之中。此时的石碾子,是一年里最为抢手的。每家各户都会争先恐后地抢占使用权,尽管如此,父老乡亲们却自觉地遵守着一个约定俗成的老惯例,好习惯。那就是相互彼此之间,都会自觉地坚守者“先来后到”这一传统习俗。谁也不强词夺理地去争,谁也不去无事生非地去夺对石碾子使用权。那时的人们,以谁家先把秋粮运到碾子前为绝对优先使用权。或是谁家先将一根儿高粱或玉米的秸秆放在碾子上,作为优先使用权的凭证。这种事情,我就曾在父母的授意下做过很多次。有时,人们就仅凭一句:“你家碾压完了,就是我家碾压啦”,这一句凭口无据口口相承着,人们都会自觉地对碾子的使用顺序以此类推有序地进行着,绝对不会有人以各种借口去加塞儿的。现在想想,那时的人们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自觉性却都时很高的啊,谁也没有破例过。
  我家就住在村子的最东头,距离碾子,石磨,水井也不过几十步远。每年秋收时节,我们家也会随着石碾子的声音响起,渐渐开始热闹起来啦。一是我家离碾子很近,二是我家在那年月里,唯独有“戏匣子”的家庭,本村的叔叔婶婶,大爷二奶们,就会纷纷将一年的收成,肩挑背扛地搬运到这石碾子周围后,按着事先谁家先占有使用权的惯例,到我家里来收听戏匣子里的播音和说天谈地的,借此等待着他们各自使用碾子的顺序。我的那些长辈们呀,每次来到我家后,一边说笑着,一边双手撑在土炕上,两条腿的膝盖跪着,把穿鞋的双脚,分别对着啪啪地磕上三,五下,再转身一屁股坐在炕上,先后脱下左右脚的鞋子,或就地放在地上,或上炕后放在我家的窗台上,有的干脆直接就坐在炕沿边儿,一把拽过来纸糊的旱烟盒子,卷上一根粗粗的老旱烟,一边吧嗒着,一边唠着有边际和无边际的闲磕。也有的叔叔,大爷,把我搂进他们的怀里,将我好一通地“收拾”戏弄,经常弄得我嗷嗷直叫。他们就这样,一天到晚在我家说说笑笑中地等待着。不过,他们也都会相互主动地帮助着,把那些碾压好的稻谷,用簸箕呼啦呼啦地,把皮壳簸出去,再帮着运回到家里去。
  对于碾子,我是要比其他同龄的伙伴们熟悉一些的,抱怨也要比其他的孩子多。我家是小山村里,唯一连年过年时有肥猪可杀的人家。为了喂养肥猪,冬天里,我就会经常要冒着刺骨的老北风,端着高粱或苞米,到碾子上碾压成粉末状。农村人给这种活计叫“压破子”或“给猪放破子”,这种给猪压破子的活儿我就没少做。那时,每当听妈妈对我说:“你去给猪放点儿破子去”,我的头就疼,心也就发紧,因为那时的冬天实在是太冷啦,穿的又没有现在的孩子们保暖。由于我玩心太重,我每一次都会是草草了事,所以,就会经常遭到母亲的数落。回到家里后,妈妈就把这些草草了事的“破子”,放进锅里填上水,点着火煮熟后用来喂猪。这样喂养出来的猪,不仅肉香,肥肉也多,放在锅里就能多出荤油,肉能好卖,也能卖上好的价钱。那时的人们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肯花钱买几斤猪肉,来供辛苦了一年的全家人过年。说是吃肉,还不如说是卖肉更是为了熬荤油吃,所以,那时的人们大都是以买肥肉为主,瘦肉是不好卖的。因为在肥肉里熬出的猪油要多,可以在年节过后,一家人还能在很长的时间里吃到荤油熬得菜吃。那时大多数的人家,平日里基本是吃不到荤油菜的,一日三餐几乎都是以自家腌渍的豆角,黄瓜和辣椒作为下饭菜。生长在现代的人们,或许是不会相信这些的,但那时这样的情形的确如此。由于我们家年年有肥猪可杀,不仅正月里,我们全家人几乎每天都会围坐在饭桌前,吸吸溜溜地吃着香喷喷的酸菜猪肉炖粉条儿,那些猪的五脏六腑和猪头猪蹄儿,就足够我们家油腻腻地吃上大半年啦。
