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技兼南北 ——我眼中的沈荣华山水画 ○李星 ▲ ▲ ▲ 第一次接触沈荣华画集，我就被其集中国南北山水画之大成，博西方现代风景画艺术精华，才情横溢，富有鲜明的时代精神的山水画作所震撼。我知道，对于一个画盲、书盲、音盲，几乎从未涉足过绘画评论的文学批评者，这样的直觉和判断是十分冒险的，然而在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我却充满了奋不顾身的自信，不管是“胆大不识羞”，还是隔岸观火、盲人说象，都没有使我退缩。因为在中国现当代著名的山水画家中，我究竟读过北方的赵望云、石鲁、方济众、何海霞、徐庶之，南方的黄宾虹、钱松碞、黄秋园等等，正如一个小说的读者，可以依据经验和直觉来评判一部小说的优劣、档次，难道一个文学工作者不能依据直觉和经验来判断一个画家、一幅画作的好与孬？既然诗的研究者并未否定所谓“误读”的意义，难道同样是艺术的绘画欣赏，能将“误读”排斥在画评之外？ 话虽如此说，要真正谈出沈荣华山水画的好处、妙处，对于一个很少涉足此道的门外汉，却也颇费踌躇，话该怎么说才比较合适？这“合适”不是恶补一番所谓的画法画技，说出内行认可的话，而是如何能够将外行的观感和想法，尽可能真实准确地表现出来。 一是所谓“集南北之大成”。我对黄宾虹、钱松碞、黄秋园山水画的印象是：润、秀、亮。秀不必说，江南的山水是秀的，以江南的山水为本体的绘画也必然是秀的，灵山秀水堪可观，这也正是生在北方、长在北方的我及我们喜欢黄宾虹绘画的根本原因。润包含有湿润和人们感觉中的滋润、温润。前者不必说，皆得之江南山水之自然，后两者就属观赏者主观心灵情感的效应了，应归之“美感”的范畴，可能是江南山水给的，更重要的是画家心灵中本存温润，融之于作品，感染于读者。相比于以上两者，“亮”纯粹是笔者欣赏山水画的私人标准，它包含绘画结构中的疏与密、虚与实的协调与平衡。可以找一个近似的字就是“朗”，开朗，明朗，不要给人以压抑感，让人的眼睛舒服，给心灵以想象的空间。它可能是天际、云彩，也可能是光亮、水、雾，还有一个可能就是着色。印象中黄宾虹、钱松碞皆善于以橘红之亮朗间离墨色之浓重，很亮很美，视觉效果很好。 与黄宾虹等南人不同，上面提到的几个北方山水画代表，只有赵望云是真正的北人，石鲁、方济众都是南生北成，因为艺术的成长年代在北方，他们的画风就带有北方特色了。如果要找几个字来概括我对他们山水画作的印象，就比较难了。但是再难也要判断，哪怕只是为了自圆其说。这就是苍、阔、壮。苍是指苍凉，阔是开阔，壮是壮丽、悲壮。除了方济众，苍、阔、壮用之于赵望云、石鲁好像还恰当。荒山、秃岭、厚重的黄土，无边的沙漠，孤独的牛、羊，跋涉中的骆驼、毛驴，孤单的树木，嶙峋的山崖石壁，这就是赵望云、石鲁山水给我的印象。在他们的画作中充盈的既有祖国山河的壮丽辽阔，也有不同时代中民族生存的艰难与悲壮。赵望云的“河西走廊”、“陕北画”，是这样，石鲁赋于革命内涵的《转战陕北》、《东方欲晓》也是这样。实际上这正是他们永远难于自我描述的、发自内心的祖国西部感觉。明乎此，在一场颠狂的革命运动中，他们的画作被赋予“野怪乱黑”的恶谥，并被“横扫”就是必然的了。 沈荣华是浙江人，标准的南人北长，他师从于赵望云的弟子、南人北成的方济众，可能不全是偶然。但与乃师方济众之灵魂永系巴山汉水不同，还兼具了南人山水画的润、秀、亮和北人山水画的苍、阔、壮。为什么山西人苗重安以黄河作为自己绘画的基本题材，而沈荣华却积多年之功，在自己艺术的成熟期去画长江，而关于黄河的作品却一幅也没有见到，这里透露出的是他作为一个南人对祖国南方大地山河永远也化解不开的心理情结。是的，秦岭是他主要的创作题材，但他笔下的秦岭，更多是分水岭以南的秦岭，如《陕南冬晨》、《深山农家院》、《秦岭秋趣》、《秦巴农丰》、《阳平关早市》等等。如果方济众先生泉下有知，当倍感欣慰，因为陕南山水究竟是他一生想表现，却限于各种主客观原因而未如此酣畅淋漓的表现过，这位我熟悉的前辈画家，永远是一只独立于山巅的将战斗的犄角盘起来温和善良的羊。而在我的印象中，与他不同年代的学生沈荣华却是一个个性张扬，在艺术上野心勃勃、目空一切的角色。他以从乃师那里传承下来的水墨功力，坚决地实现着他南人的山水画理想，创作出一幅幅与以往北方画家眼中不同的秦岭。它是秀丽而朗润的，但同时又是广阔、深遂、壮丽的，如《山城》之开阔，《溪边话桑麻》之疏朗，《终南雪霁》之焦枯，《霜林红醉》、《终南尽染》之壮美，《红石崖》之苍劲、悲壮等等，无论其构图、色彩和笔墨都让人想到赵望云、石鲁、何海霞等。这种集南北山水之大成的艺术追求，本身就是勇敢而热烈，并不无悲壮色彩。 二是所谓“糅中西于一炉”。沈荣华的人生历程与创作道路，笔者不知道。