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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山在山西(2)

 青羊庵 2012-02-28

时间:2007-07-24 02:08 来源: 进入论坛  手机读报 我要评论

  傅山女科有传人

     300多年前,身怀亡国之恨的傅山以朱衣道人的身份流寓于各地。无论他的足迹到了哪里,他必做的事情就是以医者的本色悬壶济世。因他医术高超、医德高尚,被百姓誉为“神医”。

     当年,他在平遥桥庙为百姓看病时,当地一位叫王兆鳌的小伙子慕名来拜访他。小伙子家是祖传世医,他的祖辈从宋代开始就行医了。与傅山先生交往之后,他发现,傅山先生医术精湛,尤其对女科更是研究深刻、全面。在那个时代,一个大男人,特别是一位有名望的读书人,专攻妇科是需要很大勇气与魄力的,而傅山用他的医术为多少女子排忧解难,实在令人佩服。王兆鳌就想跟他学医。傅山见他勤奋好学,为人正派,就将女科医术传授给了他。此后,王家将傅山女科作为特色,一代一代传了下来,王家成了有名的妇科世家。据当地民间传说,在旧社会,当地的女人得了病,如果请王家看过,娘家人就会挑不出理来,即使是死了也没有怨言。

     初夏的午后,我们在平遥史志研究室副主任张中伟的陪同下,到平遥城外道虎壁村拜访了傅山女科的第9代传人王培章。

     进得庭院,映入眼帘的是房檐下琳琅满目的各种锦旗、牌匾,“傅山医风”、“一代神医”……患者的赞美之辞中,包含着对傅山医学和其传人的深深感激。

     王培章老人今年76岁,从4岁起,他就开始在父亲的严格要求下,辨认中药,背诵药性、汤头,家传的《傅青主女科》是他必背的内容。17岁起,他就开始独立行医了。几十年的行医生涯中,他始终把医德放在第一位。他不能辱没自己的祖先,更要对得起“傅山女科传人”的称号。1984年,作为省内唯一从事傅氏女科研究的医学代表,他出席了“全国傅山学术讨论会”。1987年,他结合实际,出版了《傅山女科家传应用》,引起了医学界的关注。如今,王氏家族有上百个医生散布在全国各地。王培章老人有3个儿子是医生 ,孙子中也有4人在学医、从医。

     谈话间,王老取出了家传的典籍——《傅青主女科》。这是清道光年间出版的,伴随了他们家一代又一代人的成长。说起这本书,王老告诉我们,它是我国历代中医界所公认的妇科精辟专著,可以说是中国古代最好、最全面、也是最权威的妇科医学著作,目前,它还被纳入全国中医大学本科妇科学授课教材内容。老人的叙述感染着我们。傅山先生是一个全才,他的医学成就在他的众多才学中地位颇高,难怪会留下“诗不如字,字不如画,画不如医”的说法。

     王老的家里还珍藏着一方傅山像木刻。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王家一代一代将它传了下来,它见证了这个家族与傅山交往的渊源。木刻有巴掌大小,木质结实、细腻。刷上墨汁,拓在白纸上,傅山先生的像顿时清晰地出现在我们眼前:身着道袍,头挽发髻,面容清癯,目光坚毅有神。这方木雕的工艺非常精湛,连须眉纹理都一一尽现。我有些欣喜若狂了。在寻访傅山足迹的过程中,我们不是一直都在期待着目睹先生的音容笑貌,期待着与先生相遇吗?

  绝世孤品《郭泰碑》

     5月25日,一大早,我们一行人赶到介休市博物馆所在地—— 后土庙。据接待我们的段馆长说,傅山先生曾多次来到介休,但由于种种原因,在介休遗存的东西并不太多。目前,馆内仅保存着他的两块石碑,一块为傅山书写的班固的明堂诗,一块为傅山书写的郭泰碑。其中,明堂诗碑因被收入库,而进入文物库房国家有相当严格的规定,我们是进不去的,所以无缘一睹原物了。不过,从馆内的一块展板上,我们看到了这块珍贵的“明堂诗碑”的照片。可惜,照片拍得多少有点模糊,并不十分清晰,那首四言诗只能由熟悉它的段馆长为我们念出来,方知其意。

