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赫拉克利特：热心究哲理，冷眼看世界

古希腊哲学最早并不是产生于希腊本土，而是产生于爱琴海东岸小亚细亚沿海的伊奥尼亚。如前面我们曾经介绍过的泰勒斯就生活在伊奥尼亚的米利都城，所以他的学派被称为米利都学派。而赫拉克利特（Herakleitos）则出生于伊奥尼亚的爱非斯城。赫拉克利特生于公元前544年，卒于公元前484年。这个年份不一定可靠，但他的鼎盛年约在公元前504－前501年，这是得到学术界公认的。

赫拉克利特出身贵族，门第显赫，属于当地最高贵的家族。这个家族世袭王室祭祀谷物女神祭典的主祭祭司职位。但赫拉克利特生不逢时。当时希腊国运已趋于衰颓，世界重心不久将由亚洲的希腊殖民城邦向西移往希腊本土。可他的同胞们却仍然沉溺于颓废享受之中，社会矛盾激烈，世事变化多端。绝望的赫拉克利特认为现世已无可救药。他放弃了贵族职位，也拒绝了已经征服伊奥尼亚各城邦的波斯国王大流士的邀请，而是在供奉月亮神阿提密斯的庙里和小男孩玩投骰子游戏。这种古怪行径使爱非斯人感到很有趣，很开心，逗得满城的人都挤挤攘攘前来看热闹，起哄，嘲笑。这时候，他向喧嚣的人群抛出了一句无比轻蔑的话：“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这岂不比和你们一起搞政治更正当吗？”

赫拉克利特虽然冷漠世事，但却热心哲思。据说赫拉克利特讲过这样一则寓言：在希腊街头，流浪艺人荷马一边弹着七弦琴，一边说唱古老神话故事。听众听得入迷，故事结束，一齐啧啧赞叹：“讲得真好，简直活龙活现，都是我们看得见摸得着的。”这时候跑来几个捉虱子的小孩，他们嘻嘻哈哈地朝荷马喊道：“我们看得见摸得着的，我们把它放了；我们看不见摸不着的，我们把它带着！”小孩所指当然是虱子，然而赫拉克利特讲这个寓言却是另有深意。他也许是要说明哲学家与文学家的区别：荷马作为文学家描述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而哲学家总在捕捉那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一旦捉住，成了看得见摸得着的，也就不再是他要捕捉的东西了，于是就把它放了。因此哲学家永远在寻找。

赫拉克利特作品只有几个短篇被流传下来了。他的著作深奥难懂，晦涩拗口，文字含蓄，多用比喻，有不少神谕似的格言，但其作用仍然是不可低估的。苏格拉底认为，赫拉克利特的著作是深邃的，要钻透它，就需要象一个勇敢的游泳者那样。柏拉图曾特别勤勉地研究过赫拉克利特的哲学。黑格尔认为：“思想深邃的赫拉克利特将哲学的开端推向完美。”他还说：“没有一个赫拉克利特的论点不被我采纳到我的逻辑学中。”尼采也说：“赫拉克利特永远不会过时。”

赫拉克利特把火看成是万物的始基。他说：“这个世界对一切存在物都是同一的，它不是任何神所创造的，也不是任何人所创造的，它过去、现在和未来永远是一团永恒的活火，在一定的分寸上燃烧，在一定的分寸上熄灭。”有国外学者评价道：“这是一篇庄严的、精心推敲过的、令人肃然起敬的宣言，它以英雄史诗般的语言显示出它的来历不凡。这种纪念碑式的风格表明它很可能被赫拉克利特视为自己最重要的观点的表达。”

还有一句广为流传的名言：“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这既是对自然万物运动变化的形象描述，更是对人生世事变幻莫测的深刻感悟。他还说过这样一句话：“时间是一个玩骰子的孩子，孩子掌握着王权！”这里暗示的是万物在时间流逝中变化的偶然性，他似乎在嘲笑着世人：人类呵，你们吃着，喝着，繁殖着，倾轧着，还搞什么政治，自以为是这个世界的主人。殊不知你们的命运都掌握在一个任性的孩子手里，这孩子就是时间，它像玩骰子一样玩弄着你们的命运，使你们忽输忽赢，乍悲乍喜，玩厌了一代人，又去玩新的一代，世世代代的人都要被他玩弄，被他抛弃……据说赫拉克利特最后隐迹山林，在那儿靠野草野菜度日，由此患上了水肿病。医生爱莫能助，他便试图用自己的土办法战胜病魔。所用的药物是牛粪。有人说他把牛粪盖在身上，然后晒太阳。因为他希望牛粪的温暖能够排除他体内有毒的湿气。这种疗法很残酷，他也因此悲惨地死去了。另一种说法更玄乎，说他把自己包在牛粪里以后，不明真相的狗以为是个动物的尸体，所以就连皮带骨头把他吃掉了。这种说法当然不一定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