但连笔者这样的“画”外之人都略知梵高、莫奈、马蒂斯和他们所代表的印象主义，吴冠中、林风眠的兼具中西，沈荣华之熟悉并喜欢西方现代主义的风光画，当是毫无疑问的。但喜欢和熟悉西方现代主义绘画是一回事，真正运用其绘画观念和表现手法于中国源远流长的山水画范式却又是另一回事，首先是要有求新求变的勇气，其次是结合自身心性和中国山水画笔墨的创作实践。沈荣华可以说于此二者，兼而有之，既有求变创新的勇气，又有深思熟虑的创作实践。从《沈荣华画集》一书所收辑的画作来看，他的努力是多方面的。 一、在山水画结构中，以狂乱的写意笔墨表现出一种能为人们所感觉、理解的自然景象。如《秋趣》和《岭上乍春》基本构图仍是远山近水，但画面中心却不是以往的绿树茅舍，而是缤纷杂乱的枝干，你理解为芦荻杂花也可以，理解为乔灌杂木也可以。秋与春的不同，只以落叶纷落、疏枝下垂所暗示的萧瑟，是枝条、树干在复苏中的昂扬及土石上的绿色渐显的繁复，所以它们所传达的是在作者眼睛和心灵中存在的秋和早春的意象，而不是写真。《月夜》当然也是这类的意象之作，不过画面中间依山形和人居而长的竹影、树木规整了些，杂而不乱，突出的是山居月夜之静。《层林晓翠》突出的是乍明时刻山间新的一天的开始，静中有动，动中有静。在这类作品中步子跨得最大，也可能引起分歧的是《林深家园》，如瀑布般的树木枝条本来是从居屋前的河畔长上去，遮住了一幢幢瓦屋，但它的视觉效果却是绿色的瀑布从山崖上鸣响着落下，突出的是藤蔓绿树掩映中的林区景象。二、以《风雨镇安》和《红石崖》为代表的赋予传统山水画以种种现代意味浓厚的精神内涵。《风雨镇安》以传统国画的皴、擦技法，营造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狂风暴雨的状态和氛围，让人们真切地感受到癫狂的自然力量的强大，尤其画面右下角黑墨的爆炸效果，如利剑般劲射而出，更突出了近景山城的巍然屹立，楼宇鳞次栉比，安然不动。这是一种力量和意志的较量。如此动态的山水效果和意志精神氛围，在笔者所看到的古今山水画中是罕见的。《红石崖》橘红的象征意义似不必特别论及，这里强调的是作者将以往国画中画松画柏的技法，用来画崖，突出了它的雄姿和力量、坚定和崇高，使其历史精神的内涵得以自然显现，这比那些以红旗和人物为标签的革命历史题材画作，自然要高得多。三、则是用笔墨工具表现西方现代油画的效果和技法。笔者曾经在陕西传统山水画家崔振宽、罗平安的画展中看到过类似的实验，如崔振宽的用满幅的墨点表现风景，罗平安的用类如钧瓷窑变那样的效果体现自己对皴、擦技法的突破与创新。这种求变出新的技法，在沈荣华山水创作中也有了成功的实践。如《山城》主体部位的城市留给笔者最突出的印象也是瓷化窑变的效果。细究其基本技法，仍不离皴、擦和线描，但那种青、白光色的凝重与质地的坚硬，却给人以静物油画的感觉。尽管《终南尽染》和《春桃园》的视觉效果都是鲜红，但前者并没有脱离传统山水的规范，而后者却让人想到现代西画中的点彩主义，以刚劲的鹿角式的粗线为枝干，以纷乱的点点桃红为花，表现出春天桃林鲜艳热烈的喧闹。虽然《残荷》与《荷塘清夏》的画法，在前人笔墨中并不少见，但沈荣华的作品，却有着独特的人格内涵和个性笔墨的穿透力。 本来中国画就有写实和写意的两途，有唯美和唯情、唯性的不同追求，沈荣华的山水技兼两途，两途都有突出的成就。他的写实山水可以用厚、深、灵三字来概括，其写意画则是美善俱佳，技巧是一流的，但并不空洞，在笔墨的恣肆变幻中，张扬着自己奋发向上、雄视当今画坛的气魄和自信。他的自信来自对传统山水技法的烂熟于心，更来自他正当盛年的艺术生命力量对出新求变的渴望。艺术才能是需要岁月的积累的，艺术的成就和名望同样需要岁月的累积，我相信，并祝福这位60年代出生、才华已现的山水画家，成为未来陕西、乃至中国画坛的一颗参天大树，枝繁叶茂，硕果累累，名标画史。 沈荣华 浙江省海宁市人，生于1962年，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生班毕业。现为国家一级美术师，陕西国画院专职画家。曾师从中国著名画家方济众先生，后深研宋、元、明、清及现代各派大家。作品大度朴实、气势磅礴，乡土气息浓厚、意境深远。融中国传统与现代西洋画为一体，自成一格。 作品多次参加全国展览，曾参加十二届、十三届、十四届全国群星奖美展并获优秀奖。多次多幅作品参加陕西省美术展及群星奖美展，获五次省级一等奖。多次参加日本、新加坡、马来西亚、韩国、台湾、香港等国家和地区画展，多幅作品选入日本、韩国、新加坡及国内多部画集。百余幅作品在国内各大报刊发表，大量作品被国内外友人、博物馆、文物店等收藏，多次在国内举办个人画展，引起艺术界的极大关注。出版有《沈荣华山水画集》、《沈荣华山水画选》，在海内外有较大影响。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