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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铁涛医案一束

 淄水渔夫 2012-02-16

一、乙 型 脑 炎


蔡某,男,7岁。初诊:1958年7月9日。(广州市儿童医院会诊)

病史:发热已5天,今早体温极高(40.3℃)。

诊查:面红唇赤,口渴,神志模糊,间有抽搐。舌苔厚黄,脉滑数。

辨证:证属暑温。

治法:清热化湿开窍。

处方:生石膏60克(先煎),知母9克,甘草3克,石菖蒲1.2克,连翘12克,银花15克,芦根12克,花粉12克,滑石15克(先煎)。

紫雪丹1支,分2次隔3小时服1次。

二诊:7月10日晨。热度略低(39.6℃),其他症状如前。

处方:生石膏60克(先煎),滑石24克(先煎),川连4.5克,芦根30克,知母9克,甘草3克,花粉12克,全蝎3克,连翘12克,石菖蒲1.2克,双钩藤7.5克,金银花15克。

安宫牛黄丸1粒,至宝丹1克,两药合作3次服,每隔2小时服1次。

三诊:7月10日午。前服汤药1剂,证无大变化,继予下方药服之。

处方:淡竹叶12克,甘草3克,知母9克,生苡米12克,生石膏60克。

另用冬瓜、莲叶、生苡米煎汤作茶。

四诊:7月11日。热略退,面赤唇红,手指微有蠕动。舌质深红,苔黄白,脉滑数。

处方:生石膏60克(先煎),生苡米12克,知母9克,甘草3克,淡竹叶12克,石菖蒲4.5克。

至宝丹1.8克,分3包,每3小时服1包。冬瓜、莲叶煎水作茶。

五诊:7月12日。热退,面微赤唇红,嗜睡,神志未完全清醒。舌苔黄,脉数。

处方:黄芩9克,金银花12克,菖蒲4.5克,黄连4.5克,西瓜皮15克,竺黄9克,竹叶9克,连翘9克,滑石15克(先煎),鸡内金9克。

至宝丹1克,分两次服。冬瓜、莲叶、苡米煎汤作茶。

六诊:7月13日。热退,眼赤,神志较清醒,不大便数日。舌苔黄较前薄,脉数。

处方:西瓜皮15克,谷芽9克,天竺黄9克,鸡内金9克,黄芩9克,竹茹9克,枳壳4.5克,土银花9克,元明粉9克(冲服),甘草3克。

冬瓜、莲叶、苡米煎汤作茶。

七诊:7月14日。已无发热,神志较清醒,眼赤减退,未下大便,舌苔薄黄,脉数。

处方:西瓜皮15克,冬瓜仁30克(打),甘草3克,土银花9克,黄芩9克,苡米12克,谷芽15克。

八诊:7月15日。神志清醒,唯神疲肢怠,已大便,胸出白!,舌微有黄苔,脉滑数。

处方:冬瓜仁30克,生苡米13克,甘草3克,云苓15克,淮山药12克,鸡内金9克,花旗参4.5克(另煎)。

是日下午5时半针足三里、合谷(双)。

九诊:7月16日。神志清,唯神疲肢怠,胃纳不爽,胸部白!稍退。舌苔微黄,脉滑数。

处方:花旗参4.5克(另煎),苡仁12克,云苓15克,淮山药15克,甘草3克,西瓜皮12克,冬瓜仁24克(打)。

十诊:7月17日。神志清晰,白!已退,仍疲倦,不思食。舌苔微白,脉略数。

处方:花旗参4.5克(另煎),生苡仁24克,淮山药15克,云苓9克,南豆花6克,谷芽9克,甘草1.5克,竹叶6克。

十一诊:7月18日。神志好,能起床步行,二便如常。舌苔白薄,脉略数。

处方:生党参30克,白芍9克,云苓25克,淮山药24克,甘草6克,谷芽6克,鸡内金9克。

观察3天,病愈出院。

〔按语〕  1958年,广州地区出现乙型脑炎,根据治疗过程中的观察,它同1955年石家庄流行乙型脑炎(偏热)、1956年北京市流行乙型脑炎(偏湿)都不相同。石家庄流行者偏热,故治疗以大剂清热为主;北京者偏湿,所以以化湿浊为主。而此次广州流行乙型脑炎之前多雨,发生之时天气极热,所以发病一般多表现为热盛湿伏,所谓外邪热盛而内有伏湿,这是中医辨证所不能忽视的。

从上述病例及同期治疗的其他病例来看,以白虎汤去粳米,加苡米或其他清暑去湿药,如西瓜皮、鲜荷叶、冬瓜、淡竹叶等适用于发热前期,容易退热和减轻症状。后期昏迷抽搐,则量度症情而使用牛黄丸、紫雪丹和至宝丹。至于热盛生风或热极者宜酌用犀角、羚羊角,或以羚羊角骨代羚羊角,亦可收到一定功效。熄风则重用石决明。湿气留连中焦气分,应注意其脉象,见有虚象,应加入人参以固气,但湿脉亦似虚象,其间宜细辨。后期宜及时固脾,因湿乃脾土之邪,及时固土,则四肢健运;气足脾旺,可以减少后遗症而加速体力的恢复。但应注意用得其时,否则助邪。

清代医家叶天士说:“或透风于热外,或渗湿于热下;不与热相搏,势必孤矣。”这是指导温病治疗的至理名言!而清代医家王孟英加以发挥说:“或遇阴雨连绵,湿气感于皮毛,须解其表湿,使热邪易外透而解,否则湿闭其热而内侵,病必重矣。其夹内湿者,清热必兼渗化之法,不使湿热相搏,则易解也。”推之则外风宜透达于外,内风宜降熄于内,则热势孤而得清,暑温亦不例外也。

 

二、乙 型 肝 炎

卢某,男,20岁。

初诊:1979年12月13日。

病史:患者于1979年5月初突发恶寒发热,高热达39℃,并见头痛全身不适,当地卫生院按“流感”治疗,3日后热退,唯觉易疲劳,胃纳不佳,失眠多梦,右胁部时觉隐痛。直至9月13日查体,发现肝大胁下1.5厘米,即到广州某医院检查:肝功能谷丙转氨酶217U,其余项目正常,HBsAg阳性,超声波示较密微小波。诊为“乙型肝炎”。至今已7个月。

诊查:诊时除上述症状加重外,并见烦躁,右胁肋闷痛持续而明显,舌淡嫩,有齿印,苔厚浊,脉弦稍数,两寸稍弱。

辨证:胁痛(乙型肝炎),证属脾虚肝郁。

治法:健脾舒肝。

处方:①太子参18克,云苓15克,白术12克,川萆"10克,麦芽30克,大枣4枚,甘草5克,黄皮树叶12克(注)。

②柴胡10克,枳壳6克,白芍15克,太子参24克,云苓15克,白术15克,黄皮树寄生30克,甘草5克。

嘱两方药交替服用,每方药连服3天后即转用另方药。

治疗过程中曾根据病情需要,适当选加淮山药以健脾,郁金以舒肝,玄参、石斛、沙参、花粉、旱莲草、楮实子以养护肝阴。连续服药至1980年7月3日,上述症状基本消失,精神、胃纳均佳,再到该医院复查,肝功正常,HBsAg(±),超声波示肝区稀疏微波,未见明显炎症波型。至此病已基本痊愈,唯肝区时有不适,难入睡易醒等肝炎后综合征症状,乃嘱服健脾之剂以善其后。

注:黄皮为南方一种水果,学名clausena Lausium(Lour)skeels,叶有解毒舒肝作用。

〔按语〕  慢性肝炎反复难愈,怎样寻找更有效的根治途径和方药,是目前急待解决的课题。

从临床上来看,慢性肝炎患者,大都表现为倦怠乏力,食欲不振,身肢困重,恶心呕吐,腹胀便溏等一系列脾虚不运之证,以及胁痛不适,头目眩晕等肝郁症状。因此,本病病位不单在肝,更重要的是在脾。

本病的病因病机:若患者湿热邪气外袭内蕴于脾胃与肝胆,则发为急性肝炎;若患者脾气本虚,或邪郁日久伤脾气,或肝郁日久横逆乘脾,或于治疗急性肝炎的过程中寒凉清利太过伤及中阳,均可导致脾气虚亏,而转变为慢性肝炎。此时矛盾的主要方面已由邪实(湿与热)转化为脾虚(正虚),故此慢性肝炎之本乃为脾虚。

在疾病发展过程中,由于脾虚不运,可致湿浊内生,湿郁日久则可化热;或气血运行失畅,而致瘀血内留;或气血生化之源不足,阳损及阴,而致肝阴不足;或脾虚及肾,而致脾肾两虚。临床上则可出现各种相应的兼挟证候。但脾气虚这一基本证候,作为共性症状,始终存在于绝大多数慢性肝炎患者身上。

根据上述认识以及五行学说中“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 的理论,笔者认为脾病固当治脾,肝病亦当先“实脾”。本病病位在肝脾两脏,而主要是在脾,脾虚是本病的主要矛盾,故应以健脾补气、扶土抑木为治疗慢性肝炎总则。

临证余常选用自拟慢肝六味饮治疗,基本方:党参15克,云苓15克,白术12克,甘草5克,川萆"10克,黄皮树叶15克。

本方取四君子汤补气健脾阳;黄皮树叶疏肝解毒,行气化浊;川萆"去除困郁脾土之湿浊。本方治疗单纯脾气虚型的慢性肝炎颇有疗效。

若患者同时有其他兼夹证候出现,则可根据辨证适当采取兼治法,以上方加减治疗,脾虚较甚并见气短声低、精神不振者,加黄芪15~25克以补气,兼湿浊上泛并见脘闷、恶心呕吐、舌苔厚浊脉缓滑者,加法夏10克、砂仁6克以和胃降浊;若湿浊中阻、身肢困重、腹胀便溏明显者,加苡仁15克、白蔻仁6克以通阳除湿;兼肝气郁结、胁痛较明显、易急躁、头晕、头痛、脉兼弦者,加郁金10克、白芍15克以舒肝解郁,或可合四逆散同用;兼肝阴不足并见头目眩晕、失眠多梦、舌边尖红、苔少、脉弦细弱稍数者,加桑椹子15克、旱莲草12克、菟丝子12克,以太子参易党参,去川萆",以养肝阴;兼肾阴虚并见面白唇红、头晕、睡眠不佳、口干咽燥、腰膝酸痛、舌质红嫩、苔薄白或苔少、脉细数而弱者,加首乌30克、山萸肉12克、熟地20克、桑寄生30克、旱莲草12克,以太子参易党参,淮山药易白术;兼血瘀阻络并见面色黧黑或唇色紫黯、胁痛明显、胁下症块(肝大,质较硬易扪及)、舌质紫黯或有瘀点、脉弦缓或涩者,加丹参15克、茜根9克、#虫(又称土鳖虫)10克,以活血祛瘀;兼湿郁化热并见有口苦、小便黄浊或轻度黄染或低热、舌嫩红、苔黄白厚浊、脉数者,加金钱草25克、田基黄(或鸡骨草)25克、土茵陈25克,以太子参易党参,以清利湿热。

上述治法,总的原则不离健脾。组方的核心是四君子汤加川萆"、黄皮树叶。这是笔者通过长期临证研究摸索到的经验。随证加减则按辨证论治原则处理。

 