  人们对石磨的使用率,是要远比石碾子低得很多啦。但我们对石磨的情感,却要比石碾子亲切得多。因为石磨的每一次转动,大都与年节相关联。因此,石磨对于我们山村的孩子们来说,是最值得看重的,或者说是最幸福的期待啦。每当年节前有人家断断续续地开始拉豆腐了,我就会追问自己父母:“咱家啥时候也拉豆腐啊?”。平时很少,没有哪一家会舍得把自家的黄豆拿出来,去磨一顿豆腐吃的。即便是家里来了在亲近的亲属和朋友,也很少有人家去做豆腐招待的,因为那是一个缺衣少穿年月。家家户户都在日日夜夜地为糊口度日都忙不过来呢。所以,也只有在年节到来的时候,父母们才会舍得给我们做一顿大豆腐吃。
  在我儿时,淘米杀猪做豆腐,这已是流传很久辞旧迎新的传统习俗啦。所有的父母们,都是在年节之前,从家里的布口袋里,倒出来几斤圆溜溜,黄澄澄的黄豆,放进做饭的大铁锅里,用温水泡上个把小时,再到生产队饲养员那里,借来一头毛驴儿,套在石磨的木杆上,蒙住驴的双眼。听大人们说,这样做是以免毛驴拉磨转圈时会迷糊晕倒。现在想想,我的那些质朴可亲的父老乡亲们还真的有一套自己实用的土办法呢。于是,再把事先用温水泡好的黄豆,和着从旁边儿的那口露天水井里摇上来的井水,一勺儿,一勺儿地,填进圆圆的磨眼里,伴随着接“驾驾”之声,毛驴儿就开始一圈圈地走动起来了,那盘石磨,自然也就发着窸窸窣窣,白滋滋的豆汁儿,也就围着上下磨盘磨合着的缝隙处,汨汨地,呈着一层层好看的纹理,流出来。再顺着磨盘的凹槽,顺利地流到事先准备好的水桶里。一场乡村“新年喜乐景象”就这样你方唱罢我登场地开始啦。我们这些小孩子们呀,也总会是叽叽喳喳地围在大人的身前背后欢声雀跃着,心里甭提有多美,多快活啦。就连那些上了岁数的大人们,也都会欢乐开怀得喜上眉梢。我们的一颗颗童心呀,也更会随着父母把豆汁倒进大铁锅里,而不断地喜悦沸腾着,恨不得将锅里的豆腐汁,立马吃到嘴里。玩心很重的我,连吃饭都会忘记,害得妈妈经常是呼呼喊喊,而在此时,也会乖乖地呆在家里。围绕在父母的身前背后。为了狠狠地解上这一顿馋,我的肚子经常会被撑得鼓鼓的。到了晚上睡觉时,由于吃得实在太多,肚子涨得难受,还得让父母给揉揉撑得难受的小肚肚呢。
  村子里所有的大人们,似乎对石碾子,石磨和水井,都是非常看重和有很深感情的。每一个人都会主动地去维护着它们。没当看到碾子和石磨需要维护时,就会不声不响主动地去做维护它。也会主动地从外乡请来石匠,对碾子,石磨被磨平的沟槽,用锤子钳子,叮当当地修复。最后,也还会心甘情愿地自备酒菜,或是从自家的粮囤里舍出几升粮食,来充当石匠劳作的报酬。那些上了年纪的长辈们啊,对于这样集体公共的事情,从来就不去声张。在他们那一代人的心中,做这些事情就是应该应分的。在炎热的夏季时,在晚饭后走出来闲侃的叔叔,婶婶,大爷,大妈们,宁肯在屁股下赛一块石头,也绝不会盘坐于平滑的碾盘和石磨之上的。就连我们这些小孩娃们,也几乎没人敢轻易冒此不韪。
  在我的记忆里,让我们不可随意冒犯的,除了石碾子和圆圆的石磨,还有一样是我们孩子们万万不可靠近的,若是我们谁敢胆大妄为,被村子里的长辈们看到,那就是不容分说,屁股上准会挨上几脚,或是遭到狠狠地训斥。甚至连家庭妇女们,即便是再泼辣的女人,也是不得轻易接近或靠近,这就是故乡的那三口常年露天的水井。一旦看见哪家的女人,亲自去摇那辘轳汲水,这家人就会受到大家的质问或责难的,甚至会受到群起攻之的。我小的时候那时,村子里的人们都食用这三口老水井。尽管这三口老水井一年四季都无遮无拦着。但水质仍然清凉也清澈,完全没有浑浊的视觉,或像现在铁管子里流出象自来水漂白剂之类的成份。每当冬季的时候,这三口老水井的井口,就会弥漫着烟雾般的寒气,呈着袅袅娜娜之状,由井口满满地漫溢而出。那情景,就宛如充满了仙境一般。我们这些不知冷热的孩子们,就会找来一块扁平的石片儿,放在井沿儿的冰上,一屁股坐下去,或给人拉着双手向前滑行,或被人推着,一声声的开心笑语,便随着直溜溜石片摩擦冰面的声音荡漾开去,使得这个寂静的小山村,都充满了欢乐的生机。也会有人用石头去砸下几块那洁白的冰,然后直接放进口中。儿时的那种童声夹裹着童贞童趣的许多往事,至今都让我欣慰着。
