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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真卿自书告身》应该让人疑伪(一)
纵观颜真卿的十几个重要碑帖楷书,其风格与所谓的颜真卿的《自书告身》帖是有明显差别的。比如碑刻们的整肃、不偏不欹,而《自书告身》则明显有歪斜之势;比如碑刻们的飘逸、洒脱、均衡,而《自书告身》则肥笔突出,以致书界存在严重的“颜肥”之论。这些等等的不一,使我既对“告身”怀有盲目的敬畏之意,又潜在存在怀疑之点。而所能见之资料,所有疑伪质证又不能铁定说服自己。久而久之,我在这模棱两可的矛盾中痛苦不已,常常无奈地盯住《自书告身》,茫然、敬畏、怀疑及至莫名的愤怒 。8 M: L" z5 K2 g6 }0 Y f
在这种矛盾中,我依然坚持了碑刻楷书的整体之路,肯定碑刻,坚持碑刻。只是计划在基本把握碑刻之后,适量适当地在肯定与否定中研究和把握一下《自书告身》。也只是暗中告诫自己,必须坚持碑刻,可以在以后适当之时,适量适当地学一下告身,但不可掉入这个久有“疑伪”的巢穴之中去。但公然去否定《自书告身》,那是天大之胆的自己也不敢说出口的话。因为自己一不是专业书者,二属半路出家,书法理论所知了了,岂敢班门弄斧,让人嗤笑。
感谢去年十月初,原文化报主编卜键的女儿小洁结婚,使我在贺喜后得以有闲。躺在回来的火车上,不舍得放弃夕阳的光阴,认真研究颜真卿的《干禄字书》。原来,我学习是一直看帖、看字而不太重视看内容的。这次则是有机会在嘈杂的火车上,得以静下心来,放下笔来。当然火车上也没下笔的地方嘛,在摇摇晃晃的火车上开始研探为主的一种学习。从头开始,在一字一句地盘整中,突然有了重大发现,使我对《自书告身》的存疑有了巨大上升。
都知道,《干禄字书》是颜真卿伯父颜元孙的一本文字研究著作,在初唐时被人奉为“字典”。从书名可见其贵重一斑:干禄字书之意,即明白告诉你,这是正版地升官发财之文字道路。晋唐以来,楷书文字杂乱发展,时代急需大家横空出世,进行文字清理整顿。颜元孙则应时而生,在诸家之作的基础上,作出《干禄字书》。颜元孙将文字分为三类,把升官发财从官之文字,列为“正”类和“通”类,而将市井文化低下之人常用之“浅近”文字,列为“俗”类。按今天的说法,俗字则包括文化低俗之人常用的错字、讹字、白字。如“宣传部”大标语上写成“宣传卩”,“鸡蛋”写成“鸡旦”。尽管堂而皇之,但也无人说错。文化低高之人,见则都识其义,实则白字、错字。
颜元孙原文中说:
“所谓俗者,例皆浅近。唯藉帐、文案、卷契药方,用亦无爽” 。
“所谓通者,相承久远,可以施表奏,判状……”。
“所谓正者,并有凭据,可以施著文章,碑碣……进士考试,理宜必遵正体。……”
由此可以看出,初唐及中唐有一不成文的皇家规矩,即在碑碣之中,在公文之中,必须使用“正”字,这,已是约定俗成之规定了。
此《干禄字书》由颜真卿隆重刻石,足见颜真卿以为此举的社会意义之重。颜真卿此举实在是意在以此石警世:经典已在,正世正人。
当我看到《干禄字书》中“年秊”二字时,按体例“年秊”当为“上俗下正”,我忽然恍然大悟了。一个困惑了我多年的、关于一个字的用法。颜真卿和颜元孙赫然把“年”字归为俗字,这就意味着所有碑刻上就不得随便使用此字了。因为此字不是正字。
我又一次感谢小洁的大喜事。如果不是有这次北京之行,如果不是我迫不得已忙里偷闲地去研究唐时之文字,才去读《干禄字书》,这个我多少年来的困惑就不会有解,会让我时时一直如鲠在喉。
为什么这两个字如此重要呢?因为《自书告身》的时署是“建中元年八月二十六日”,其“建中元年”的“年”用的竟是一个俗字。
据此,我认为:
一、 告身书,是皇家文案,使用俗字显属不当。
二、颜真卿是在建中元年为父亲立的“颜家庙碑”,其碑文时署为真卿亲笔“建中元秊岁次”刻碑,其年为正字“秊”。其同一年的碑刻和同一年书的似与理不合的皇家的《自书告身书》,不会使用一俗一正文字。如《自书告身》不伪,就与其大文字家的称呼相差太远,亦对其亲刻《干禄字书》的行为是一严重讽刺。
三、为了对照,也为了考证一下颜真卿是否常常正俗杂用。近些时日,我查了颜真卿一些公认为重要的正版碑刻,对“年”和“ 秊”字做了如下统计:
《郭虚已墓志》,时颜真卿41岁,正文碑首第四行刻“年”字1个。
《多宝塔》时颜真卿43岁,碑文中刻“年”字3个。
《金天王祠》时颜真卿48岁,碑中刻“年”1个,同时,颜真卿同年写的《祭侄文稿》中,首句亦用了“年”字。
《郭家庙碑》时颜真卿53岁,碑中则从此开始变“年”为“秊”,其中郭碑刻“秊”字4个。
《麻姑碑》碑中刻“秊”字4个。
《大唐中兴颂》大字摩崖石,共326个字,其中就刻正字“秊”7个。
《放生池》竟13处刻“秊”字。
《清远碑》刻“大历五秊”1处。
《八关斋碑》中,“大历二秊加右仆射”一句中,刻正字“秊”1处。
《宋璟碑》中,正字“秊”刻用12处。
《元次山碑》中,正字“秊”3处。
《臧怀恪碑》中,正字“秊”6处。
《干禄字书》“大历九秊岁次”等3处。
《李玄靖碑》“秊”刻用5处。
《殷夫人碑》,残破碑上依然有“秊”字,有“开元五秊秋七月”及“明秊春正月祔”两处。
《勤礼碑》中,也有6处刻正字“秊”。
《颜家庙碑》则更显然、赫然地刻着“建中元年”。时颜真卿已72岁,与《自书告身》署时同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