三、冠  心  病

奇某(英国人),男,48岁。

初诊:1972年9月1日。

病史:患者到达广州后第2天,到各处参观访问,甚为劳累。入院前1小时,于大便过程中突感心前区压榨痛,放射至双上臂,疼痛持续不减,冒冷汗,面色苍灰,无发绀,神倦,神志清楚,无恶心呕吐。有眼底动脉硬化、胆固醇较高病史,但无心绞痛史,有溃疡病史。白细胞16.9 ×109/L,血沉106mm /h,血清谷草转氨酶 140U,血清胆固醇 260mg% 。胸部透视:主动脉心型,双肺清晰。心电图示:急性后壁心肌梗塞。西医诊断:①冠状动脉硬化性心脏病。②急性后壁心肌梗塞伴再发急性前侧壁心肌梗塞。③阵发性室性期前收缩伴三联律。次日请中医会诊。

诊查:症见心前区隐痛,咳嗽,痰多,口干喜热饮,面色苍白,脉缓滑,舌有裂纹,质嫩有瘀点,苔白滑。

辨证:胸痹证,属心阳虚,痰瘀闭阻。

治法:补心气、祛瘀逐痰。以温胆汤加高丽参、田七末。

处方:竹茹10克,法夏10克,枳壳6克,云苓15克,橘红6克,炙甘草5克,田七末3克(分2次冲服),高丽参6克(另炖服)。

二诊:入院第3天伴再发急性前侧壁心肌梗塞,呈心源性休克前期状态。症见左胸疼痛,表情痛苦,面色苍白,大汗淋漓,四肢逆冷,恶风毛竖,脉微弱,舌黯滞有瘀点,舌中有少许灰白苔。为心阴心阳两虚,痰瘀闭阻。拟补心气,养心阴,活血除痰法。予四君子汤合生脉散、失笑散加减。

处方:西洋参15克(另炖),麦冬6克,五味子10克,橘红5克,云苓10克,炙甘草6克,火麻仁12克,扁豆花10克,枳壳5克,田七末3克(冲),蒲黄10克,五灵脂10克。3天后去火麻仁、扁豆花,加高丽参6克(另炖)。连服3天。住院第9天,病情好转,脉弦数,较前稍有力,舌质尚黯(但较前转鲜),中有厚浊苔。上方去枳壳,加竹茹10克、枣仁12克、法夏6克,连服近1个月。

此后进入恢复期,各症好转,无自觉不适,精神、食欲亦好,二便如常,脉缓,间有结象,舌质红润,仍有少许裂纹,苔薄白。补气健脾,佐以除痰导滞。

处方:高丽参10克(另炖),白术15克,云苓12克,炙甘草6克,黄芪15克,枳壳5克,淮山18克,桔梗10克,鸡内金10克。

上方药连服约1个月后出院。1年后患者爱人再度来院表示感谢,并谓患者出院后情况一直良好。

〔按语〕  心肌梗塞,多由冠心病发展而致的危重疾病,病理机制多为心络闭阻不通,致使心之气血乱逆,危在旦夕之间。此病本虚标实,本虚多为心阳虚,心阴虚,或阴阳俱虚;标实或为瘀,或为痰,或为痰瘀互见。根据笔者的临床观察,心肌梗塞以痰瘀闭阻最为多见。

心肌梗塞的发生,是标病上升为矛盾的主要方面,一切治疗措施都应着眼于“通”,心脉得通,病才得愈。笔者通过临床实践体会到,痰瘀闭阻与正气内虚常同时并见,并且互为因果,息息相关。所以通法与补法是治疗此病不可分割的两大原则。“通”,有芳香开窍、宣痹通阳、活血化瘀等法;“补”,有补气、温阳、养阴等法。临床是先通后补,还是先补后通,通多补少,或补多通少,或一通一补,通补兼施,均应根据证型具体情况权衡而定,不能只知补虚,而忽视疏导痰瘀,也不能一通到底而不予固本扶正。

根据经验,笔者祛痰喜用温胆汤加减,温胆汤能除痰利气,条达气机,方中不用枳实而用枳壳者,是取其宽中下气,且其力缓不致耗气伤阴。补气喜选用黄芪、五爪龙(即五指毛桃根),甚者加人参。活血通瘀喜用失笑散,痛甚者加田七末,或云南白药之保险子。兼阴虚者可合生脉散,兼高血压加珍珠母、草决明等,兼脾虚者合四君子汤,随证加减,灵活运用。

 

四、风湿性心脏病

某女,40岁。

病史:患者少年时患风湿性关节炎,20岁时发现有风湿性心脏病。30岁怀孕,生产时出现心衰,10年来心悸、气促、水肿反复发作,经中西医诊治不能完全缓解。此次复发急重,于1983年3月7日入我院急诊室留观治疗。入院时患者自觉心悸不宁,胸闷,喘促短气难续,咳咯白色泡沫痰,小便量少,下半身水肿。神清倦怠,急重病容,喘促声怯,强迫半坐卧位。面色苍白,暗晦,口唇、肢端轻度紫绀。右下胸肋间饱满,叩诊呈实音,呼吸音消失;其余肺野可闻少量干湿罗音。心尖搏动弥散,心前区可扪及不规则搏动,有猫喘;心界向左下扩大,可闻及四级收缩期杂音、三级舒张期杂音,心律不规则,心率120次/分。腹软,肝上界叩诊音不清,下界于右肋下4厘米可扪及,质中边钝,有压痛,肝颈静脉回流征阳性。脾于左肋下仅可触及。臀部以下凹陷性水肿。肝功能:除血清谷丙转氨酶160U外,其余均正常。X线:心脏向两侧扩大,搏动不规则,右胸腔中等量积液。心电图:快速房颤伴室内差异传导,左右心室肥大、心肌劳损。超声心动图:二窄加二漏,全心各房室均扩大。

入院后,中药曾用真武汤加丹参,每日1剂。西药先后用过西地兰、地高辛、心得安、多巴胺、双氢克尿噻、氯化钾、肌苷、维生素B1、氨茶碱、青霉素等。心悸、气促稍减轻,但水肿未消,仍房颤,心室率120次/分。遂请余会诊。

诊查:除上述见症外,舌淡胖黯,苔薄白,脉促,沉细无力。辨证:心悸、水肿、喘证,兼病疒微瘕、悬饮。

治法:病情复杂,形势危急。四诊合参,可知五脏俱病,标证实而本大虚,概括起来为痰、瘀、毒、虚。治疗上应从这四方面去扶正祛邪,随变随应,方能救治患者度过难关。

处方:①高丽参注射液2毫升加50% 葡萄糖40毫升,静注,每日1~2次;或每日炖服红参10克。

②熟附子15克,白术20克,茯苓15克,生姜3片,白芍12克,桂枝12克,炙甘草9克,黄芪30克,防己15克,丹参30克。

每日1剂,上午水煎服,下午复渣再煎服。并暂停西药。

二诊:病者经用上方药7天(西药逐步停用,单用中药,3天后住院医生加用复方丹参注射液4毫升,肌注,每日2次)后,小便量每天增至 2000 毫升以上,水肿逐渐消退,手足转暖,精神较佳,每餐能进食一小碗饭,心悸、气促、肝区痛等也明显减轻,可在病房内走动。但下肢仍有轻度水肿,夜晚失眠、梦多,觉心烦,心率90次/分;心律不整,右胸腔还有少量积液,舌淡红仍暗,苔少,脉仍细数促、较前有力。此为胃气渐复,阳气能抵达四末,温化膀胱,病有转机,预后有望,但因利水过偏,渐现心阴不足、心神不宁之象。遂按上方减少温阳利水药,加入益气养阴安神药。

处方:党参30克,麦冬12克,五味子9克,白术15克,茯苓20克,白芍15克,桂枝6克,枣仁20克,黄精20克,丹参30克。

每日1剂。另参须15克,每周炖服2~3次。

在调理上,教导病人思想乐观,避免六淫、七情所伤,注意饮食宜忌,劳逸适中。可行力所能及的活动和锻炼,如散步、做气功、打太极拳等,促使气血流畅,增强抗病能力。

病人离院后遵上方加减服药,并按法调理。1个月后随访,心率减慢至80次左右/分,仍房颤,水肿全消退。病情较稳定,可从事较轻的家务劳动。

〔按语〕  本案患者正气内虚,腠理空疏,致使风寒湿气杂至侵犯而成痹;“脉痹不已,复感于邪,内舍于心”,心系受病,血脉失主,五脏失养,虚之更虚,致使水湿内停,水气凌心射肺,引起心悸、气促、水肿。今又受精神刺激,导致气滞血阻,升降失常,使病情急转直下,若处理不当,随时有阴阳离决的危象发生。且又见唇面暗晦,肢端紫绀,胁下疒微瘕,胸胀支饮,舌暗紫,脉促等,此为痰瘀交结之征象。故本案之心悸,实由心阳衰弱、水饮上扰、痰瘀阻络所致;水肿(痰饮),为脾肾阳虚、土不制水、肾虚水泛而成;咳喘,是与正气虚弱,寒水射肺,肾不纳气有关;至于疒微瘕,乃属心脾阳气不足、无力推动血脉运行,加之水湿不运,浸渍其中,水瘀停积而成。概括起来,本案为本大虚而标实盛。本虚,从五脏病变来看,以心脾肾为重点,从阴阳来看是以阳虚为主,而且达到心脾肾阳气欲脱的危重阶段。标实,为邪毒不解,成瘀成痰,血瘀、痰饮交结难解,外阻经脉,内迫脏腑。

治疗必须权衡标本的轻重程度而有所侧重,适当兼顾其他相关脏腑;瘀血、水饮不可不除,但攻邪不能过急。宜时刻照顾正气,在补虚的基础上祛邪;补虚不能纯用呆补,否则会使瘀痰难消,变生他证,延误病情。故此,首先用高丽参固其欲脱之阳气。继而用真武汤为基础,加桂枝、炙甘草、防己、黄芪、丹参等。实践证明,这是治疗心衰水肿的有效方剂。与《伤寒论》的桂枝甘草汤(桂枝、炙甘草)合用,以增强温壮心阳之力,且寓苓桂术甘汤之意,为张仲景治痰饮的主要方剂。加黄芪、防己益心脾之气而利尿,祛经络之水湿,且与白术、生姜、甘草组成益气健脾、利水消肿的防己黄芪汤。这样,共冶数方于一炉;更重用丹参以活血祛瘀,因丹参有扩张冠状动脉以强心、扩张肾血管以利尿和减低血液粘稠度、疏通微循环等作用。经第一阶段治疗,心阳振奋,血脉温通,故心悸减轻,手足转暖,肝区痛减;肾阳渐复,膀胱气化,故尿量增多,水肿渐退,寒水得去,痰饮遂消,咳喘亦平;脾阳升发,胃气恢复,故胃纳改善。但由于利水过快,未注意“中病即止”的原则,致使心阴更显不足,而出现失眠、梦多、心烦、舌淡红,苔少、脉细等证候。由于病机已变,心阴不足已成为矛盾的主要方面,故第二阶段用药减少温阳利水药,加入益气养阴安神之品,意在调平阴阳,气血兼顾,标本同治。药证相合,使病者脱离险境而出院。

 

