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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記日本簽字投降的壹幕

 三味書屋754 2013-01-03

                        落日---記日本簽字投降的壹幕

        ★★★《三味书屋754》2013年01月03日轉自《鐵血社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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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9月2日上午9時10分,我在日本東京灣內美國超級戰艦“密蘇裏”號上,離開日本簽降代表約兩三丈的地方,目睹他們代表日本簽字,向聯合國投降。
這簽字,洗淨了中華民族70年來的奇恥大辱。這壹幕,簡單、莊嚴、肅穆,永志不忘。

天剛破曉,大家便開始准備。我是在七點多鍾隨同記者團從另壹艘軍艦乘小艇登上“密蘇裏”號的。“密蘇裏”號艦的主甲板有兩三個足球場大,但這時也顯得小了,走動不開。到處都是密密簇簇排列著身穿卡叽制服、持槍肅立的陸戰隊士兵,軍衣潔白、折痕猶在、滿臉笑容的水兵,往來互相招呼的軍官以及200多名各國記者。灰色的艦身油漆壹新,十六英寸口徑的大炮,斜指天空。這天天陰,灰雲四罩,海風輕拂。海面上艦船如林,飄揚著美國國旗。艙面上人影密集,都在向“密蘇裏”號艦注視著。小艇往來疾駛如奔馬,艇後白浪如練,摩托聲如猛獸怒吼,幾乎都是載著各國官兵來“密蘇裏”號艦參加典禮的。陸地看不清楚,躺在遠遠的早霧中。
簽字場所
簽字的地方在戰艦右側將領指揮室外的上層甲板上。簽字用的桌子,原來准備向英艦“喬治五世”號借壹張古色古香的木案,因爲太小,臨時換用本艦士官室壹張吃飯用的長方桌子,上面鋪著綠呢台布。桌子橫放在甲板中心偏右下角,每邊放壹把椅子,桌旁設有四五個擴音器,播音時可直通美國。將領指揮室外門的玻璃櫃內,如同裝飾著織綿畫壹般,裝著壹面有著13花條、31顆星、長65英寸、闊62英寸的陳舊的美國國旗。這面旗還是92年前,首次來日通商的美將佩裏攜至日本,在日本上空飄揚過。現在,旗的位置正下視簽字桌。桌子靠裏的壹面是聯合國簽字代表團站立的地方,靠外的留給日本代表排列。桌前左方將排列美國五十位高級海軍將領,右方排列五十位高級陸軍將領。桌後架起壹個小平台,給拍電影和拍照片的攝影記者們專用。其余四周都是記者們的天下,大炮的炮座上、將領指揮室的上面和各槍炮的底座上,都被記者們占住了。我站在壹座在20厘米口徑的機關槍上臨時搭起的木台上,離開簽字桌約兩三丈遠。在主甲板的右前方、緊靠舷梯出入口的地方,排列著水兵樂隊和陸戰隊榮譽儀仗隊,口上又排列著壹小隊精神飽滿、體格強壯的水兵。
白馬故事
八點多鍾,記者們都依照預先規定的位置站好了。海爾賽將軍是美國第三艦隊的指揮官,“密蘇裏”號是他的旗艦,因此從來客的立場講,他是主人。這時他正笑吟吟地站在出入口,和登艦的高級將領們壹個個握手寒暄。之後,美國太平洋艦隊總司令尼米茲將軍到了,海爾賽將軍陪著這位上司步入將領指揮室,艦上升起尼米茲的五星將旗。海爾賽以前曾在向記者的壹次談話中說過這樣壹件事:他看中了日本天皇閱兵時騎的那匹白馬。他說,想等擊敗日本之後,騎上這匹名駒,參加美軍在東京街頭遊行的行列。他還說,已經有人在美國國內定制了壹副白銀馬鞍,准備到那時贈他使用。壹個中士也從千裏外寫信給他,送他壹副馬刺,並且希望自己能在那時扶他上馬。我還想起,第三艦隊在掃蕩日本沿海時,突然風傳“密蘇裏”號上正在蓋馬廄。現在,馬廄沒有蓋,銀駒未渡海,但日本代表卻登艦簽字投降來了。

