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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平庸的上司,我很不耐烦

 tuzididie 2012-11-21
插图 夏曾珍


  倾诉女主角:娴(化名),29岁,外企职员

    心理咨询师 陈天星

    娴看上去是一个既恬静又有些紧张的人,因为她会文质彬彬、严谨有序地与我讨论问题,也会突然把手中的水杯重重地放到我们之间的玻璃茶几上,以至于一些水泼溅出来,而她却因为投入地述说而丝毫没有察觉。仿佛,她的心中有一把火,但这把火却被隐藏在平静的冰山之下。

幼时,照顾姐姐成了我的使命

    我出生在北方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上面有一个姐姐,大我三岁。姐姐出生后就得了一种慢性肺病,体质一直很差。据我的父母说,他们担心以后姐姐无依无靠,才决定再生一个。就这样,我来到了这个世界。

    也许每个人生来都有一个使命吧,那么,我的使命就是照顾好姐姐。小时候我听得最多、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母亲语重心长地告诉我:“娴娴啊,以后你要多照顾姐姐,她有病。哪怕你就是吃亏了,也要顺着她,知道吗?”我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但我想总归是答应她了。我记得自己从很小开始就要帮姐姐穿衣服,然后准备好小板凳,和她一起坐在家门口。别的小朋友可以开开心心地到处去玩,可是我只能看着他们,因为要是妈妈发现我丢下姐姐一个人去玩,她就会骂我是个没良心的。还记得有一次,姐姐发高烧,把大便拉在被子上了,妈妈要我去洗。可我才五六岁啊,水又冰,我不想去,这时妈妈就要打我。好在爸爸说:“娴娴也小,你瞎折腾什么,我洗就是了。”虽然那次我没有挨打,但是事后,妈妈当着我的面,哭着对姐姐说,你怎么这么命苦啊,有这么一个没有良心的妹妹,你长大了以后可怎么办啊。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感觉,只记得从那以后,我更加对姐姐好了,好吃的东西、好玩的机会、好看的衣服都先让着她,甚至,所有的家务都成了我的。

    可能是潜意识中对这个家庭使命有些抗拒吧,我从小就梦想着要离开这个家,远远的。于是,我学习很用功,成绩一直名列前茅。高考前填志愿,我报了广州的一所大学,结果,不知怎么被妈妈知道了,她哭天抢地要我报省内的大学,最后,只好随了她的意思。又过了四年,姐姐结婚了,我也毕业了,我想这下可以在考研究生的时候离开家乡了吧?但是妈妈依旧不同意,她仍然说,你们两姐妹都生活在一个城市多好啊,以后,万一有什么事也好随时有个照应啊。

不想帮上司,可看他失误又内疚

    但这一次,我没有顺着妈妈的意思了。我告诉妈妈:“妈妈,我不是没有良心,只是我真的有些累了,我想独立去过些属于我自己的生活。”就这样,我考到了南方一个大学,读完了研究生。毕业后,我来到上海。经过四年打拼,如今我也结婚了,还用贷款买了属于我们的一个小三房。可是现在我遇到一个极其棘手的问题,已经让我犹豫痛苦了半年多了。

    一年前,我从一家广告公司跳槽出来准备找新的工作,刚好有天朋友聚会遇到过去的一个老同事,他极力邀请我去他的团队。其实,我是知道他个人能力的,是个水平很一般的人,我心想,干事业跟对人是很重要的,所以就不想参与。但是,之后我耐不住他三番五次的“真心实意”和看似美好的“合作前景”,再加上当时的就业形势普遍不好,就想先做做看了。谁知道,歪打正着,这个公司的业务领域属于空白地带,当前没什么竞争对手,业务扩展得相当快。刚过去的半年,我们团队成长得很迅速,为公司创造了很高的收益,但是,半年后就遇到了很严重的瓶颈。主要原因是我们的团队负责人、也就是带领我进入团队的人,他个人的能力问题阻碍了我们团队的发展,业绩处于停滞阶段。尤其让我焦虑的是,和我同时进入公司的另一个女同事,如今已经是项目负责人了,而我还只是一名普通的策划人员。我扪心自问过,我和她到底差距在哪里?分析下来发现,就在于她的团队负责人是个能力强的人而我的则能力一般。也就是人常说的,“要想火车跑得快,全靠火车头来带”。终于,上个月我鼓足勇气,向我们公司的大老板说了点对我们团队负责人的意见。结果,大老板给我的解释是,他们早就注意到我的能力了,他们也早就知道他的能力问题了,但是,他属于早期对公司贡献较大的员工之一,目前不好降他的职,也没有合适的岗位给我,所以,还请我多等等。

    等当然可以,也符合逻辑,但是,现在我就是很情绪化。面对团队负责人时,我常常很不耐烦。以前我还会额外地帮他做些工作,现在就想办法推脱掉,尽量只做自己分内工作。但是,真的等到他在向领导汇报工作时看到他的失误和别人的皱眉,我还是会感到内疚,心想我要是多帮他一点,或许他就不会这样尴尬了。你说,我该怎么做呢?