五、冠心病合并食道炎

患者张某,女,46岁。

初诊:1974年4月11日。

病史:患者于1973年4月因患急性黄疸性肝炎而住传染病院治疗,两个多月后痊愈出院。出院后仍继续服中药,6月中旬开始觉服中药后胃脘不适。6月底每于吞咽时有阻碍感,并伴有牵拉样疼痛,且疼痛部位从项部逐渐下移。9月份移至剑突上胸骨后疼痛并向背部及上胸部放射,时有胃脘烧灼感及恶心,但无呕吐,11月4日住解放军某医院治疗。根据纤维胃镜及多次食道钡餐检查,诊断为食道炎。又因心电图运动试验阳性、三酸甘油三酯250mg%诊断为“冠心病”。共住院治疗3月余,经用中西药治疗未见明显效果。

诊查:诊时除上述吞咽受阻伴食道下段疼痛症状外,并见疼痛加剧,发作严重时则不能食,强咽即吐,面色白,气短乏力,舌嫩,苔白润,脉弦滑,重按无力。

辨证:噎膈证。属气虚痰阻。治法:健脾除痰。

处方:威灵仙15克,竹茹10克,胆南星10克,枳实5克,党参15克,云苓12克,白术10克,甘草5克。

上方药共服50剂,自觉疼痛发作时间缩短,间歇时间延长,且胃纳转佳,舌淡胖嫩,苔白浊厚,脉细滑。病有好转之机,仍守上法。

处方:党参15克,白术12克,云苓15克,威灵仙18克,竹茹10克,法夏10克,橘红5克,枳壳5克,甘草5克。

服上方药 40 天后,食道疼痛减轻,胃纳佳,二便正常,舌质淡,苔白,脉细滑。再服药20天后,症状消失,胃纳二便均佳而告治愈,追踪4年一直未再发作。

〔按语〕  噎膈一证,多因痰、瘀、气虚等因素所致。本例因病后损伤中气,脾失健运,湿浊内生,聚湿成痰,痰浊阻膈而成。从患者面色白、气短乏力、舌嫩苔白、脉重按无力,可知脾气内虚;食道疼痛,饮食难下,强咽即吐,舌苔润,脉弦滑,乃痰浊中阻之象,脾虚为本,痰浊为标,本虚标实。故治以健脾除痰,冀以扶正驱痰,标本兼治。初用四君子汤加胆星、竹茹、枳实、灵仙,后予四君子汤合温胆汤。取四君子汤补气健脾,以扶正固本;遣温胆汤或胆星、竹茹之类,以除内结之痰;灵仙除湿通络止痛,用以引经。谨守病机,效不更法,终收预期之效。

 

六、浅表性萎缩性胃炎

吴某,女,47岁。

初诊:1978年3月9日。

病史:患胃病30余年,近3个月加剧,纳呆消瘦,间歇性呕吐,某医院作纤维胃镜检查诊断:浅表性萎缩性胃炎及十二指肠球炎、胃下垂。经治疗未见好转。入本院后经补液、解痉止痛、镇静、消炎等治疗,呕吐止,继以助消化药后渐好转,能进半流质食物,但每日进食只一两左右,故体重仍在下降,几个月来共减重12公斤。于3月9日来诊。

诊查:诊见面色黄滞少华,唇黯,舌黯嫩、齿印、舌边有瘀点瘀斑,苔剥近于光苔,只于舌根部尚有疏落之腐苔,脉左弦细,右虚寸弱尺更弱,低热,大便7天未行,背部夹脊有多处压痛点。

辨证:此乃气阴大虚,胃失煦养,血失鼓动,瘀阻脉络之候。

治法:治宜补气健脾和胃,养阴救津,佐以活血通络,兼退虚热。

处方:太子参24克,云苓12克,淮山药12克,石斛9克,小环钗9克,丹参12克,鳖甲30克(先煎),麦芽18克,甘草5 克。

另:参须9克,每周炖服1次。7剂。

二诊:3月15日。低热退,精神较好,食量稍增,唯大便尚秘结难排,面色由黄滞转稍有润泽,唇黯,舌嫩色黯,苔薄白(中根部),舌边见瘀斑,脉右细弱,左细而弦,稍滑缓。病有起色,治守前法,于前方中加白术9克,火麻仁18克,另炖服参须9克,每5天1次。

三诊:3月22日。又见低热,开始有饥饿感,大便仍靠开塞露始能排出。舌嫩胖色黯,舌边有瘀斑,苔薄白润,脉缓细弱,右稍弦。

处方:太子参30克,云苓12克,淮山药18克,石斛18克,小环钗9克,丹参15克,鳖甲30克(先煎),麦芽18克,百合15克,甘草4.5克。

另:炖服参须9克,每4天1次。7剂。

四诊:3月29日。头痛头晕,月经来潮已3天,翌日将净;胃纳转佳,每餐能尽半两米饭;唇黯稍淡,舌黯嫩,瘀斑稍减少;苔薄白,尖部少苔;脉细数,右稍弦。

照上方加百合24克、炙甘草6克,去丹参(因月事未完),并嘱从第4剂起加丹参18克,百合加至30克,连服10剂。

仍4天炖服参须9克1次。

五诊:4月12日。体重比入院后最低时(41公斤)增加3公斤多,有饥饿感,面色转好,面部较前饱满。舌黯,白苔复长,舌边瘀斑减少,脉细稍弦。

处方:太子参30克,云苓12克,淮山药18克,小环钗18克,龟板30克(先煎),百合30克,素馨花6克,麦芽30克,丹参18克,大枣4枚,炙甘草6克,7剂。

六诊:4月18日。病况继续好转,4月15日作纤维胃镜检查:慢性浅表性溃疡(已非萎缩性胃炎)。活检亦为慢性炎症细胞。舌质淡黯,苔薄白(全舌有苔),舌边瘀斑缩小,脉缓稍弦。

处方:照上方小环钗改为15克,百合24克,丹参15克。共服半个月。

七诊:5月3日。患者自觉良好,每天可食3~4两米饭,面色转润,颧部仍黯。唇淡,舌质淡嫩,有瘀斑,但色变浅,苔薄白,脉左细右稍弦。

处方:太子参30克,黄芪15克,云苓12克,白术9克,淮山药18克,龟板30克(先煎),小环钗12克,丹参15克,麦芽30克,大枣4枚,甘草5克。

病者带药出院,继续到杭州疗养半年后恢复工作。追踪观察7年余,未见反复。

〔按语〕  从中医辨证角度来看,余认为萎缩性胃炎实为本虚标实的虚损病。本病之虚,主要为脾胃亏虚,脾亏虚于阳气,胃亏虚于阴液,此为病发的前提和本质。其病机的成因则多由烦劳紧张,思虑过度,暗耗阳气,损伤阴液;亦有因长期饮食失节,缺少调养,致使后天损伤;亦可因先天不足,后天失养,大病失调所致。本病之实,多为虚损之后所继发,脾气亏虚,血失鼓动,血滞成瘀阻络,此为一;脾失健运,湿浊不化,痰湿停聚,此为二;瘀阻湿郁加之阴液亏损,则易引致虚火妄动,此为三。在治法上,补脾气,养胃阴,是治疗之根本。但标实不除,不能很好地固本,所以活络祛瘀,除湿化痰,清退虚热,亦是不可忽略的重要措施。

上述病例,胃病30余年,长期处于紧张的工作之中,所谓劳倦伤脾是造成脾胃虚损的病因;纳呆,消瘦,体重下降,面色黄滞,唇黯,舌淡嫩,齿印,脉虚弱,胃下垂,是脾脏阳气亏虚的证候;舌苔光剥,呕吐,脉细,是胃之阴津亏损已甚的外候;胃脘疼痛,上腹及背部夹脊压痛,舌边见瘀斑,是脉络瘀阻的见证;低热,大便秘结,脉弦,乃阴虚夹有虚热之故。处方用太子参、云苓、淮山药、麦芽、参须、甘草以培补脾胃,健运其气;用石斛、小环钗、淮山药急救已伤之胃阴;用丹参、鳖甲益阴活络、通脉祛瘀兼清虚热。本证以虚损为本,瘀热为标,故遣方用药以培元气救阴津为主,祛瘀清热为辅,方与证合,故能建功。

此病是伤于后天,消化吸收之功能甚差,故培补不能急于求成,骤投大温大补之厚剂,不然只能滞其胃气,灼其胃阴;救护胃阴亦不能过于滋腻,以免壅阻脾脏阳气的恢复;活络祛瘀要防破血太过,清退虚热要防伤阳。笔者认为:治疗本病时,培元宜用太子参、淮山药、云苓、炙甘草等,虽补力不及党参、黄芪,但不会滞气助火,再反佐以麦芽使之易于受纳,这对于消化吸收功能甚差、胃阴已伤的本病患者是恰到好处的。余在使用参须时是颇有考虑的,脾胃大虚,不求助参力不行,故选用补力稍缓之参须,并根据脾胃渐复的情况逐渐加密投药次数,不图急功,俟其胃阴渐复元后再用黄芪。至于救胃阴,特别是舌苔光剥者,石斛、小环钗、淮山药最为相宜;活络通瘀,清降虚热,丹参配鳖甲较为妥贴;至于化湿浊,宜选用药性较平和之扁豆、云苓、鸡蛋花、麦芽等,切忌用温燥之品,因为易伤元气与胃阴,胃阴不复,病机不转,则犯虚虚之弊。

患病日久,“穷必及肾”,损及他脏,脾胃属土,肝属木,脾虚往往肝气乘之,故治疗时不能忽视与肝肾肺的关系,于适当之时加调养肝肺肾之品。本病例在治疗中曾用素馨花、龟板、百合等品,就是根据这一思想。

 

七、急性阑尾炎合并弥漫性腹膜炎

邓某,男,19岁。

初诊:1967年3月30日

病史:3月29日下午4时周身不适,畏寒发热,上腹隐痛,晚上10时许转为右下腹持续性疼痛(不放射),并呕吐胃内容物2次,即服藿香正气丸1粒,第2天因腹痛加剧而入院。

诊查:入院时体温39.3℃ ,腹肌紧张如板,抵抗明显,全腹均有明显的压痛及反跳痛,麦氏点尤甚,腰大肌征阳性。舌红,苔黄,脉弦滑数。血常规:白细胞14.85×109/L(杆状11%),大便潜血(+)。尿常规:红细胞(++),白细胞(++)。

辨证:肠痈(急性阑尾炎合并弥漫性腹膜炎)。

处方:①生大黄12克(后下),玄明粉6克(冲),桃仁6克,丹皮6克,赤芍18克,冬瓜仁45克,银花24克,蒲公英24克,皂角刺30克。

1剂。复渣再煎,取汁200毫升作保留灌肠。此方药上午服尽。

②冬瓜仁45克,蒲公英24克,连翘18克,皂角刺30克。1剂。此方下午服尽。

另:针刺阑尾穴(双),留针1小时。外敷双柏散(为我院成药)。

二诊:入院第2天。服药后大便2次,色暗黄溏。体温38.7℃,腹痛减轻。仍按上法,但泻下之药如芒硝、大黄有所减量,清热解毒之品如川连、黄芩、连翘、蒲公英有所加量,未予灌肠及针灸。

