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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今又重阳，战地黄花分外香；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重阳节，是一个可以入酒、入诗、入画、入梦的节日。九九重阳，云淡风轻，秋高气爽，赏菊采菊，咏菊品菊，雅趣横生，别有情味。
中国有梅、兰、莲、菊四大名花。菊虽名列四大名花之末，其实则当立四大名花之首。何也？窃以为，菊有诸多之最：一为花色品种之多，二为品花人之众，三为咏赞诗词之繁，四为花的品格之高，实为另三花难以相比的。人们之所以偏爱菊花，不仅仅因为她的高洁、雅致、色彩纷呈，更是崇赏她“宁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的不屈不挠的精神，仰慕她那“轻肌弱骨散幽葩，更将金蕊泛流霞”傲霜挺立的可贵品质。 历代诗人里咏菊的不胜枚举，在卷帙浩繁如海的古典诗文中，随便揭开一页，吟咏菊花的妙词佳句就会悠然入你的眼帘，菊的端雅秀美、特立独行的品质尤其引人注目，无意中你会沾染菊的风骨。这些咏菊诗有的以叠字、比喻或拟人的手法描绘菊花的丰姿秀色、清香逸韵。而凡事都有个开头，有个极致，于是，那在某方面开先河的，或写的最为极致的，则会给人印记烙深。 最早咏菊的诗人，当数战国的屈原了。在屈子的笔下，菊花是一个高尚品德的意象，曾在他的多篇诗篇中出现过，用以表达坚守正直、高尚品德的情怀。如《离骚》中“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惜诵》中“擣木兰以矫蕙兮，槃申椒以为粮，播江离与滋菊兮，愿春日以为糗芳”；《礼魂》中“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在《少司命》中，更是对菊反复铺陈，极力描写、渲染。在屈原心中，菊花是百花的仙子，是至高无上的。 最早把菊花置于百花之上，作为最高品德意像来歌咏的，当属东晋大诗人陶渊明了。其爱菊之名，无人不晓，而菊花也逐渐成了超凡脱俗的隐逸者之象征。他的超然物外的名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已成为千古之绝唱。赞其咏菊词语，还多见于《饮酒·一》、《归去来辞》多首诗中。宋人周敦颐在《爱莲说》中说：“晋陶渊明独爱菊。”陶渊明以诗出名，以酒出名，更以爱菊出名，后人效之，遂有重阳赏菊之俗。 陶渊明爱菊，看重其耐寒抗冷、坚贞不屈的一面。而菊花品格远不止耐寒与坚贞，它还有很强的繁衍能力，亲和能力，甚至还很王气、霸气。要论花的品种之多，色泽之艳，花期之长，菊都是百花中最出色的，梅、兰、莲都难以望其项背。 最先看到菊花的王气、霸气的，并把它作为王者意像来题咏的，当数唐代的黄巢了。他的《咏菊》：“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在这里，九月的黄菊，竟然是一位指挥千军万马、冲锋陷阵的将军，一位气概傲世、不可战胜的君王！黄巢爱菊咏菊，是从政治斗争的角度来欣赏菊花的品性的。 真正从文学艺术的角度赏菊、写菊的，把菊写得最全面、最细致、最生动、最感人的，恐怕还是首数宋代女文杰李清照了。别的不说，单凭一首《醉花阴》，就把菊花写到了极致：“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盏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这里，作者将菊花的形态与人的情态合二为一，一个愁美人的形象，跃然纸上，刻画得如此生动传神，惟妙惟肖。此意像虽承自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然由于比之陶诗意境更具体，情感更深厚，故也与陶诗一样成为千古绝唱。 如果说，这首词只写出菊花的一种情态，是一个孤独伤感的意境，那么，她的另一首词《多丽》则写出了菊花的群英荟萃，各式各样的菊花竞现其中，温婉含蓄，细腻传神，栩栩如生。“小楼寒，夜长帘幕低垂。恨萧萧，无情风雨，夜来揉损琼肌。也不似，贵妃醉脸，也不似孙寿愁眉，韩令偷香，徐娘傅粉，莫将比拟未新奇。细看取，屈平陶令，风韵正相宜。微风起，清芬蕴藉，不减酴醚。渐秋阑，雪清玉瘦，向人无限依依。似秋凝，汉皋解佩。似酒洒，纨扇题诗。朗月清风，浓烟暗雨，天教憔悴度芳姿。纵爱惜，不知从此，留得几多时。人情好，何须更忆，泽畔东篱。” 此时此景的菊花，唯妙唯肖，风情各异。在姿态上，有似婷婷玉立的瘦美人小翠菊，有如杨贵妃醉酒般的大丽菊，有花瓣细长如眉的“孙寿愁眉”，有久开仍风韵不减的“徐娘傅粉”，有貌不出众，却“暗香盈袖”的“韩令偷香”；在情感上，有清淳端庄的，有如屈原、陶渊明。有善于歌舞，惯于迎合的，有如赵飞燕。有一脸轻愁、楚楚惹人怜的，犹如汉宫中的班婕妤。朵朵菊花，有的立于清风徐来的明月下，有的抱肩于萧萧夜雨中，令观赏者不由自主地置身其中，乐不思返，浮想联翩……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在一个月光如银、繁星若水的秋夜，坐在临窗而设的书桌前，忽然就想起了这些脍炙人口的咏菊佳句，恍惚中仿佛有幽幽的菊香伴着轻吟的诗语盈面而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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