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岳川的书法及其意义

王岳川的书法及其意义

    王岳川是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在文艺本体论、现代性与后现代性、文艺美学与文化研究、西方文化思潮等方面都有深入细致的研究，并独成己见。然而王岳川也算得上一位书法家，而且担任了北京大学书法艺术研究所的副所长。
　　去年盛夏，我与女儿在未名湖畔与王岳川不期而遇。告别时他赠我一部澳门出版的《王岳川书法集》，扉页上有季羡林先生的题词“极高明而道中庸”。还有一部是在韩国出版的书法论著《中国书法文化精神》。这两部书，我已看过多遍。无论书法还是论著，王岳川都已做得相当出色，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正如他在《中国书法文化精神》一书中说：“中国书法是一种体验生命本体的审美符号，它浸淫于中国古老的哲学美学之中，在笔飞墨舞的音乐律动中，完成一种时空的审美形式，而成为中国文化的重要内容。”这话说得极有道理。我始终认为，书法与人的生命本体，与哲学、美学乃至整个人生有着密切的关联。所以怎么样的人生经历，便写出怎么样的书法。即使高山仰止的王羲之书法，也是他的人生经历和生命本体的展现。
　　王岳川五岁习字，遍临名帖，得到不少书法奖项。早年专攻颜楷。书法集子中那幅对联“大川新雨广泽物，高狱飞云邃来仙”，便深得颜氏家法，其用笔取势筋骨厚重。不过比之颜楷，他最特长的还是王羲之、王献之的行草。“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这一幅书法在行草的遒劲中，写得一气贯之，气象雍容，有着自己的书法风骨。因此读着这幅书法，我们会沉浸到书法的意境中去。这不仅仅是苏轼《念奴娇》中的意境，还有王岳川营造的“字与字的呼应”中的意境。那笔划线条中的气流，仿佛是生命的律动和血液的循环。这便是书法的血脉精气，也是书法的灵魂所在。
　　对书法的认识与觉醒，其实是对人的认识与觉醒。王岳川在澳门与日本均办过书法展，其展出的书法作品篆、隶、楷、行、草诸体俱备，形式有对联、中堂、条幅、横披、匾额、斗方、扇面、手卷、笺札等。其中一幅１９８１年的小楷横披，写苏轼《赤壁赋》的书法，让我很喜欢。那时候他不过是个大学生，如此精严淳厚且笔力饱满、一丝不苟的书法，若不是“五龄童”的习字生涯与勤奋，是断断写不出来的。
　　王岳川的书法灵秀、飘逸、豪宕的风格，都以“笔力遒美、姿态万千、局势堂皇、气韵超逸的面目”取胜。他是一个在古典与当代之间不断探索的书法家，不会仅仅停留在对颜真卿、王羲之、王献之、怀素、苏轼等古人身上吸取精华，而是通过自己的创作，创造性地转化中国古典文学与书法中的哲学和美学灵感，使自己的书法行走在古典与当代之间，去探索一个民族的生存意志、思维方式和美学思想。有了这种“大主题”的思维方式，王岳川在２００１年岁末临王羲之《兰亭序》中堂，便有了今人之身，揣古人之意，飘飘然羽化登仙地让墨彩飞动于手中，英气绝伦。
　　王岳川是中国当代学者中具创造力的书法家之一。他在书法中融古典书法、中西文化、文艺美学于一炉，突破了古典书法的传统审美范式。中国的古典书法视“中庸”、“内敛”、“优雅”为最高境界，在笔法上强调中锋用笔，在结字造型上强调均衡和工稳。而王岳川的书法则灵秀、典雅，线条干净。他似乎在“线条”上创造奇迹，娴熟地运用结字造型上控制得很好的奇险与雍容。在书法视觉上，给人以美的享受和想像的空间。这种既承载了古人的书法境界，又体现了当代人对自身命运的思考的手法，便是当代书法艺术发展的一个新景象。
　　王岳川作为一个文化学者，总是站在中国文化自身的立场上。在文化研究上，他已提出“发现东方”和“中国书法输出”。他说：“在获得世界性的审美共识的形式框架中，注入中国文化的民族精神和东方魅力，是中国传统向现代转型、现代向传统回归的必由之路……中国艺术家的文化自觉与艺术底蕴，成为书法走出国门的关键。”他还提出“技进乎道宏于道”的理论观点，并通过自己的创作，创造性地对“学者化”书法进行了新的诠释。他说：“书法不仅仅是技术，它更是一种‘道’。达到最高的书法境界，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具有学术文化精神的书法家。”
　　我想，“学者化”书法使书法作为一种“视觉艺术”，具有了更丰富的表现空间和视觉审美因素。这为书法进入国际文化交流，提供了更大的可能性。最近我在中央电视台观看一个《千年书法》的八集电视系列片，其中也有王岳川对书法的讲述。在王岳川看来，书法是另一种状态、另一种空间、另一个世界。这个书法的“古典世界”是辉煌的、灿烂的。但因为几千年的文化积淀和无数书法艺术大师的探索，书法从表现形式、创作技巧到审美标准，都已有一套完整的体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要超越古代书法大师很难，但每个时代也都有超越者。
　　纵观王岳川古朴新颖的书法艺术世界，应该说他给中国传统书法赋予了时代的气息与意义。这让我看到了一个古老的中国文化传统，是如何不断更新的关键所在；也看到了王岳川不断采用当代跨文化的对话方式，促使自己的书法艺术更加炉火纯青，趋于完美。我想这便是一个学者书法家对书法艺术的永远追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