三诊:入院第3天。脉症渐见好转,知药见效,仍守上法,以丹皮、桃仁、冬瓜仁、苡仁、连翘、蒲公英、败酱草等为主随症加减,并继续外敷双柏散。

四诊:入院第6天。体温曾一度回升(最高达38.3℃),但无其他不适。腹软,未见压痛及反跳痛,未扪及包块。仍以上方加减。是日下午停用双柏散,加用四环素及链霉素。

五诊:入院第8天。体温正常,腹痛大减,只在转动身体时有些微痛,胃纳好。舌红苔白,脉弦。改服四逆散加桃仁、冬瓜仁、苡仁、白头翁、秦皮等。

六诊:入院第11天。停用四环素及链霉素,继用四逆散合四君子汤调理。

第14天痊愈出院。随访10年未见复发。

〔按语〕  笔者于1967年至1968年间用中医药治疗10多例急性阑尾炎(其中1例合并弥漫性腹膜炎,1例合并局限性腹膜炎,3例为合并阑尾周围脓肿之早期),均于短期内痊愈(短者3~5天,最长也不超过20天)。病例虽不多,但疗效快而可靠。特别是中医“下法”的运用,很值得重视,现归纳分析如下:

“下法”的运用特点:即在辨证基础上早用、坚持用,用必达到泻下的目的。其方法是内服配合保留灌肠,争取时机,尽快控制病情。

笔者认为只要诊断一成立,越早用“下法”越好。用药三四小时后,若仍不见泻下,可再服1剂,必于当天达到泻下之目的。得泻后,第2天仍用“下法”,直到痊愈。但后期泻下药应有所减轻,而增加清热解毒药。当然,病情恶化如合并弥漫性腹膜炎时,“下法”则宜慎用。如此病发展成为阑尾周围脓肿时,仍可用“下法”。

方药多以大黄牡丹皮汤为主方加减化裁。痛甚者加蒲公英或田七末;热甚者加地丁、银花;出现包块者(阑尾脓肿)加皂角刺;虚者于后期酌加党参或吉林参以扶正。

至于灌肠,其优点是既能泻下,又能使药力更快地直达病所,这是“攻邪应就其近而逐之”的灵活运用。其法是将内服药复渣再煎,取汁进行保留灌肠。

根据中医理论及临床体会,个人认为治疗急性阑尾炎“宜用下法”的理论根据是:急性阑尾炎是由于寒温失调或饮食失节或喜怒无度,而使“邪气”(瘀秽之物如粪石之类)与“营卫”(血液循环与卫外机能)互相搏结于肠道,致使运化失职,糟粕积滞,气血瘀阻,积于肠道而成肠痈。如果诱发肠痈的瘀热没有出路,那么瘀热与血肉便腐败成脓。因此,有效而便捷的治法便是祛邪从下而出,邪有出路,则脓不成而正自安。

采用下法会不会引起阑尾穿孔?据笔者临床数十年的经验,用下法尚未见引起恶化者,关键在于芒硝不宜重用,一般应不超过9克。另外,中医运用下法亦是根据君臣佐使的配伍原则,因而能消除副作用,产生较理想的药理作用。大黄牡丹皮汤就是这样的配伍,使之具有泻下除积,清热解毒,祛瘀排脓等作用(笔者经验脓成仍宜用大黄牡丹皮汤)。可见,中医的下法,能从根本上治愈急性阑尾炎。但必须注意的是:腹痛已除又无发热,病似已愈,仍需服大黄牡丹汤三剂以彻底治疗,可免复发。

 

八、慢 性 肾 炎

黎某,男,22岁。

初诊:1980年3月16日。病史:几个月前脸部浮肿两次,均未治疗而自然消退。今年2月3日,眼睑、头部出现水肿,渐蔓延至全身而住院,西医诊为慢性肾炎急性发作,经用激素、利尿药与五苓散、五皮饮等治疗,水肿在 1 周内消退,而后隔日服强的松 80 毫克共 50 余天,其中加服环磷酰胺半个多月,但蛋白尿持续,逐渐出现激素副作用,全身毛细血管扩张而发红,脸上长痤疮,两颞有搏动性头痛,服安眠药始能入睡但易惊醒,易兴奋激惹;头发脱落。

诊查:现尿蛋白(+++)或(++++),眠差易惊,头发脱落,食欲一般,大便正常,小便稍少,色淡黄。口微苦,不渴。舌边尖略红,有齿印,苔灰黄浊腻。脉弦滑,左关尤甚,重按无力。

处方:黄芪15克,玉米须30克,淮山药30克,茯苓皮15克,生苡仁30克。

每日1剂,水煎,连续服用。

服上方药1周后,小便蛋白(++);2周后,小便蛋白(+);3周后,小便蛋白(±);第4周末,小便蛋白(-)。以后连续服药3周,小便蛋白都是阴性。嘱其以后仍服此方药,酌加龟板,以图巩固(治疗期间仍隔天服强的松 80 毫克。曾因预防感冒注射过丙种球蛋白 1 支)。

〔按语〕   本病从辨证审察,其蛋白尿与脾肾两脏关系最大。脾气散精,肾主藏精。脾气虚弱,不能运化水谷精微,上输于肺而布运全身,水谷精微反与湿浊混杂,从小便而泄。肾气不固,气化蒸腾作用减弱,亦致精气下泄而为蛋白尿。故治此病,常以补脾益肾涩精,恢复脾肾功能而收效。

本案为慢性肾炎急性发作,临床症状控制后,蛋白尿持续不退。就诊时虽出现一派阴虚阳亢症状,但这是激素的副作用所致,掩盖了原有病症。中医认为,肾上腺皮质激素虽有补肾阳之作用,但剂量过大或使用时间过长,极易耗损阴液而出现阳亢症状。根据患者舌有齿印,苔灰黄浊腻,脉重按无力,并且服用激素后蛋白尿不消退等,认为脾气虚弱,失于升发,水谷精微与湿浊混杂下注是主要矛盾。论治时应舍弃用西药所出现的假象,抓住主要矛盾加以解决,方可奏效。故以黄芪、玉米须为主药,益气升脾,降泄浊阴;佐以茯苓皮、生苡仁利水而健脾;淮山药益脾阴而固肾涩精,利水道而不伤阴,并能抑制激素的副作用,起到补阴配阳的作用。药虽少而力专宏,故能收效。

 

九、重症肌无力

娄某,男,15岁。

初诊:1971年12月7日。病史:患者于3月前感冒发热后,突然出现左眼睑下垂,早上轻,晚上重;继则眼球运动不灵活,上、下、内、外运动范围缩小。约经月余,右眼睑亦下垂,并有复视现象。经某医院检查,X线片示胸腺无增大。用新斯的明试验确诊为“重症肌无力”。经抗胆碱酯酶药物治疗无效而来就诊。

诊查:症见眼睑下垂,眼球运动不灵活,运动范围缩小,复视,身体其它部位肌肉未见累及,饮食、睡眠、呼吸、二便、肢体活动均正常,仅体力较差,舌嫩无苔而有裂纹,脉弱。辨证:证属脾肾两虚,脾虚为主。

治法:以补脾为主,兼予补肾。

处方:黄芪10克,升麻9克,白术12克,菟丝子9克,党参15克,桑寄生18克,当归12克,石菖蒲9克,柴胡9克,首乌9克,橘红4.5克,紫河车15克,大枣4枚。

每日服1剂。另每日开水送服六味地黄丸18克(1次顿服),并配合针刺脾俞,肾俞,足三里等穴。

二诊:1972年3月2日。经上述治疗3个月后,病情稍有好转,原晨起后约半小时即出现眼睑下垂,现眼睑下垂时间稍推迟,余症同前。上方黄芪倍量,每周服6剂,每天1剂。另每周服后方1剂。

处方:党参9克,云苓9克,白术9克,炙甘草6克,当归6克,熟地15克,黄芪12克,白芍9克,五味子9克,肉桂心1.5克,麦冬9克,川芎6克。

补中益气丸12克,另吞服。

上法治疗月余,症状明显好转,晨起眼睑正常,可维持至下午3时左右,两眼球活动范围增大,复视现象消失。

三诊:6月6日。服前方药3个月,除左眼球向上活动稍差外,其余基本正常。舌嫩苔少有裂纹,脉虚。治守前法。

处方:黄芪60克,白术12克,党参15克,当归12克,柴胡9克,升麻9克,杞子9克,大枣4枚,阿胶3克,橘红3克,紫河车粉6克(冲服)。每周6剂,每日1剂。另每周服下方1剂。

处方:杞子9克,云苓12克,淮山药12克,丹皮9克,山萸肉9克,熟地12克,生地12克,巴戟天6克。四诊:1973年3月。服前方药半年多,两眼球活动及眼裂大小相同,早晚无异。嘱服上方药2个月以巩固疗效。

追踪观察13年,病无复发。

〔按语〕  运用中医中药治疗重症肌无力,是当前很值得研讨的课题。中医眼科虽有“睑废”之证及《北史》有“睑垂复目不得视” 的记载,近似于眼肌型重症肌无力,但尚未能形成对本病较完整系统的理论和临床验证。笔者根据脏象学说,以脾主肌肉,脾为后天之本,肾为先天之本,先天后天互相关联等理论,治疗本病收到一定的效果。

《灵枢·大惑论》曰:“五脏六腑之精气,皆上注于目而为精。”并指出:“精之窠为眼,骨之精为瞳子,筋之精为黑眼,血之精为络,其窠气之精为白眼,肌肉之精为约束……”。后世医家据此发展为“五轮”学说,指出目部与脏腑的有机内在联系。其中“肉轮”———眼胞(眼睑)属脾,因脾主肌肉,肌肉之精为约束。笔者根据前人这一理论,认为眼睑下垂主要是脾虚气陷,脾阳不足,清气不升,故提睑无力。治疗大法宜以大补脾气,使脾阳健运,清阳上升,则眼睑活动可复常。要升发脾阳,应首选李东垣之“补中益气汤”。通过反复的临床实践,余体会使用此方要重用黄芪、升麻和柴胡。

本病的形成除与脾有关外,尚同肝肾相关,因除眼睑下垂外,还有眼球运动障碍,引起复视、斜视等症状,并多有肾虚或阴虚的脉象、舌象。所以治疗上除大补脾气外,还应根据肝肾同源、肝虚补肾之原则,同时补肾,即既补脾又补肾,使先天(肾)与后天(脾)同补,以图根治。

从脾与肾的相互关系来看,本案患者舌嫩无苔兼有裂纹,脉弱,都是肾阴不足的征象。治疗采用6天补脾阳,1天补脾阴之法,补脾时兼予补肾,养肾时兼予补脾,一法到底,直至治愈。

 

十、三叉神经痛

李某,男,62岁。

初诊:1974年6月24日。

病史:3个月前,患者自觉戴眼镜后双眼疼痛,尤以左眼眶为甚,每天眉心及左眉棱骨大痛2~3次,每次约持续20~30分钟,影响工作及睡眠。后虽不戴眼镜,左眼眶疼痛亦未减轻,有时伴眩晕、胸闷纳减或觉口苦。平素喜饮水;大便成形、日2~3次。某医院曾诊为“视神经炎”,予维生素B1、B12等药治疗,未见好转。于1974年6月24日入本院治疗。

诊查:眼科检查见右侧玻璃体稍浑浊,眼底视神经乳头边界清楚,颜色淡红,动脉反光度增强,静脉充盈,A∶V=1∶3,未见交叉压迫现象;诊断为左眼眶上神经痛,眼底动脉硬化(双)。又请某医院会诊,同意眶上神经痛诊断。

中医诊查见舌黯红,苔白滑,脉弦细略滑。

辨证:为眉棱骨痛。治法:初时多以肝肾不足论治,取杞菊地黄丸加减,并隔天用维生素B12和普鲁卡因作左眶上神经穴位封闭。按此法治疗约1月余,自觉似效非效,眉棱骨处疼痛仍时时发作。