  石碾子,石磨。对于我们山村里的孩子们来说,许多欢乐开怀的童贞和童趣的,又大都与碾子,石磨联系在一起的。夜晚,我和村子所有的小伙伴们,都会不约而同地聚到此处。经过一通“包子,剪子,锤”后,按照输赢,人数相等地分为两伙儿,借着夜色和静谧,做起捉迷藏的游戏。被捉的一方或是跳短墙,登高房,越沟坎儿,或迂回,或隐隐地游移,想方设法地向代表着胜利的终点---碾子或石磨步步接近。而捉迷藏的另一方,则是会在碾子和石磨的周围附近,或潜伏在犄角旮旯的阴影里,或是悄悄低哈着腰身,“隐身形而待其人”,或是兵不厌诈地附近吵吵嚷嚷,或是以着“一将成勇追穷寇”的阵势,好一阵地奔跑与追逐,我的童年夜晚,很多就是这样地在追逐嬉戏地玩着捉迷藏的开怀中度过的。
  如果说那三个碾子,石磨是三首生动的,充满了憧憬与欢畅的诗,那这三眼露天的老井,就是三首生生不息,生命与期望交织在一起的永恒的歌,那辘轳在时光与岁月的内部,轮回着搅水那吱吱扭扭的声音,仿佛就是信念摩擦着希望的乐曲,就是小山村里最悠扬的和弦。不仅扣人心弦,也更牵人魂魄,要不怎会有“三天喝不到井水就想家”的俗语呢。记得每年春夏之时,这三口水井便会披星戴月地响起吱扭扭,哗啦啦打水浇菜园子的声音,在伴着我们这些孩娃们,一个个欢声雀跃地光着小脚丫,站在长辈们刚从井里打上来,一桶桶拔凉拔凉的水里,凉得吱吱哇哇地跳着,叫着。写到这里,让我记起了由泰山写的那首老井的歌词:
  《想起故乡的老水井》
  是谁惊醒了我的梦
  我心无人能读懂
  多少日日夜夜魂牵梦萦
  浓浓乡愁划破了时空
  忘不了当年养育情
  思绪万千不觉得泪眼朦胧
  多想再次回到梦中
  多少次醉倒在呀你清澈的甘甜中
  清凉的井水好比母亲乳汁那样浓
  枣花盛开的季节蜜蜂飞舞
  围着长满青苔的老井洒下玉琼
  故乡的老水井呀你是否依然寂清
  漂泊异乡的游子仍想着你的面容
  你养育了我们一辈又一辈
  送一轮天边的明月倒映在你心中
  送一轮天边的明月倒映在你心中
  在“男耕女织”和“自给自足”的年代里,这三种老物件的地位和作用可是很不一般的。一年四季里,它们所发出来的那种摩擦与碾压的声音,伴随着一口口朗朗开怀的笑语声,将整个小山村,都浸透在质朴的最深处啦。那是稻谷脱壳,弹响生活琴键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和铉,那是希望与期望亲吻的声音,那是勤劳兑现着欣慰所发出浓浓的土腥味儿,那也是最乡土化了的诗词歌赋,不仅浓郁,而且香醇。每一声都充满了稻谷飘香的味道,充满了汗水的气味儿。这些地方,可是不可随意作乐的地方啊,那些笨重的大石蛋蛋碾子,圆圆的石磨,上下齐粗的露天水井。曾经可是我家乡父老们最最朴素的愿望和理想的象征啊。然而,我对碾子,石磨和露天老水井始终有一个未解之谜,那就是:它们到底是谁发明的,又是由谁毁掉的,这对于我来说,也许会是永无答案的悬案啦。也好,一切皆无,方是万事万物的本源,但一定要精彩过。就像这碾子,石磨和露天的老水井一样。
  近几年,每当我在清明节的前后,一年一度地回到故乡去祭祀父亲时,是再也看不到这三种古老质朴的老物件啦。往昔的那些圣洁与神圣之物件哦,似乎就连“摆设儿”的资格也没有了。有的不是被人们填埋到泥土下面了,就是被放在出入平安的门下,作为甩掉皮鞋和高跟鞋上泥土的“净脚石”啦。我的那些晚生后辈们呀,恐怕连碾子,石磨,露天水井的概念都没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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