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庆炳谈古典诗学
男男授受不清:轩辕剑 首页.书架.教育.目录 下章|加书签|回简介 前言(本章免费) 中国是一个诗歌大国,楚辞、汉赋、唐诗、宋词、元曲等,如万千美景,让人目不暇接。 同时在悠久的历史发展过程中,也产生了许多具有中国特色的深微的诗歌理论。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但是如何来解读中国古典的诗学呢?这就是学术界面临的一个问题。 我在研读中国古典诗学过程中,发现我们古代的诗论家都是心理学家,他们总是自觉不自觉地从审美心理的角度来谈论诗歌,因此古典诗学中就有丰富的审美心理内涵,如果能把古代诗论的一些范畴的审美心理内涵挖掘出来,岂不是一种对古典诗学的新的解读吗·1990年到1991年间,我正在给《文史知识》写着专栏,于是决定写一组“中国古代心理诗学”的文章,文章写了十二篇,后因有新的教学和研究工作而中断了,没有能继续写下去。 文章发表的时候,就有不少读者给我来信,说他们喜欢这组文章。 这本小书,就是在这组文章的基础上,另加几篇相关的论文构成的。 非常佩服河南大学出版社有此学术眼光,决定出版这本小书,使读者能够分享中国古典诗学的委曲入微的境界。 2007年11月于北师大小红楼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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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男授受不清:轩辕剑 首页.书架.教育.目录 下章|上章|加书签|回简介 第一章 思无邪(本章免费) 寻找艺术情感的快适度——“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新解 《论语·八佾》中写道:“子曰:‘《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朱熹在《诗集传序》中作了如下解释:“淫者,乐之过而失其正者也;伤者,哀之过而害于和者也。” 从表面上看,孔子的评语是说《关雎》作为一首描写男女爱情的诗,写欢乐与哀怨都很有分寸,写欢乐不过是琴瑟钟鼓,不涉于淫荡,写哀怨不过是寤寐反侧,不伤于和正,既把欢乐与哀怨的情绪充分地抒写出来了,又符合礼义道德之规定,防止了过与不及;从实际上看,它反映了孔子的一条重要的诗学原则和审美标准。 孔子对此多有论及。 如:“温柔敦厚,诗教也。” (《礼记·经解》)“《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论语·为政》)所谓“思无邪”是说《诗经》“论功颂德,止僻妨邪,大抵皆归于正”(刘宝楠《论语正义》),即达到了“发乎情,止乎礼义”的适度的标准。 再如孔子对他认为淫荡过度的“郑声”加以排斥,《论语·卫灵公》中写道:“颜渊问为邦,子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武》,放郑声,远佞人。 郑声淫,佞人殆。’”孔子对流行于郑国地区的新音乐不能不加以排斥,因为这种音乐淫荡过度,不符合“礼义”的要求,伤于和正。 由此不难看出,无论是他的诗教要求,还是他褒奖《诗经》的“无邪”、贬斥“郑声”的“淫荡”,其中都暗含了“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旨义。 后人对孔子的“乐而不淫,哀而不伤”作过多种不同的解释和评价,归纳起来有以下三种:第一,政治角度的褒与贬。 褒之者认为,孔子提倡“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是教导人们要“发乎情,止乎礼义”,“要求人正常的合理的健康的发展,反对沉溺于享乐,反对过度的哀伤”。 贬之者则认为,孔子提倡“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是要人们遵循“中庸之道”,维护封建统治阶级的礼教,即或偶有牢骚,也必须遵守“温柔敦厚”和“怨而不怒”的规定,不可过分。 第二,从伦理学的角度加以肯定。 即认为孔子在“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原则里,主张艺术要以理节情,达到情和理的和谐统一。 孔子意识到,艺术表现的情感应该是一种有节制的、社会性的情感,而不应该是无节制的、动物性的情感。 第三,从美学的角度加以分析。 强调“乐不至淫,哀不至伤,言其和也”(孔安国《论语集解》),表达了孔子的以“中和”为美的观念。 《左传》襄公二十九年,记载了“季札观乐”,其中对音乐有“勤而不怨”、“忧而不困”、“乐而不淫”、“怨而不言”、“哀而不愁”、“乐而不荒”等评语。 这些评语反映了季札以“和”为美的看法。 孔子的“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是对季札审美观念的继承和发挥,同时也是他自己的“礼之用,和为贵”(《论语·学而》)思想在美学观念上的反映。 以上三种解释,尽管观点不同,但都是从孔子的思想实际出发,都有一定的道理。 特别是从美学角度的解释,总结了美和艺术的一般规律,尤其值得重视。 但是,除政治、道德的考虑外,孔子为什么要以“中和”为美呢?