于8月15日改用选奇汤合温胆汤加减治疗,以祛风与除痰通络论治。

处方:羌活9克,防风9克,竹茹9克,枳壳4.5克,橘红4.5克,法夏9克,云苓9克,甘草6克,小生地15克,木通6克。

服上方药后自觉眉棱骨处疼痛逐渐减轻,眩晕、胸闷等症状亦见改善,精神、胃纳转佳。以后照此方加减,至8月24日,症状好转出院。嘱患者继续服用上方药约2月余,穴位封闭由隔天1次渐减为3~4天1次,1周1次,1月1次。10月30日最后1次封闭后,便停止封闭疗法,单服中药,眉棱骨疼痛基本无发作。

〔按语〕  眉棱骨痛属内伤头痛范围,多与痰涎风热郁遏经络有关。清代林佩琴《类证治裁卷六·头痛论治》谓:“眉棱骨痛,由风热外干,痰湿内郁,选奇汤。”《选奇汤:防风9克,羌活9克,黄芩3克,甘草2.4克》。清代沈金鳌《杂病源流犀烛·目痛源流》亦谓:“大约选奇汤,上清散二方俱为总治眉棱骨痛之剂。”(此书之选奇汤多法夏与生姜)。本例主要证见除眉棱骨痛外,还有眩晕、胸闷、纳减、口苦、苔白滑、脉弦滑等一派痰浊内阻的征象。痰浊中阻,故见胸闷、纳减、口苦、苔白滑;痰浊夹肝风上逆,则见眩晕,脉弦细滑;痰阻经络则眉棱骨痛。处方在前人治疗眉棱骨痛经验方基础上,配合温胆汤以除痰通络。

 

十一、皮  肌  炎

胡某,男,41岁。

初诊:1981年12月4日。

病史:患者于8年前额部、眼睑、双颧出现水肿性淡紫色红斑,继而手臂掌背皮肤均出现紫红色斑片,手指压痛,肌肉酸痛,甚则躯干四肢肌痛无力,不能自持倒地,时有发热。曾在香港某医院住院检查治疗,确诊为“皮肌炎”,给予激素治疗,症状一度缓解,但激素减量后,症状反复,被迫加量服用激素。当地医院医生曾断言须终身服用激素,带病延年。病者因苦于激素的种种副作用,遂于 1981年12月4日专程求治于余。

诊查:诊见全面部及手背满布淡红色红斑,手部肌肉压痛(+),双手握力减弱,双上肢抬举活动尚可,但觉费劲,四肢肌肉时觉酸痛,怠倦气短,时有低热,舌质黯嫩有齿印,苔白,脉弦滑细,略数。

辨证:气血亏虚,肌肤失养,阴虚内热。治法:益气养血,濡养肌肤,佐以养阴清热。

处方:北黄芪20克,五爪龙30克,鸡血藤30克,云苓15克,白术15克,淮山药15克,丹参15克,甘草6克,旱莲草12克,女贞子12克。

嘱显效后将激素逐渐减量。

二诊:1982年1月8日。服上方药 34 剂,红斑逐渐消退,面部红斑已局限于前额及双颧,双手掌指关节略红,无触痛,肌痛消失,双手有力,已无倒地现象。舌质黯嫩,苔白,脉弦略数。

初见成效,药已对证,治守前法。按上方白术减至12克,丹参增至20克。

三诊:4月2日。服上方药至今,红斑完全消失,唯尚有少许色素沉着,肌力已增,活动自如,无肌痛及触痛,自觉良好。强的松已减至每日5毫克。舌质淡红,舌边有齿印,苔薄白,脉细,寸尺弱。按二诊方加地骨皮12克,每晚加服六味地黄丸12克。并嘱继续减少激素用量。

患者坚持用上方治疗至1982年底,并于1982年10月底停用激素,病情稳定,未见反复。1983 年至 1984 年间均按益气养阴活血之治疗原则,并以二诊处方为基本方加减论治。以每周服药二三剂至一二剂以巩固疗效。

1985 年 8 月来访,自述已停用激素 2 年余,自觉一切良好,曾再到香港某医院复查,血、尿均告正常。观其面色正常,无红斑及色素沉着,四肢活动自如,无肌痛及触痛,肌力如常人,病已基本告愈。为巩固疗效计,仍需间断服药。

处方:五爪龙30克,黄芪15克,丹参15克,旱莲草15克,鳖甲30克(先煎),淮山药15克,太子参30克,北沙参18克,女贞子15克,百合18克,丹皮12克,甘草 6 克。

嘱其根据情况每月服药数剂以为调养之用。

〔按语〕  皮肌炎一病,属结缔组织疾病。其病因目前尚未明。以临床症状看,笔者认为多属于中医“虚损”病的范畴。所谓“虚损”病,简而言之就是指人体“正气”虚损,包括形质亏损和功能虚衰两方面,在治疗上则以“补虚益损”、“扶正固本”为主要治疗大法。“皮肌炎”患者大都久病缠绵难愈,这说明其正气虚败不能抗病,典型患者除皮损水肿外,还见浑身乏力,肌肉痿软,精神萎靡等形体受损之见症,这是虚损病立论的重要依据。此病所虚,虚于气阴;所损,损于脾肺之阳气与肝肾之精血。脉络失于温煦濡养,血络滞留,郁阻成瘀,故肌肤疼痛,红斑出现;脾虚不能运四旁,肺虚不能朝百脉而主皮毛,水湿停滞于腠理之间,故皮肤水肿;肌肉失于后天之养,故痿软无力;水火不济,虚阳无根,浮越于上,故首先犯头面而见皮损紫红;水不济火,加上瘀阻脉络,故热从内生。

根据上述的病机辨症,便拟订补气养血,滋阴清热,佐以活血通络为主要治则的“论治”。处方以黄芪、五爪龙、白术、淮山药、云苓、鸡血藤等益气生血;以二至丸养阴清热;以六味地黄丸益精养血;以丹参、鸡血藤活血通络,故取得较为满意的疗效。

应强调的是,皮肌炎虽属“虚损”病,具有“虚损”病的一般共性,但亦有其特有的个性。笔者认为本病的病位其本在脏腑阴阳,其标在肌肤络脉,其“本”属虚,其“标”属实,“本”为主要矛盾,“标”为次要矛盾。如只理本而不治标,则延误病情,如只治标而不理本,则治疗终要失败。因而施治时,在调养脏腑阴阳的前提下,应兼予活血通络以治肌肤络脉。笔者喜用鸡血藤配丹参,以达此目的。鸡血藤既可通络又可养血,丹参既可活血又可凉血清热,两者配合,恰到好处。另外,除考虑疏通肌肤络脉,还应考虑濡养肌肤,但在选取补益药时,应选用走而不守的黄芪、五爪龙、鸡血藤,并重用之,而不选用人参、熟地、黄精等壅滞腻胃之品。在治疗上述病例的中后期,将白术减量亦同此理。此外,在补益脏腑阴阳亏损时,补气与养阴应有轻重缓急之分。内经云:“形不足者,补之以气,精不足者,补之以味。”“皮肌炎”初起多见皮损及肌痛、肌肉痿软无力等“形不足”的证候,所以在治疗的第一阶段应偏重于补气、活络,故在治疗前期用黄芪、五爪龙、白术、云苓、淮山药等大队补益气分的药物,而只用二至丸以顾及阴分。待病情稳定,脾之运化功能有所恢复时,亦即在第二阶段才用六味地黄丸以益精养血,以达“精不足者,补之以味”之目的。笔者还认为此病多有内热,不宜使用大温大热的补益药物。更应注意的是,不要因有皮损红斑、肿脓、发热疼痛,又囿于西医所谓“ 炎症” 而治以苦寒清热、利水消肿、祛瘀化斑之法,否则易犯虚虚之弊。

 

十二、一氧化碳中毒昏迷

吴某,男,26岁。

初诊:1985年9月17日。

病史:1985年9月15日早晨6时半左右,患者入砖窑内进行清理工作,50分钟后被工友发现晕倒在窑内,昏迷不醒,急送来本院急诊室抢救。查体:颜面粉红,唇红,呼吸浅促,节律快慢不等(每分钟20~40次),脉搏120次/分,血压140/70mmHg(18.6/9.3kPa),心率120次/分,律齐。头颅躯干四肢均无创伤,双瞳孔等圆等大,对光反射迟钝,颈软。西医诊断:一氧化碳中毒。按常规抢救1日1夜,未见转机。遂于9月17日上午邀余会诊。

诊查:患者昏迷不醒,呼之不应。面色瘀黯,面目浮肿,全身肿胀,肌肤灼热,呼吸喘促,痰涎壅盛,戴眼反折( 瞳仁瞧下瞧内,仅见瞳仁边缘),口气臭秽难闻,二便闭塞不通。舌瘀黯,苔厚浊,脉洪大而数。

辨证:今邪毒之气上犯肺系,逆传心包,致使患者痰毒蒙心,闭塞清空,昏迷不醒。

治法:因患者喉头水肿,吞咽反射消失,无法插管鼻饲,故采用下述特殊服药法。

处方:①安宫牛黄丸1个,用清水10毫升化开不停地蘸点于患者舌上,干则加冷开水搅匀继续点舌。

②生大黄30克、崩大碗30克、苏叶15克,煎水取汁200毫升,再加紫金锭3片,溶化后作保留灌肠。1日2次。

二诊:9月20日。3天内经用安宫牛黄丸5个,6次灌肠后,病者体温降至37.5℃,痰涎明显减少,已停用吸痰机,解除心电监护,压迫眶上神经有痛苦表情,角膜反射及瞳孔对光反射恢复,患者由深昏迷转为浅昏迷。病有转机,治守前法,用牛黄粉每日1克溶水点舌以取代安宫牛黄丸;灌肠法同前。

三诊:9月21日。病者之尿液检验发现真菌,此乃湿毒之邪蕴留下焦,浊气上蒙心窍,药量尚轻,未能胜邪,腑气未通,毒未全祛。故加大牛黄粉之用量,每天2克溶水点舌;灌肠改用二方:上午用苇茎30克、桃仁12克、冬瓜仁30克,煎水取汁200 毫升保留灌肠;下午用生大黄30克、崩大碗30克、鲜车前草30克如法灌肠。

四诊:9月23日。患者已有吞咽反射。

处方:陈皮6克,法夏10克,胆星12克,竹茹10克,枳壳6克,菖蒲6克,远志6克,郁金10克,桃仁12克,羚羊角骨25克(先煎)。

每天1剂,鼻饲。

灌肠法用前方药。

五诊:9月25日。患者体温降至正常,双肺罗音消失,呼吸平顺,已能睁开双眼,神志复苏,生理反射存在。小便常规及心电图恢复正常。病入坦途,遂转入病房继续调治,未再会诊。

〔按语〕  本案仅着重记录了抢救昏迷病人的中医治法。初次会诊时,因喉头水肿,吞咽反射消失,无法鼻饲,似已无法下手用药,但细分析,中医认为“心主神明”,“舌为心之苗”,况且五脏六腑都通过经脉直接或间接与舌相联,于是确定舌上给药法;又因患者是吸入煤气而中毒,煤气乃温毒之邪气,温邪上受,首先犯肺,再逆传心包,蒙闭心窍;肺与大肠相表里,若能打通腑气,使邪毒从下而解,有助于通窍,故选用中药灌肠之法。