     虽无缘一睹傅山明堂诗碑原物,但我们却有幸一见馆内另一件名声更大的傅山书法藏品《郭泰碑》。据说,这是傅山书法中绝无仅有的隶书精品。

     怀着异常兴奋的心情,我们一行人紧随段馆长进入后土庙。一进入庙内,我们就被突如其来的宏伟、精美的建筑所吸引。北面大殿就是供奉后土娘娘的正殿,且不说殿内的气势,单单看那殿顶处金光耀眼的琉璃脊吻,角神走兽,飞檐亭堂,就足以让人眼前为之一亮,再看那高耸重叠的楼阁,高低参差,错落有致,配以精致华美的琉璃,构成了一组绚丽恢弘的道教宫观。与大殿正对着的是明代的古戏台,这个穿越了500多年的大戏台,至今还在发挥着它的作用。每年农历三月十八的庙会上,还会有晋剧艺人上台唱戏。

     在大殿东侧一角,我们看到了那块备受书法界人士关注的傅山《郭泰碑》。该碑碑体高大厚实,面东背西而立,在朝东的正面处,我们看到了一幅字迹清秀工整的隶书碑文。在其左侧边缘处,有一行楷体字,经辨认,原是清乾隆年间介休县令吕公兹书写的关于此碑文系傅山先生重书的说明。碑右下角有一块已缺失,明显是后来立碑时新补上去的。碑侧面还有傅山书写行草体文字,碑背面则有其子傅眉的题字。据后来我们采访的介休市书法家协会副主席郝继文介绍,此碑系青石材质,宽90厘米,高224厘米,厚19厘米,原来碑额上有“汉有道先生碑”的小篆体文字,可惜的是现在碑额、碑座均已丢失。

     郝继文说:“傅山在这块碑侧题记上说 ‘洪景伯《天下碑录》上碑有二:一曰郭有道碑,蔡邕文并书,在太原平晋龙泉侧;一曰郭林宗碑在介休墓侧。’但是到了傅山这个时候,这些碑都不见了。而我们后来看到的这块碑,它的面世过程,应该是这样:傅山原来就对此碑有所研究,与儿子傅眉、孙子傅莲苏曾各手书一册范本自藏,正赶上介休人‘磨石要书’,傅山因年龄大了,不便俯石就书,便让傅莲苏拿了他写的范本,请匠人先刻出笔画轮廓,再由王良翼对本修整,最后完成的。”为碑刊石的王良翼,是离石人,可能是刊石的名手。“王生貌朴野不文,而实内慧,能文多解,兼能医,运斤病字,良赖针砭”则是傅山对王良翼的评价。

     如此,我们不难看出,为什么这块碑这样有名了,碑文内容是东汉名人蔡邕所写,字系傅山先生重书,又有当时刊石名手不差毫厘地原样照搬在石上,原汁原味的傅山真迹,能不让人叫好吗?因此,它被世人赞誉为“无愧碑”、“三绝碑”。难怪有人惊叹:《郭泰碑》在清初的隶书中是一座高耸的孤峰!

     让人感到惊讶的是,傅山书写的这块隶书碑文,一反他主张书法要“宁拙勿巧”的常态,整篇文章排列整齐,字迹工整大方,清晰可鉴,给人一种唯美的感觉。郝继文解释说:“郭泰,字林宗,太原介休人。东汉末年名震京师的太学生首领,不就官府征召,后归乡里,党锢祸起,遂闭门教书,门下生徒以千数。面对这样一位文化先贤,尤其是其闭门不出的隐退行为对康熙年间的傅山有非常大的感召力。傅山极认真地书写他的墓碑文完全出于崇敬之情。而这种崇敬之情极有可能会使傅山放弃一些求异逐奇的想法,加强规矩合理的安排。”据说,这是傅山传世作品中唯一一件书写这么规整的隶书真品,可以说是一件绝世孤品。就是这么一件绝世孤品,也差点毁于一旦。在后土庙,段馆长告诉我们,这块碑,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时,曾被人搬走,架作石桥。初闻此言,我们不禁惊出一身汗。所幸,1977年县博物馆成立后,这块碑移回了馆内,得到了保护,要不然,我们也只能望空长叹了。2001年,后土庙被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自然,立在庙堂前的《郭泰碑》在经历了300多年的沧桑后,终于又与世人见面了。我想,傅山先生泉下有知,定要发出会心的微笑来。