【心灵对话】

“他们都那么无能,都需要我付出”

    我:对你而言,有没有觉得这种内疚感仿佛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娴:嗯,其实我也早就怀疑自己是不是把团队负责人当作了我的姐姐。确实,他们有太多相似的地方,他们都是那么的无能,他们总是需要我去付出那么多。

    我:听起来,现在你有些愤怒的情绪。

    娴(有些忧伤):愤怒?呵呵,对我而言,这是个多么陌生的词汇啊!有次我在地铁二号线上,当时刚加完班,很晚了,车厢内也没几个人。我突然看到对面窗户上照出的自己,疲倦、渺小,我甚至都认不出来了。一种屈辱的感觉蓦然而生,我的眼泪默默地流了出来。那时,我想起好多事,想起小时候自己老是要去照顾姐姐;想起爸妈从来看完我的成绩单不是表扬、而依旧是要我以后不要忘记照顾姐姐;想起我姐姐结婚时,我终于感觉自己的使命算是结束了,可以自由自在地为自己而奋斗拼搏了。可现在怎么又遇上这样一个需要我去照顾的领导呢?为什么就不能有个人来照顾我呢?这就是命运吧,遇到这样的姐姐,我是无法愤怒。遇到这样的领导,我是想愤怒,但是结局又能怎么样呢?

    我:你的意思是,你为了照顾别人而塑造了一个虚假的自我,而这个虚假的自我让你感到越来越压抑和焦虑?

    娴:是的。我凭自己的能力考上了大学和研究生,以往工作的领导都很赏识我,为什么还要我去等、去忍耐、去示弱?我多么渴望遇到一个强人,在他的带领下大展鸿图啊。

【解码】

释放攻击本能

    目前,娴的问题主要是控制情绪,因为通过讨论,在理智上她其实已经认同了公司高层的安排,认为暂时性的等待是必要的,但是,在情感上,她总感觉自己在面对团队负责人时,还是会有莫名的焦虑和内疚感。

    从精神分析角度而言,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移情”。所谓移情就是当事人把自己童年时期的家庭关系,潜意识地复制到了现实中的人际关系中来。也就是说,娴在潜意识中把她的团队负责人当作了自己的姐姐,从而,诱发了她童年时对姐姐的情感反应模式,即她必须被动地、无奈地 “奉献”,同时也必须压抑自己感到的愤怒和委屈,否则,她会感受到来自父母的“家庭道德”的惩罚。

    按照弗洛伊德的人格模型,我们每个人的人格底部是“本我”,提供成长的能量,内容是性本能和攻击本能;中部是“自我”,它服务于本我,用来协调本我和超我的冲突;顶部是“超我”,提供道德上的评判和自我理想的指引。具体到娴身上,她童年时父母强加于她的“必须照顾姐姐、必须照顾弱者的家庭道德”就被内化为娴人格中的“超我”,继续施加内疚感和负罪感,尤其是当她想要拒绝这种被动的“奉献”的时候。娴如果想消除自己的负面情绪,就要弱化她内心中“超我”的压制,让它不要如此强硬地去压抑“本我”,从而,可以让娴的“虚假自我”成长为“真实自我”。

    那么,如何才能弱化娴人格结构中的“超我”呢,那就是必须让娴认识到”家庭道德“的局限性。也就是说,随着生存空间的扩大,我们每个人都要从各自的家庭背景和文化中走出来,去面对一个有着更多人际网络基础的、更大的“社会道德”洗礼。具体到娴而言,在家庭中,因为亲缘关系的存在,以及遗传上的需要(娴和她的姐姐拥有共同的基因),所以,“超我”会释放“本我”中性本能的作用(合作、建立关系),而压制攻击本能的作用(竞争、破坏关系)。但是到了社会中后,我们每个人都必须面对一个现实的问题,那就是在大量的陌生人存在的情况下如何生存。其中,性本能主要体现在找个人去爱、繁殖后代;而攻击本能主要体现在去辛勤工作,去合理地竞争,哪怕要失去和某些人的关系,因为,有时候破坏一段关系,是人格独立的需要,是实现真实自我的必须,是实现创造性的必须。

    最后,娴表示她确实需要释放自己的攻击本能,因为,她必须要面对自己的房贷和未来生养孩子的计划,她必须保持高效专注地工作,而不能在人际关系中浪费太多的情绪和时间。当然,她也会尊重公司的安排和团队负责人的选择,只是,她开始更多地考虑在职场上“当仁不让”和“公平竞争”中人格独立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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