患者面色瘀黯,全身肿胀,痰涎壅盛,高热、昏迷,这是毒盛病危之重候,急须清热解毒,祛痰通窍,牛黄丸实为首选。故令其用水化开点舌给药,这是多年之经验。又因患者二便闭塞不通,全身肿胀,舌苔厚浊,这是湿毒之邪弥漫三焦,充斥脏腑内外之恶候,若不迅速排解,邪无出路,正亦难复,故重用大黄、崩大碗灌肠,意在去郁陈,通利三焦,清热解毒。加入苏叶一味,在于上应肺系,开发水之上源,疏利上下,使热毒痰湿从下而解。经过 3 天抢救,病者由深昏迷转为浅昏迷,痰涎壅盛之候消除,此时改用单味牛黄粉重用点舌,是因病已有转机,如再过用芳香走窜之药,有伤其正气之弊,一味牛黄,药重力专,足能解神明之困。与此同时,将重点转移到灌肠用药上,并加大淡渗利湿、活血通腑之药,意在通利下阴二窍,使湿邪热毒从下而出。当病者进一步苏醒、能鼻饲给药时,则用温胆汤以清化热痰,合菖蒲、远志、羚羊角骨以通心辟浊。证治相合,故效。

 

十三、脑  出  血

陈某,男,62岁,中医师。

初诊:1984年5月9日。病史:患者于1984年5月8日晚洗头时突觉右侧上下肢活动无力,继而出现失语,右侧上下肢体偏瘫,神志昏迷,即请当地卫生所值班医师检查,体温37.8℃,血压21.3/14.7kPa,神志昏迷,被动体位,体胖,面赤身热,双瞳孔等圆等大,右鼻唇沟变浅,口角左歪,颈软,肺气肿征,双肺底可闻小湿罗音,心率104次/分,律不整,右侧上下肢体弛缓,巴彬斯基征阳性。既往史:有高血压病史10多年,平素嗜烟酒。起病后曾请附近医院神经科医师会诊,拟为“脑出血与脑血栓相鉴别,建议暂不宜搬动,应原地治疗,待病情稳定后再送医院作CT进一步确诊”,因所在地为工厂卫生所,鉴于设备及医疗条件所限,治疗上颇感棘手,遂请余会诊。

诊查:症如上述,烦躁,间有抽筋,气粗口臭,喉间痰声漉漉,大小便闭,口唇红而干,舌红绛,苔黄厚干焦,脉弦滑数。

辨证:中风证(直中脏腑)。证属肝风内动,痰瘀阻塞清窍。治法:平肝熄风。豁痰化瘀开窍。

处方:①安宫牛黄丸每天一粒半,其中一粒内服,余半粒用冷开水10毫升调匀,用棉枝频频点舌。

②针泻太冲(双)。

③中药:羚羊角骨30克(先煎),竹茹12克,竺黄5克,草决明20克,胆南星、地龙、田七片(先煎)、橘红各10克,连翘12克,陈皮5克,丹参18克,每天1剂,连服4天,第2天由于患者合并肺部感染较明显,故加强抗感染,肌注青霉素80万U、链霉素1克,每天2次,连用1周。

二诊:5月13日。患者神智转清,喉间痰鸣消失,呼吸平顺,口臭略减,失语及右侧上下肢偏瘫如前,大便自起病后闭结,舌红,苔黄厚干,脉弦滑。血压 18.7/12kPa。

处方:①安宫牛黄丸用法同前。

②大黄30克,煎水200毫升低位保留灌肠(灌肠后约1小时排便3次,量约1000克)。

③中药:石决明30克(先煎),竹茹12克,白芍15克,枳实、石菖蒲、胆南星、法夏、田七片(先煎)、橘络、丹参各 10克,太子参 20 克,每天1剂,连服4天。

5月17日外出到某医院作颅脑CT检查(CT号为2116),意见为:大脑左半球底部和内囊部位血肿(大小约5.5×3.6×6厘米)。因病情稳定,经家属要求于5月17日转某中医院住院。住院期间,中药用安宫牛黄丸、温胆汤,西药用能量合剂,醒脑净等。

三诊:6月6日。神清,体倦神疲,语言不利,右侧肢体偏瘫,二便自调,舌质淡,苔薄白,脉细。证属气血两虚,脉络瘀阻。改用益气养血、祛瘀通络。拟方用补阳还五汤加味。

处方:黄芪100克,赤芍、川芎、归尾、桃仁、红花各6克,地龙、石菖蒲各10克,五爪龙、鸡血藤各30克,每天1剂。

另加服猴枣散早晚各1支,用上方为基本方加减作善后调治近1年。

1985年6月6日颅脑CT复查意见为:大脑左半球血肿吸收后空洞形成。现患者仍健在。生活基本能自理。

〔按语〕  本例起病急,病情重,属西医急危重症,该病死亡率高,治疗上颇为棘手,且病发于基层,搬动对病者不利,遂请医就地治疗。我认为,脑出血,可按中医中风病辨证论治,而此类病人临床上往往有昏迷不省,牙关紧闭等现象。给治疗用药带来一定的困难,我用安宫牛黄丸点舌法,通过舌头吸收药物,开辟了抢救昏迷病人的给药新途径,经临床观察,点舌后昏迷患者痰涎分泌物明显减少,对促进患者复苏,争取治疗时间起着重要的作用,为抢救昏迷病人的一种简便有效的方法。该法是根据“心主神明”,“心开窍于舌”的中医理论,结合临床实际所创造的新方法,值得进一步推广。

中医治法素有内外治疗多种手段,尤适合于急重症之抢救治疗。如本例初起肝风内动明显,即针泻太冲以助药效。后见腑实便闭,运用釜底抽薪法,用大黄保留灌肠,使大便通畅,下通上清,诸症遂减。

 

十四、脑 血 栓 形 成

例1 黄某,男,67岁,中医教师。初诊:1968年6月8日。病史:因左侧半身不遂7天入院。患者素有高血压及肺气肿病史,7天前,早上4时许起床小便,突然觉左下肢无力倒地,当时自己还能爬回床上,顿觉气促,并发现左侧上、下肢活动不灵,当日晚上时或说糊话,连日来神情烦躁激动,服自处之方药数日,5天前结合针灸,症状改善不大而入院。入院时诊断为“脑血栓形成”,并请会诊。

诊查:症见烦躁多言,对外界反应冷漠,口角向右歪斜,卧床不起,左上、下肢不完全性瘫痪,感觉迟钝,咳嗽有痰,色黄白而稠,7天来仅1次排少量大便,舌质红,苔白润,脉稍弦滑。体查:血压28/13.3kPa,左眼睑稍下垂,口角微向右歪,左鼻唇沟稍浅,肺气肿征,两肺满布干湿罗音,左侧上下肢肌力减退,余无其它明显病理体征。

辨证:中风(中腑),肝风内动挟痰。

治法:平肝熄风,除痰醒窍。

处方:羚羊角骨30克(先煎),秦艽25克,枳实10克,郁李仁10克,地龙12克,牛膝18克,钩藤15克,竺黄10克,法夏15克,丹参15克,丹皮10克。每日1剂,另蛇胆川贝末2支1次服,日服2次(同时服用益寿宁,日服3次,50%葡萄糖40毫升静注,每日1次)。

治疗5天后,口眼歪斜消失,大便通调,唯仍觉乏力,诉述病情喋喋不休,夜晚觉畏寒,舌质暗红,苔白润,脉弦滑。上方去秦艽、郁李仁、枳实,以党参15克,白术10克,云苓12克,黄芪30克,杜仲12克等药加减选用。第11天精神状态正常,血压 23.2/13.6kPa,唯左上下肢感觉尚未完全恢复,要求出院,出院时已能步行返家。

例 2  林某,女,64 岁,港澳同胞。

初诊:1978年1月。病史:患者3个月前因患脑血栓形成,左侧上下肢完全瘫痪而入香港某医院治疗,经西医治疗3个月稍效而出院返穗治疗。

诊查:症见左上肢全瘫,左下肢稍能提高20~30厘米,需人家扶持方能坐稳,生活无法自理。面色潮红,烦躁易激动,口咽干燥,消瘦,大便结,舌质嫩红少苔,脉浮弦。体查:左上肢肌力Ⅰ°,左下肢肌力Ⅲ°,左上下肢肌张力增强,腱反射亢进,血压基本正常。

辨证:中风(中腑),气阴虚兼血瘀。

治法:补气祛瘀,佐以养肝肾。

处方:黄芪 60 克,当归12克,川芎6克,赤芍15克,桃仁10克,红花4.5克,地龙12克,豨签草15克,牛膝 15 克,桑寄生30克,每日1剂,留渣复煎当日服。并嘱其家人每日按摩及被动活动患肢3次,每次20~30分钟。

一方到底,仅黄芪逐步增加至150克1剂。治疗75天后,已不需扶持,自行站立,借助手杖在户外步行20分钟左右,左上肢有所恢复而返香港。返港后继续服上方治疗,2个月后来信言下肢功能基本恢复,上肢亦大有好转,但欠灵活,尤其是手指,走路已不用手杖,煮饭、洗衣等一些日常家务基本能自理,去信嘱其黄芪量减半,隔日服1剂,再服药1个月以巩固疗效。

〔按语〕  脑血栓形成属中医中风病范围,西医对其病理生理改变认识比较具体,故其辨病更为清楚,而中医对本病的治疗,有丰富的经验,故进行中西医结合,辨病与辨证论治结合,疗效自应比较理想。对于中风病的辨证分型,根据前人的认识与个人的临床体会,我认为可分为:①中脏:阳闭证、阴闭证、脱证;②中腑:肝阳亢盛、气虚血瘀、阴亏血瘀;③中经络:风痰阻络、阴亏阳亢等证型。我曾治疗本病数十例,并于1956年于某医院搞协作时治疗 20 多例,疗效均较满意,特别偏气虚血瘀的病人疗效更明显。在中医方药使用方面,我是比较重视张山雷之《中风诠》和王清任之《医林改错》中所提供的经验的。张山雷重视肝阳夹痰夹火,治用降气化痰,潜镇摄纳诸法,乃治闭证脱证通用法则,但是要根据病情,分缓急主次施用。张氏对中风的治疗是在尤在泾《金匮翼》卒中八法的基础上又前进一大步,值得学习。但张氏略于治瘀,反对补气法,诋毁王清任用四两黄芪治疗半身不遂,故其对瘫废不用之症,认为病延已久,“皆无痊愈之望”。其实补阳还五汤及通窍活血汤加减,对于脑血管意外后遗症(中腑),疗效比前人方法有其独到之处;补阳还五汤取效的主要关键,在于重用黄芪60~120克,甚至120克以上(此时煎药用水量及煎药时间,必须相应增加,否则便不能获得应有的疗效)。通窍活血汤加减宜用于脑血栓形成,不可用于脑出血,应加注意,上述2方曾用于各种脑血管以外后遗症,用之得当,多获良效。

 

十五、胃溃疡合并慢性肥厚性胃炎

张某,男,52岁。

初诊:1973年2月10日。

病史:上腹部间歇性疼痛10余年,伴吞酸嗳气,神差纳减。近月来症状加剧,发作频繁,饥饿则发,进食缓解,纳差口淡,时而口干苦(可能与服阿托品有关),脘腹痞胀,大便溏薄。胃肠钡餐检查,诊为胃溃疡合并慢性肥厚性胃炎,胃小弯距贲门约2cm处有一0.9×1.6cm椭圆形龛影。入院后曾用西药治疗8天,症状不减,疼痛反而加重。线检查,其龛影增大为1.1×1.6cm,深约0.9cm,似穿透至浆膜下层。经会诊主张及时手术,但病人不愿意接受手术治疗,要求中医诊治。

