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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傅山精通《内经》,以诸子学与医学互参,多所发明 傅山对医学经典著作和基础理论非常重视,他提倡精读医经,本人对《内经》极为精通,并与诸子学互参,多所发明。他在《医药论略》中开宗明义地指出:“药性大纲,莫过于精读经录及历代以来续入本草。”这里虽然直接说的是“药性大纲”,但实为整个医药大纲。只有精读经典,熟知和精通《内经》、《难经》、《神农本草经》和《伤寒论》等四部经典,才能掌握中医的基本理论和临床基础。相对来说,中医的基本理论是相当稳定的,而药物学的发展、补充、丰富,则变化较大,所以,傅山特别指出要读“历代以来续入本草”。傅山自己是精读了医学经典、精读《内经》的。全祖望在《事略》中说他“家传故有禁方,乃资以自活”,恐怕是一种民间传说,低估了傅山的医学造诣,戴梦熊撰《传》中说他博览经史,“又以余力学歧黄术”,稽曾筠撰《传》中说他“精歧黄术,邃于脉理,而时通以儒义,不拘拘于叔和、丹溪之言”,庶几近之。我们只要看《霜红龛集》中保存的傅山读《内经·五运行大论》的一段笔记,亲笔大段抄录《内经》原文及注释,说明谚语“早看东南,晚看西北”的天文地理学原理,就可以明了傅山对《内经》的熟悉程度。以诸子学与医学互参,融会贯通,互相发明,是傅山研究医学的一个重要特点。 本来中医《内经》等经典,产生于我国古代哲学与自然科学尚未彻底分开的时代,与哲学有密切的内在联系,它运用古代哲学思想,也丰富了古代哲学思想。傅山正是以他特有的学术优势,继承了这一传统。他的医学知识帮助他研究诸子,他的哲学知识又加深他对医经的理解。在他的读诸子笔记中,可以找到不少例证。如 《淮南子》有“人间钻脉得失”句,历来未注其义,傅山以医解“子”,“谓大概似推求经络之意耳。‘钻’即入其窍,‘脉’即寻其理。”又如《管子》:“定心在中,耳目聪明,四枝(肢)坚固,可谓精舍。精也者,气之精者也,气道乃生。”傅山读“子”悟医,由此引申出一个逆命题“气不到则死矣”,进一步印证了中医学说中 “气”的机制和重要性。傅山还留心医经与子书的异同,如读 《淮南子·精神训》,有这样一条札记:“肺金肝木,此独谓‘肺木肝金’”。 推崇“尝药圣”与“折肱儒”,指出学医入门要“细读诸论,再从老医口授” 傅山重视医学经典著作,并非因为它有什么神秘之处,而是因为它来源于实践经验。傅山特别推崇有真知灼见的“尝药圣”和“折肱儒”。他有一首《卖药》诗,表达了他对医史和医术的见解: “衡尹传汤液,畴箕不见书。想来明晦际,亦事鬼臾区。所以长沙老,相承金匮俱。既无尝药圣,谁是折肱儒?即不千缗也,其能一视欤?真人十六字,老夫一半除。” 傅山此诗前六句发表他对中医特别是汤液承相流变历史的看法,大意是:相传商汤时的阿衡(宰相)伊尹将中药汤剂之法传留后世,但商末周初的箕子为周文王所述的“九畴”(即《尚书·洪范》)论述治理天下各方面的大事,却没有记载伊尹传汤液之事。虽然史无记载,不知其详,但推测当时尚处于由蒙昧到昌明的若明若暗之际,可能也同样像黄帝师事精医善卜的星官鬼臾区一样——既积累了以汤液治病的实际经验,又继承了历来星卜之官的天文知识与占卜理论。按黄帝时星官鬼臾区,自其十世祖即以太古占候灵文(占卜天候的纪录)《太治天元册》世代相传。《内经素问·天元纪大论》记鬼臾区与黄帝讨论五运六气,黄帝听后曰:“光乎载道!明乎载论!请著之玉版,藏之金匮,署曰《天元纪》。”以此之故,集“汤液”之大成的长沙老张仲景,一脉相承,继承歧黄之术的同时,也把自己的《伤寒杂病论》又称《金匮玉函经》。这里值得注意的是,傅山认为医学是由“晦”而“明”,中间还经过若明若晦的阶段,不断发展的;张仲景继承了黄帝以来的医学传统,而又成为“汤液”治病的真正开山之祖。 傅山把张仲景的医学地位与黄帝、衡尹相提并论,认为他们一脉相承,充分肯定了张仲景医学的历史地位。这个看法是比较准确的。在秦汉以前,临床治病主要凭借经验,临床医学特别是汤剂学尚处于探索阶段。张仲景借助《内经》的理论指导,创造性地总结了汉代以前汤液治病的实践基础,奠定了中医辩证论治和理、法、方、药的基础。更值得注意的是,傅山认为,从黄帝到张仲景,其医学理论与医术是长期同疾病作斗争的经验总结,他们是有实践经验、有真知灼见的“尝药圣”和“折肱儒”。他们的医学著作之所以可贵,就因为是实践经验的产物。相比之下,后世不少医家却缺乏这种精神和水平。 傅山在这首诗的后六句表达了他对当时一些平庸之医的批评。大意是:唐代大医学家、《千金方》的作者孙思邈(孙真人)提倡医德,有脍炙人口的十六字格言:“人命至重,贵于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孙思邈的这种医德是有他精湛的医术作基础的。而当今之世,既无亲尝百草的“圣人”,又无“九折肱成良医”的儒者,即使人命不值千金,也总是一条生命,医术平庸之人有为之一视的医术吗?因此孙思邈的十六字格言,恐怕要除去一半,打个折扣,真正能以一方济之,也就很可庆幸了。所以,傅山认为真正的良医,绝不是那些“胡乱钞方习方书者”。他在《题幼科证治准绳》中,指出了学医入门的正确途径:“既习此,实无省事之术。但细细读诸论,再从老医口授,自当明解。”学医而要“明解”,就必须把学习经典理论、有实践经验的老医生口授和跟随老医从事临床实践结合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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