他的“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诗学原则和审美标准是否有更深层的根据呢?我认为,不论孔子本人是否意识到,他的“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理论都是有心理学的根据的。 从现代心理学的角度看,“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实际上提出了一个艺术情感的快适度的命题。 情感经验有积极和消极之分。 一般地说,积极的情感是令人愉快的,消极的情感是令人不愉快的。 例如,悲伤、羞耻、恐惧和悔恨属于消极之列,是明显的不愉快的情感,而欢喜、骄傲、满意和尊敬属于积极之列,是明显的愉快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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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男授受不清:轩辕剑 首页.书架.教育.目录 下章|上章|加书签|回简介 第二章 情感的强度(本章免费) 同样一种情感经验则又有强度的区别。 例如,快乐可以从适意到狂喜,愤怒可以从微愠到暴怒,哀伤可以从惋惜到悲怆。 孔子的“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实际上已意识到情感强度的区别。 在他看来,“乐”和“哀”都可以分成许多级别,而“淫”是“乐”的极度,“伤”是“哀”的极度。 情感经验从弱到强的许多级别差异中,就存在一个“快适度”的问题。 那么情感究竟达到什么强度就是快适度呢·在这里,我们必须明白,积极的情感并非永远和愉快相联,消极的情感也并非永远和不愉快相联。 积极的情感如果过分强烈,超过一定的“度”,也可转化为不愉快的情感;反之,消极的情感如果能保持一定的“度”,也可以是愉快的情感。 这里所说的“度”就是快适度。 这也就是说,情感的强度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情感的“快适度”。 我们每个人都有这样的体会,凉快使我们感到愉快,但凉快过分以至于冰冷则使我们感到不愉快。 暖和使我们感到愉快,但暖和过度以至于炎热对我们就是一种痛苦。 以上是说感觉,其实情感变化的规律也大致是如此。 例如,微小的愤怒不一定特别不愉快,而强烈的愤怒则肯定是不愉快的。 又如在平静中回忆的悲伤,可能是富于韵味的,而在现实中遇到灾祸所产生的悲伤经验则使人受不了。 浅浅的惆怅、淡淡的忧伤,可能是诗意盎然的,而沉重的哀愁则可能把人压垮。 由此不难看出,情感过分强烈,快感可转化为不快感;情感适中,不快感可转化为快感。 情感的强度在一定意义上制约着情感的性质,影响着情感的快适度。 那么情感的强度为什么会影响情感的性质和快适度呢·这是由于情感的强度愈大,整个自我卷入的程度也就愈大,即整个自我为情绪所支配的倾向也就愈大。 这就不难想象,当人们只是处于浅浅的惆怅、淡淡的忧伤中时,情感未达到高度紧张水平,对于实际功利还可以保持一定的心理距离,以单纯的鉴赏态度去体味自己的情感。 而体味情感或多或少总能给人带来愉快。 相反,当人们陷入极度哀愁之际,感到痛不欲生,整个自我完全被卷入,关心的只是自己的损失,审美心境完全丧失,当然也就不会产生快感和美感。 尽管孔子对情感的强度影响快适度的道理毫无所知,但他的“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观点,实际上对艺术情感的最佳快适度作了规定。 这就是说,对艺术情感来说,“过”与“不及”都不符合快适度。 “不及”,达不到激活水平,不能使人进入艺术世界。 “过”,即过分强烈,则又使人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不得不转而直面普通生活的场景。 孔子试图在“过”与“不及”之间,找到一个合适的“度”。 这就是他提出的“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这样一种境界。 对情感而言,这是一个自由的状态。 一方面它使人的情感超过激活的水平,可以自由地进入艺术世界,另一方面又不会因情感过分强烈,而被迫走出艺术世界。 这样,情感就可驻留在令人陶醉的艺术世界里。 对于孔子的“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心理学意义,后人已意识到了。 刘勰主张“酌奇而不失其真,玩华而不坠其实”(《文心雕龙·辨骚》)。 皎然论诗,也特别重视“过犹不及”,他提出“至险而不僻,至奇而不差,至丽而自然,至苦而无迹,至近而意远,至放而不迂,至难而状易”(《诗式》)。 这显然是受到了孔子诗学思想的某些影响。 但他似乎更自觉地在寻找艺术及其情感的最佳快适度。 宋人魏泰说:“诗者述事以寄情,事贵详,情贵隐,及乎感会于心,则情见于词,此所以入人深也。 如将盛气直述,更无余味,则感人也浅,乌能使其不知手舞足蹈。” (《临汉隐居诗话》)清人沈德潜也有相似的说法:“写离情不可过于凄婉。含蓄不尽,愈见情深。此种可以为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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