诊查:舌质淡黯,苔白厚浊,脉弦细。辨证:此为脾虚运化失职,气血湿浊郁滞所致。

治法:用健脾胃化湿浊方药(党参、云苓、白术、扁豆花、苡仁、川萆"、藿香、甘草)治疗。

二诊:2月11日。胃痛甚,每半小时至1小时剧痛1次,腹胀,吞酸如故,但胃纳略有改善,大便溏,舌淡,苔白厚,脉沉细。拟健脾舒肝化湿治之。

处方:黄芪12克,党参12克,白术12克,素馨花6克,川连6.4克,法半夏9克,肉桂心1.8克,鸡内金9克,枳壳 6克,甘草4.5克。1天2剂。另为病人行按摩手法,点按肩井穴,按后阵痛减轻,次数减少。

三诊:2月12日。痛减,发作次数亦少,自觉舒适,苔转薄,脉稍有力而弦。仍守前法。

处方:党参12克,黄芪12克,白术12克,茯苓15克,柴胡9克,白芍12克,枳壳 8 克,川连2.4克,肉桂心1.8克(焗),鸡内金9克,麦芽15克,甘草4.5克。加田七末 3 克,空腹冲服。上方加减连服 10 天。

四诊:2月22日。胃痛已很少发作。吞酸嗳气亦大为减少。精神、胃纳渐恢复,进食米饭无不良反应,大便成形。继续守前法治疗。

处方:黄芪12克,党参12克,茯苓9克,白术9克,法夏6克,柴胡6克,川连1.5克,肉桂1.5克(焗),浙贝9克,炙甘草4.5克,丹参12克,乌贼骨18克,饴糖30克(冲服)。每天2剂。另田七末3克,空腹冲服。

五诊:2月19日。症状基本消失。为巩固疗效,再服上方到3月6日。

六诊:3月7日。

处方:黄芪15克,党参15克,桂枝9克,白术15克,乌贼骨18克,大枣4枚,炙甘草4.5克,生姜6克,饴糖30克(冲服),另田七末3克,空腹冲服。

服至3月18日,一直无不适,X 线复查,龛影直径仅为0.5cm。

上方或去桂枝,或加白芍、陈皮、法夏,或加麦芽、鸡内金等,继续连服。

七诊:4月18日。见头晕,睡眠差,检查血压、五官均正常,舌质稍红,苔白而润,中心稍厚,脉弦细数。此可能为肝盛所致,治宜和肝健脾。

处方:太子参15克,茯苓12克,竹茹9克,生牡蛎15克(先煎),枳壳9克,橘红3克,旱莲草18克,女贞子9克,熟枣仁12克,甘草4.5克。

上方服3剂后,头晕消失,睡眠亦好。乃改用四君子汤加柴胡、白芍、吴萸、黄芪等药连服。共住院46天,龛影愈合出院。出院后续服中药数月。以后数年断断续续服中药,追踪5年,每年定期X线检查,溃疡未见复发。

〔按语〕  本例西医诊断为胃小弯上部溃疡合并肥厚性胃炎,病灶较大,并穿及浆膜下层。中医辨证为脾虚湿困兼肝郁。2月11日服健脾去湿之剂,痛反加剧,显然系患者对于手术治疗顾虑,影响情绪所致,故除健脾化湿之处,仿左金丸法,用肉桂心代吴茱萸,加素馨花、枳壳协助舒肝。且按摩后痛可缓解,使患者紧张情绪亦得以缓解,为进一步治疗创造良好的精神因素。以后守前方加减,中期曾用黄芪建中汤,后期治疗仍以健脾舒肝为主。最后患者出现头晕,可能与服黄芪建中汤触动肝阳有关,故予养肝肾潜阳以舒肝之法。足见李东垣健脾与制相火之论,是有实践依据的。

本病常为慢性而反复发作,故不能满足于症状的缓解而中止治疗,须坚持服药以巩固疗效。西医治疗本病重视制酸,个人认为制酸并不能根治本病,但在调理脾胃药中加入一些制酸之品,使标本兼治,亦是良策。如配合用乌贝散(乌贼骨85%,浙贝母15%研为细末),每服2~3克,1日3次,对制酸止痛有一定的疗效,但制作必须注意研成极细末,否则反为不美。此外,止痛药亦是治标,其药多辛燥,久用则耗气伤津,有损脾胃,不可不知。

 

十六、早期肝硬化

黎某,男,66岁,加拿大华侨。

初诊:1995年2月2日。

病史:消瘦,怠倦乏力,腹部肿胀,足肿,20多天,体重减轻20磅。

患者于1994年冬,吃禾花雀后,腹泻3天3夜,身体突然消瘦,严重脱水,虚弱、疲倦,气喘卧床10多天,入香港某医院留医,经输血、抗菌素及白蛋白治疗,病无好转,反而加重,于1995年1月30日出院。出院之诊断:①心律过快COAP;②慢性气道阻塞性疾病;③早期肝硬化及贫血。病人已失去求生之信心,经介绍来诊。

诊查:形瘦骨立,面目黎黑,唇暗,腹胀足肿,时咳,心悸,气短而喘,口干缺津,舌嫩苔少,中有裂纹,脉细数涩。

辨证:早期肝硬化,病属臌胀兼喘悸之证。此脾虚不运,肝肾俱虚兼血瘀所致。

治法:拟健脾养肝肾治之。

处方:太子参30克,云苓15克,白术15克,鳖甲30克(先煎),土鳖虫6克(打),川萆薢12克,菟丝子 10 克,淮山药24克,楮实子10克,首乌12克,苏子10克,白芥子10克,甘草3克,云苓皮24克。

二诊:服药3剂后,口舌生津,食欲渐佳,胃纳好转,精神体力有所好转,增强了治病的信心。舌脉同前,治守前法。

处方:太子参30克,云苓15克,白术15克,鳖甲30克(先煎),土鳖虫6克(打),川萆薢12克,菟丝子10克,淮山药45克,楮实子10克,苏子10克,白芥子10克,苡米15克,甘草3克。

服上药 20 多剂,体重增加 10 磅,上方继服。患者先后请加拿大之肝病专家诊查,均认为肝功能基本正常。

三诊:5月18日,患者面色有所好转,额部及下颔部仍色黯,舌嫩苔白,脉虚大数。仍守前法治之。

处方:①太子参30克,鳖甲30克(先煎),云苓15克,白术15克,川萆薢12克,楮实子10克,淮山30克,苏子10克,白芥子10克,菟丝子10克,内金10克,甘草5克。

②针对其10多年之心悸,拟方如下:花旗参12克,麦冬10克,炙甘草6克,大枣4枚,云苓12克,白术12克,法夏10克,竹茹10克。

上方①每天1剂连服5剂,接服②方1剂交替服。

四诊:7月20日,患者已无任何症状,但面还有黯滞之色,舌嫩苔薄,脉虚。嘱其未可停药。治守前法。

处方:仍予前诊之①方去内金改用麦芽30克,此方一直服至9月。对心脏病药,患者愿服其已服用多年之西药,故②方不用。

五诊:9月26日,无任何症状,已全天工作,舌嫩胖,苔薄,脉细缓。治守前法。

处方:太子参30克,云苓15克,白术15克,白芥子10克,苏子10克,菟丝子10克,麦芽30克,甘草5克,淮山药24克,大枣4枚,楮实子12克。

〔按语〕  本病中医病名单腹臌,西医诊断为早期肝硬化,腹大而形瘦骨立,更兼心肺同病,病属危重。根据“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之论,再加上心与脾、肺与脾为母与子、子与母的关系,故论治始终以健脾为主,脾得健运则四脏俱安。用苏子、白芥子以降气除痰而治其喘;鳖甲、土鳖以软坚化结,活血养阴;肝肾同源,故以鳖甲、淮山、楮实子、首乌等以养肝肾。患者口津缺少,饮食不思,当其服第1剂药后,口舌津生,饮食渐增,足见方已对证。第一诊之处方即我所拟的专治早期肝硬化的———软肝煎加味。此例又一次证明“软肝煎” 对早期肝硬化有效。

 

十七、慢性肾功能衰竭合并消化道出血

萧某,女,80岁,香港居民。

初诊:1993年10月11日。

病史:眩晕,怠倦乏力,食欲差,大便色黑1年。

自1992年底患者日渐消瘦,时有眩晕,胃纳渐减。1993年2月因眩晕严重,面色苍白,怠倦甚,食欲差,大便色黑,即送医院治疗。血红蛋白47g/L,而非蛋白氮明显增加,小便有红白细胞,大便潜血(+++),西医诊断为慢性肾功能衰竭合并消化道出血,严重贫血。反复X线照片及纤维胃镜、灌肠造影皆无法找到出血部位。只在同位素检查中,发现小肠回盲部有缓慢的血液积聚。西医治以止血剂及输血,但大便潜血仍不能控制。输血不及1月血色素又下降至 70g/L。加用中药如高丽参、归脾汤、补中益气、十全大补及紫地合剂、白及粉等,中西结合治疗3月余,大便潜血经常在++至+++之间,先后输血11次,每次 1000ml。而且色素仍续日下降,9月23日查血色素70g/L。

患者有高血压史 30 余年,糖尿病史20余年,长期用西药控制。

诊查:精神萎靡,眩晕怠倦,面白少华。声低气短,动则气喘,畏寒肢冷,口淡,胃纳不振,小便频数而清,大便数日一行,量少色黑。唇淡,舌淡,胖嫩而无苔,脉微细。辨证:气不摄血,脾肾俱虚所致。

治法:治以补气健脾固肾止血之剂。

处方:高丽参15克(另炖服),党参15克,黄芪30克,淮山药80克,山萸肉10克,黄精18克,粟米须30克,阿胶6克(烊化),鹿角胶6克(烊化),田七末3克(炒至深黄色去火气)冲服(去火气法:将炒后之田七末放冰箱6小时,或密封瓶装放水中半日)。

二诊:停服其他中西药,服药6天患者胃纳稍强,夜能入睡,大便转咖啡色,潜血(+)。效不更方。

连服1个月,患者精神好转,胃纳增,眩晕减,大便潜血时为(+)或呈阴性,按上方去田七末,加花生衣9克。服药1周后,大便潜血阴性。上方每日1剂,连服3个月,患者胃纳佳,睡眠好,已无眩晕气短,大便正常,血色素维持在108g/L以上,体力日渐恢复,至能栽花浇水,做些轻可的体力活动。遂改为每周照原方服药1剂以巩固疗效。1994 年 5 月,患者体力复原,已能参加各种户外活动,于是停药,追踪1年精神体力均佳。

