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节日中,七夕是最富神奇、浪漫意味的。每逢七夕,民间少女及少妇都有乞巧的风俗,七夕因此又称为“女儿节”。近年每有人将七夕与西方的情人节相提并论,不为无因。
七夕的起源可以肯定与天上的星象有关,牛郎、织女原是隔天河而居的星辰,被人格化为人间的情人与夫妻。《诗经》就已提到牵牛、织女星,并将天上的这两颗星与人间的耕织生活联系在一起。汉代已有七夕牛郎织女相会的传说,《岁时广记》引《淮南子》云七夕:“乌鹊填河成桥而渡织女。”《古诗十九首》曾描述牛郎织女的分居生活:“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年?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隔河而居的两颗明星激发了人们无限的想象力,南朝的殷芸在其《小说》中表述的牛郎织女故事已经比较完整了:天河之东有织女,是天帝的女儿,劳累于织布工作,织成非常美丽的云锦天衣,然而却顾不上装饰打扮自己。天帝怜悯织女独处寂寞,把她许配给天河之西的牵牛郎。嫁后织女废弃了纺织工作。天帝大怒,责令她回归河东,只允许两人一年一度相会。
后来又经过人们不断加工,织女婚后慵懒的情节被去除,形成了另一个动人的传说:织女下凡洗澡,牛郎听了老牛的话,取走织女的衣服,娶织女为妻。他们婚后男耕女织,生活美满,生有一子一女。后来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知道此事,大发雷霆,命天神下界,把织女抓回天上,牛郎披上牛皮追上天庭,眼看就要追上。王母娘娘拔下头上的金簪一划,一条大河横亘眼前,牛郎再也过不去了。从此,他们只能隔河相望,这条河就成了“天河”,他们也变成了牵牛星与织女星。后来,玉皇与王母允许他们每年七月七日相会一次,那天喜鹊会为他们的相会搭桥,所以这天很少见到喜鹊。
这个“天鹅处女”型故事立足于农耕社会的现实,寄寓了民间对男耕女织,对美好的爱情、家庭等幸福生活的向往之情。
因为天上的织女精于织纫,民间的七夕民俗也以乞巧为主。《荆楚岁时记》记载,七夕之夜,妇女们用彩线穿七孔针。这时还有祭祀的仪式,摆设香案。香案上置瓜果,妇女们暗暗祈祷,乞巧求富,如夜里有喜子于瓜果上结网,就认为得到织女的青睐,乞得心灵手巧。旧时上海松江地区,七夕之夜,女孩们每在月下用新线穿针,如能穿过七枚大小不等的针眼,就算得“巧”了。
一个女人心灵手巧,精于织纫,在传统农业社会自然极有意义,它能直接提高劳动生产率,带来物质利益,有利于获得美满富足的生活。所以乞巧的民俗,蕴含的乃是人们对幸福美满生活的追求。
事实上,旧时妇女七夕所祈求者,不仅在巧,还有乞美、乞爱、乞子等。从前民间有一首“乞巧歌”云:“乞手巧,乞容貌;乞心通,乞颜容。”普天下的少女,自然都希望自己容貌俏丽;也都希望早日得遇心中的白马王子。从前的女孩,于七夕之夜,向织女祭献胭脂花粉,常常一半投向屋顶,其余自家使用,正是祈求红颜常驻。浙江等地,妇女们常在七夕之夜,用盆罐置屋顶承露,名之曰“接牛女泪”,清晨用以洗眼,俗信定能美如天仙。而在月下举行的“浮针之戏”,所取之水往往一半是井水,一半是河水,这样的水称为“鸳鸯水”,这里不正寄寓着对美满婚姻的期望吗?
乞子更是七夕习俗中常见的,如上海附近的昆山县,过去有座织女庙,已婚妇女常于七月初六夜结队在庙里的蒲团上打坐,直到天亮。人们相信如此能使自己生出一个像织女那样又美又巧的女儿。七夕的求子之俗又名“化生”,唐代已经非常盛行,《唐岁时纪事》上说:七夕,民间用蜡作婴儿玩具,浮水中以为戏,这可以使妇人孕子或给家中孩子带来吉祥。宋以后,大约是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七夕节,人们除了制作蜡娃娃,更是大量制作泥孩儿,叫“摩喉罗”。摩喉罗是佛经中人物,为天龙八部神之一,当年曾是一国之王,因罪堕落地狱,六万年后才脱身成胎,又过六万年方出世,六岁出家成佛。七夕市面上到处卖“摩喉罗”,寄予了民间女子求子及求杰出聪明之子的愿望,然所取“泥孩儿”为佛教中人物而非中土之小孩,则说明佛教文化对民间影响的巨大。
值得指出的是,从前的七夕,还是儿童的节日,如浙江一些地方,七七这天,儿童都要到河里去洗头发;有的还搓彩绳,用水浸泡后置于屋顶,以此为鹊桥之象征。山东一带,七月七日,牧童要采野花,插在牛角上,叫“贺牛生日”。很多地方,七夕乞巧,并不限于女孩,而是男女儿童一起乞巧。
七夕民俗事项多端不一,但主要表现的乃是我国女性特别是少女少妇的现世情怀,乞巧、乞貌、乞爱、乞子,七夕民俗产生于传统农业社会,当然带有传统农业社会的印记,如乞巧之望巧于织衽、乞子之希男孩之类。然而,七夕民俗所蕴之情怀,难道不又是具有普遍人性意义的吗!现时代的少女少妇们,难道不同样充满着对心灵手巧、对美貌、对爱情,以及对爱情结晶的渴求吗!从前的七夕民俗,虽然具有星辰信仰甚至巫术信仰的背景,由神话、传说推衍而成,但它给从前的少女少妇,还有儿童们,提供了形式多样的娱乐活动,不仅丰富了他们的生活,还对塑造他们的健康的人性,不无意义。 (图中为乞巧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