  斟酒寄意在申明

     5月25日,头顶烈日,我们一行人从介休乘车出发,终于在午后赶到了汾阳。司机小郭打趣说:“这一路可苦了我一个人了,你们倒好,睡了一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美美地伸了个懒腰后,我不好意思地笑了。说真的,连日奔波,大家身心早已疲惫不堪。“赶快找地方吃饭啊!”一旁的摄影记者小杨斌大叫着,“肚子早就抗议了”。于是,随便在路边找了家饭店,胡乱吃了点儿后,大家便上路了。目的地:汾阳城北“申明亭”。

     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位于汾阳城东北杏花镇东堡村卢家街。到了实地,我们才发现,原来这里是一个砖砌的大院落。如今的申明亭只剩下一处角亭,亭内垃圾遍地,要不是有一块上书“申明亭”字样的石碑立在那里,相信许多人会误以为那只是这座院落外的一个装饰而已。想当年傅山先生在此聚会天下志士仁人时,写诗曰:“长夜梦不成,到处野草生。斟酒尽善村,寄意在申明。”可惜却成了如今的样子。院内的古井保存得相对完好些,只不过再打不上水了。

     此处,与著名的古井亭大相径庭。位于汾酒厂花园里的古井亭,亭内还留有傅山先生手书真迹“得造花香”。它已经成为汾酒厂内一处闻名遐迩的旅游景点了。据说,“得造花香”这四个大字,还是傅山与汾阳薛宗周、王如金两人在一次饮酒时题下的,后来这两位义士在晋祠南堡与清军的巷战中魂断灵台。当年名动一时的《汾二子传》,就是傅山先生为悼念此二人所写。

     如今,紧依申明亭旁的一处高墙大院已是人去院空,空旷的院子里长满杂草,两边的厢房与正房也是凋败不堪,许多连门窗都没了踪影。当年,这里应该是人丁兴旺、贤者云集的好去处。现在,只剩下高高的围墙与墙外不见了水影子的古井。

     历史的天空,总是那么风云多变,让人难以捉摸,昔日的喧哗热闹,为什么总会归于寂寥。然而,寂寥中,似乎少了点什么。

  畏热堂前说旧事

     4月27日下午,从平定出发,我们驱车直奔盂县。及至目的地时,虽然头顶烈日,但我们发现在这座古老的县城里,居然凉风习习,让人感觉到了一丝难得的惬意。

     很顺利地找到了县政协文史办的赵润生主任,在他的带领下,我们一行人来到了一个叫秀水镇北村小后街的地方。在这里,有一处宅院,据说是傅青主数度旅盂时居住过的地方。果然,一进入院内,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古香古色的老宅。几根粗大的柱子支撑着老宅的前檐,木门、木窗、木梁上的漆早已剥落。主人出来,问明了来意后,热情地向我们介绍起来。这是位70多岁的老人,叫郑羡和。据他说,这所老宅是他家祖上传下来的,有500多年的历史了,属于私有财产,他的祖先与傅山先生交好,傅山先生每次来盂县都会住在这里。除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屋顶两边的龙头被人打掉外,老宅基本保存完好,至今还住着人。老人的儿子外出,门上着锁,我们没能进屋去。郑羡和说,屋里至今保存着傅山先生书写的一块“畏热堂”匾。

     一旁站着的赵主任向我们介绍说,当年,年已77岁高龄的傅山最后一次来到盂县,拜访郑仪夔先生,就是郑羡和的祖先。明亡后,郑仪夔不为清廷高官厚禄所惑,以身体不适应气候为由,不仕,问其故,曰:“怕热”。对此,傅山十分钦佩,亲手书“畏热堂”匾以赠。上款为“舜丈老于孝廉,当为令,不肯谒选,问其故,曰:‘怕热’”;下款为“因即事以颜其堂,复招华宗,沧浪浃事为之联。七十七岁侨黄真山。”

     老宅昔日辉煌的气势早已烟消云散,仅留下傅青主无限遗憾与后人无尽的品评。站在先贤曾经居住过的地方,我们仿佛穿越了历史的天空,看到了先生壮志未酬时的悲愤与孤寂,看到了壮士扼腕、英雄沾襟时的苦楚和悲伤。