〔按语〕  此例西医已束手无策,药物止血不效,靠反复输血维持,曾考虑剖腹探查出血原因。因患者年老,肾功能差兼贫血,故不敢手术。在我接手诊治之前,虽曾服归脾汤、补中益气之属,但始终未能对证,故不效。归脾汤补脾,对于脾不统血之患者,可能生效。十全大补汤过温动血,补中益气汤虽能治气虚,但其着重点在于升发脾胃之阳气,此方“走”多于“守”,故于消化道出血者,虽有气虚亦不相宜,甚至得到相反的效果,不可不知。上述处方,以独参汤以益气固脱补五脏,人参守多于走,且选择性较温的高丽参以峻补之,实为主药。党参、黄芪、淮山药以辅佐高丽参以健脾;淮山药、萸肉、粟米须以固肾;黄精、阿胶、鹿角胶以补血止血;田七末止血为使药。田七末所以要炒黄色,是我个人的经验。田七生用冲服活血多于止血,若将之炒老黄冲服则止血多于活血,若切片煎服,虽亦能活血则偏于补血矣。方中淮山药,为何用至80克,根据我的经验,对于糖尿病患者,重用淮山药60克以上再加粟米须30克,往往有降糖之效果。处方用药,该重该轻,用之得法,往往效速。其后所以用花生衣以代田七末,因花生衣止血生血之效果有时在田七之上也,但活血则远不及田七矣。

 

十八、子 宫 肌 瘤

莫某,女,45岁,干部。

初诊:1985年7月5日。

病史:患者于1985年3月间因月经过多,在某地区医院妇检发现子宫增大,继作 B 型超声波检查,见子宫前位,明显增大,长径6.1厘米,厚径6.8厘米,宫体中部见三个强回声光团,大小分别为2.4厘米×2.3厘米、1.9厘米×2厘米、1.8厘米×1.5厘米,其边沿光滑规则,双侧附件未见异常反射,提示为子宫肌瘤。患者在当地就医3个月,仍经量甚多,经色瘀黑,夹带血块,经期腰酸,少腹坠痛,平时白带量多,作B超复查,子宫继续增大,长径8.5厘米,厚径5.7厘米,子宫前壁见一强回声光团大小为5厘米×3厘米,其内回声光点粗大,边沿尚光滑,双侧附件无异常。患者因在当地医院治疗无效,又惧怕手术,故前来诊治。

诊查:面色暗滞,情绪郁郁不乐,舌淡黯,苔白浊,脉弦细,尺涩。辨证:疒徵瘕病(肝郁气滞血瘀)。

治法:投宫肌瘤丸30枚,每晚服3枚。

宫肌瘤丸:桂枝、茯苓、赤芍、桃仁、丹皮、蒲黄、五灵脂,各等份为末,炼蜜为丸,每丸3克。

二诊:患者经服上药后白带减少,8月上旬月经来潮,经量较前明显减少,但夹有血块,经期已无腰酸疼痛之感。药已见效,嘱其继续用上法治疗。

9月19日B超复查,子宫已缩小,长径为6.5cm、厚径6cm,子宫肌瘤之光团缩小,约2×2cm,双侧附件未见异常,患者心情舒畅,精神转佳,月经正常。

同年11月3日患者再作B超复查,子宫前位,长径6.5cm,厚径 5cm,宫内回声光点稀少,未见明显光团,附件未见异常,提示子宫未见异常。至此,经约4个月的治疗,病已告愈,为了巩固疗效,尚嘱其减量,每晚服1丸,继续服用2个月后停药。追踪至今,其身体健康,病无复发。

〔按语〕  本病属中医的疒徵瘕病范围,根据生长的部位不同,亦有不同的名称。《灵枢·水胀》云:“石瘕生于胞宫中,寒气客于子门,子门闭塞,气不得通,恶血当泻不泻,血丕以留止,日以益大,状如杯子,月事不以时下,皆生于女子。”

大凡肿块的形成,中医认为气滞、血瘀、痰结是其发生的主要病理变化。《医林改错》 指出:“无论何处,皆有气血。气有气管,血有血管。气无形不能结块,结块者,必有形之血也。”妇女疒徵病,更是以血瘀成结为重要病理机制。

瘀血滞留作疒徵,治当活血化瘀,削坚散结。但攻伐太过,则为本病治疗所忌。故采用丸剂取缓图之意。故选用桂枝茯苓丸合失笑散制成宫肌瘤丸治疗本病。

桂枝茯苓丸载于《 金匮要略》,原书谓:“ 妇人宿有疒徵病,经断未及三月而得,漏下不止,胎动在脐上者,此为疒徵痼害,……当下其疒徵,桂枝茯苓丸主之。” 方中以辛温的桂枝为主药,能温经散寒、和营通脉而利消瘀血;茯苓导水气,祛痰湿,益心脾而安正气;白芍调营敛肝,解郁缓急;桃仁、丹皮祛瘀破结,引药下行,直达病所。再加上失笑散的蒲黄、五灵脂,既能活血行瘀,又能止血止痛。故宫肌瘤丸既能重点针对血瘀成疒徵进行施治,又能兼治痰结,并且无犯攻伐太过之忌。在临床中取得较为满意的疗效。

 

十九、子宫脱垂合并心律失常

张某,女,62岁,家庭妇女。

初诊:1981年6月6日。

病史:患者患子宫脱垂症,妇科检查:子宫Ⅲ°脱垂合并阴道壁高度膨出。已作术前准备,因病人有心悸气短,乃作心电图检查。心电图诊断:①频发多源室上性早搏;②阵发性室上性心动过速;③窦房结内游走节律。血三脂、肝功、抗链“0”、血常规、尿常规均属正常范围,因心律失常,未作手术治疗。故前来要求中医诊治。

诊查:患者主要症状除子宫脱垂外,自觉心悸,气短,疲乏,四肢关节疼痛,其面色少华,唇淡,舌胖起皱纹而淡嫩,苔薄白,脉细、结。

辨证:脾虚气陷,心气亏虚。治法:大补元气为主。

处方:①吉林参18克,炖服。

②当归12克,熟地20克,枣仁15克,麦冬10克,柏子仁12克,远志6克,党参18克,沙参10克,云苓15克,五味子8克,甘草6克。4剂。

二诊:心悸、气短稍好,关节疼痛缓解,舌胖嫩起皱纹而淡润,苔薄白,脉浮细时结,有兼感外邪之征,乃予补中益气汤加减:当归12克,柴胡10克,白术10克,陈皮3克,升麻10克,杏仁10克,丹参15克,桑叶10克,甘草3克,菊花10克,太子参15克。3剂。

三诊:诸症减轻,子宫脱垂略有回缩,微咳,舌胖,淡嫩,皱纹,苔白,脉细稍浮。外邪未净,治守前方仍予补中益气汤加减 4 剂。

四诊:心悸、气短等症大为好转,子宫下垂回缩明显,舌淡嫩,皱纹变浅,脉细弱。仍予补中益气汤加减:黄芪30克,太子参 30 克,白术15克,枳实5克,柴胡10克,升麻10克,当归10克,首乌20克,石斛15克,甘草3克。3剂,另炖生晒参18克1剂。

五诊:已无何症状,但走路稍远或登楼三层以上则觉子宫下坠,但已不脱出。舌淡嫩,皱纹减少,苔白,脉细。复查心电图为:①心肌劳损;②节律不整消失。仍予前方,以云苓12克易当归,4 剂。

六诊:子宫下垂基本痊愈,全身精神力气明显改善。舌淡红嫩,舌上皱纹明显减少,苔薄白,脉细弱。治守前法。

处方:①黄芪30克,柴胡10克,白术20克,升麻10克,枳实5克,首乌20克,云苓12克,太子参30克,甘草3克。4剂。

②白术20克,黄芪30克,云苓15克,远志6克,当归10克,党参20克,广木香3克,熟枣仁16克,龙眼肉10克,麦冬10克,五味子10克。4剂。

上二方交替服共40多剂。

1982年1月8日来诊,自诉子宫脱垂已完全治愈,上三四层楼亦不觉阴部有下坠感,气力亦足,心悸未再发作。诊其面色尚属少华,唇仍淡,舌嫩稍胖(已无皱纹),苔白,脉左细右弱,乃处八珍汤重加黄芪,嘱其再服一二十剂,以培补气血。

〔按语〕  此案始终以补气法为主,虽有感冒仍予补气,以补中益气汤加减补其中气,使两个不同种属之病得到较好的效果。可见补气法,是中医独特的治法,有时几种病同见,只要辨证属气虚者,予补气法治疗,往往诸病俱愈。本案为什么要用首乌、石斛?为何以枳实易陈皮?根据个人经验,子宫脱垂与肝经有关,因肝脉绕于阴器,故用首乌作为引经药,此其一;凡气虚而脉细者阴分亦多虚,此其二。凡内脏下垂者我喜用轻量的枳实以配重量之黄芪,攻补同用,补多攻少,相辅相成,反佐之意也。

 

二十、硬  皮  病

张某,女,35岁。

初诊:1971年11月3日。

病史:皮肤硬如皮革3年余。患者于1963年5月起,出现低热、乏力、面部及两上肢浮肿,后又延及两下肢,3~4月后,皮肤逐渐变硬如皮革样,颈部并出现白色脱色斑,手、腕关节活动不灵,1969年5月在某医院皮肤科确诊为“硬皮病”,经用西药(强的松等)治疗1年,无明显好转,但仍能坚持骑自行车上班,1970年到1971年又先后在2个医院进行中医中药治疗,但病情仍继续发展,皮肤发硬及脱色斑的范围继续扩大,并觉心跳、失眠、开口困难,胃纳差,全身肌肉萎缩,手足麻木,下半身无汗,四肢关节疼痛等要求入院。

诊查:慢性病容,面部缺乏表情,骨质脱钙,头骨凹凸不平,四肢及面部、颈、肩部皮肤发硬,呈蜡样光泽,不易捏起,颜色加深呈棕色,并夹杂有大片的脱色斑,四肢闭汗,无明显毛发脱落现象,心尖区Ⅱ级吹风样收缩期杂音,肺部正常,肝脾未扪及,指关节、腕关节呈轻度强直僵硬,无病理神经反射。舌质淡,瘦嫩,伸舌不过齿。苔薄白,脉细,两寸脉弱。实验室检查:血、尿、大便常规及肝功能检查均属正常,红细胞沉降率27mm /h,血浆总蛋白 61.6g/L,白蛋白 36.4g/L,球蛋白25.2g/L,X线检查:胸透心肺正常。

诊断:系统性硬皮病(硬化期及萎缩期)

辨证:病属肺、脾、肾俱虚(阴阳俱虚)。

治法:补肾健脾、活血散结。

处方:鹿角胶6克(溶化),阿胶6克(溶化),鳖甲30克(先煎),熟地24克,淮山药15克,杞子9克,仙茅9克,巴戟9克,红花4.5克,桂枝9克,党参15克,白术12克,赤芍12克,炙甘草6克。

二诊:在上方基础上加减,服药1个月后,关节疼痛减轻,但月经来潮量多,舌嫩红、瘦,苔黄,脉虚。证以阴虚为突出,乃改用六味地黄汤加行气活血药物。

处方:山萸肉9克,淮山药18克,云苓9克,熟地8克,丹皮6克,泽泻6克,杞子9克,鹿角胶4.5克(溶化),党参15克,黄芪12克,当归12克,丹参15克,麦芽15克。

三诊:上方加减服至1972年4月出院。出院时手足麻痹减轻,皮肤较松弛,颜面、左手皮肤可见皱纹并可捻起,指腕关节活动较前灵活,精神转佳。出院后仍照上方加减。

治法:滋养肾阴,健脾益气。

处方:黄芪15克,熟地15克,淮山药15克,云苓9克,山萸肉9克,鹿胶6克(溶化),当归

发表于:2010-04-24 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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