     就在结束采访之际,郑羡和老人说,县里和省里许多文管部门多次来此查访,临走都曾表示要给一定的经费用于老宅的保护与维修,可都是一走了之,从来没有兑现过。“这是我私人的财产,我要是把它拆了重盖新房,那也是可以的。”老人气愤地说道。我们赶紧安慰老人,谁也不希望历经500多年风雨的老宅,就这样被毁于一旦。直到郑羡和老人表示不会拆时,我们才将信将疑地与他告别。我们真不知道,下次再来盂县时,能不能再次有缘看到这座让人心动的老宅了。

     难道非要等到那一天,我们的有关部门才去“亡羊补牢”吗?

  小松无数不成材

     4月28日,起了大早,按行程安排,我们要去盂县城北的藏山,寻访当年傅山的足迹。半个多小时后,一处山门横亘在山口,一行人穿门而入,才发现这里是里外两重天。只见水泥铺就的路面沿着山势高低起伏地向深处延伸,两边山峦叠嶂,青山如黛,空气清新。

     一路走来,我们看到了著名的“龙凤”二松。“龙凤松”,位于祠庙入口处,“龙松”伏地而生,似虬龙蟠曲,呈仰天长吟之状;“凤松”袅娜奇立,若仪凤展翅,有凌空翱翔之势。同行的赵主任告诉我们,藏山庙又叫文子祠,以赵武之谥号赵文子命名。祠庙始建无考,现存碑碣中有金大定十二年(1172)重修碑记。藏山庙大小三十多处亭台楼阁皆倚山傍壁而筑,气势雄伟。据《史记》等典籍记载,晋景公时,权奸屠岸贾累进谗言,致使赵盾全家三百多口被杀害。赵盾之孙赵武尚在襁褓之中,程婴和公孙杵臼为抢救赵氏孤儿赵武,与屠岸贾展开了一场“搜孤救孤”的斗争,后程婴用自己的孩子替代,而抱赵武逃至此处,藏居15年之久。名其山曰“藏山”,盖以藏孤得名也。公孙杵臼被抄斩。后人为颂扬程婴、公孙杵臼等人壮烈事迹,遂在藏山立庙祭祀,代代香火不绝。

     在左侧山腰上,我们看到了藏孤洞,僻静幽谧,据说是赵氏孤儿当年藏身之处,其实,只是一个不算大的山洞,后世的人们在其前加盖了庙宇。这个洞在现在来说,让人居住一两日尚可应付,倘若让你居个十年八载的,我想,没有几个人愿意。很难想象2000多年前的程婴与赵氏孤儿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一躲就是15个春秋,不是有非常毅力与坚定信念的人,是断不能做到的。可以看出,当年避居在此的傅山定是对程婴等人的忠义钦佩至极。在藏山就有他泼墨而就的《留题藏山》,诗云:“藏山藏在九原东,神路双松谡谡风,雾嶂几层宫霍鲜,霜苔三色绿黄红,当年难易人徒说,满壁丹青画不空,忠在晋家山亦敬,南方一笏面楼中。”

     想当年,傅青主因明亡,遂避居于此,身在国家败亡的时代,他的心情定是十分苦闷的。这种苦闷恐怕只有向前辈贤者诉说,才能够多少让心情宽慰一些。而这种诉说也只是心与心的交流,跨越的时空,与现实无济于事。终究傅山在此没有完成他的愿望,带着无尽的失落,又移往南娄乡境内的李宾山庙中,此时,南明王朝的崩溃,使他心情十分苦闷,知道大势已去,不禁长叹,泪如泉涌。他将对朱明皇族的痛恨,凝注笔端,作了淋漓尽致的倾泻。如在《李宾山松歌》一诗中,他愤疾不已地痛骂朱元璋的子孙道:“黄冠万事已如扫,忽尔入林生旧恼,小松无数不成材,龙子龙孙尽麻蒿。”

     可以说,傅山先生满怀着希望来到藏山,却又不得不带着失望离开。如今,藏山现在已经成为一处风景秀丽、游客如织的旅游区了。喧闹繁华的背后,有谁还能想到300多年前一位先贤曾在此,为自己政治理想的破灭而叹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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