樂隊不斷奏樂,將領們不斷到來。文字記者眼耳傾注四方,手不停地做筆記。攝影記者更是千姿百態,或立或跪,相機對准各處鏡頭,搶拍下這最有意義的時刻。這時候,大家都羨慕四五個蘇聯攝影記者,其中兩個身穿紅軍制服,仗著不懂英語,在艦上到處跑,任意照相。可是我們這些記者因爲事先有令,只能站在原定地點,聽候英語命令,無法隨意挪動。這時,上層甲板上的人漸漸多了,都是美國高級將領,他們滿臉歡笑,說說笑笑。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在這樣壹塊小地方聚集這麽多的高級軍官。
代表到來
八點半,樂聲大起,壹位軍官宣布,聯合國簽字代表團到。他們是乘驅逐艦從橫濱動身來的。頃刻間,從主甲板大炮後走出壹列衣著殊異的人。第壹個是中國代表徐永昌將軍,他穿著壹身潔淨的哔叽軍服,左胸上兩行勳绶,向在場迎接的美國軍官舉手還禮後,拾級登梯走至上層甲板上。隨後,英國、蘇聯、澳洲、加拿大、法國、荷蘭、新西蘭的代表也陸續上來了。這時,記者大忙,上層甲板上成了壹個熱鬧的外交應酬場所。壹時間,中國話、英國話、發音語調略有不同的美國英語以及法國話、荷蘭話、俄國話,起伏交流,笑聲不絕。身移影動時,只見中國代表身穿深灰黃軍服;英國代表穿全身白色的短袖、短褲制服,並穿著長襪;蘇聯代表中的陸軍身穿淡綠棕色制服,褲管上還鑲著長長的紅條,海軍則穿海藍色制服;法國代表本來穿著雨衣,攜壹根手杖,這時也卸衣去杖,露出壹身淡黃卡叽制服;澳洲代表的軍帽上還圍有紅邊……真是五光十色,目不暇接。
八時五十分,樂聲又響徹上空,盟軍最高統帥麥克阿瑟將軍到。他也是坐驅逐艦從橫濱來的。尼米茲在艦面上迎接他,陪他進入位于上層甲板的將領指揮室休息。艦上升起他的五星將旗,和尼米茲的將旗並列。軍艦的主桅杆上,這時飄起壹面美國國旗。
上層甲板上熱鬧的外交場面漸漸結束了。聯合國代表團在簽字桌靠裏的壹面列隊靜立。以徐永昌將軍爲首的五十位海軍將領和五十位陸軍將領,也分別排列在預先安排好的位置上。這時有人說,日本代表團將到。我急急翹首望去,只見壹艘小艇正向軍艦右舷鐵梯駛來。不久,壹位美國軍官領先,日本人隨後,陸續從出入口來到主甲板。入口處那壹小隊水兵向美國軍官敬禮後,即放下手立正。樂隊寂然。日本代表團外相重光葵在前,臂上挂著手杖,壹條真腿
壹條假腿,走起路來壹跷壹拐,登梯時有人扶他。他頭上戴著大禮帽,身穿大禮服,登上上層甲板就把帽子除下了。梅津美治郎隨後,壹身軍服,重步而行,他們壹共11個人,到上層甲板後,即在簽字桌向外的壹面,面對桌子列成三行,和聯合國代表團隔桌而立。這時,全艦靜悄悄壹無聲息,只有高懸的旗幟傳來被海風吹拂的微微的獵獵聲。重光壹腿失于淞滬戰後,壹次在上海虹口閱兵時,被壹位朝鮮志士尹奉吉投擲壹枚炸彈炸斷。梅津是前天津日本駐屯軍司令,著名的《何梅協定》日方簽訂人。他們都是中國人民的熟人,當年在我們的國土上不可壹世,曾幾何時,現在在這裏重逢了。

儀式開始

九時整,麥克阿瑟和尼米茲、海爾賽走出將領指揮室。麥克阿瑟走到擴音機前,尼米茲則站到徐永昌將軍的右面,立于第壹名代表的位置。海爾賽列入海軍將領組,站在首位。麥克阿瑟執講稿在手,極清晰、極莊嚴、壹個字壹個字對著擴音機宣讀。日本代表團肅立靜聽。麥克阿瑟讀到最後,昂首向日本代表團說:“我現在命令日本皇帝和日本政府的代表,日本帝國大本營的代表,在投降書上指定的地方簽字。”他說完後,壹個日本人走到桌前,審視那兩份像大書夾壹樣白紙黑字的投降書,證明無誤,然後又折回入隊。重光葵掙紮上前行近簽字桌,除帽放在桌上,斜身入椅,倚杖椅邊,除手套,執投降書看了約壹分鍾,才從衣袋裏取出壹支自來水筆,在兩份投降書上分別簽了字。梅津美治郎隨即也簽了字。他簽字時沒有入座,右手除手套,立著欠身執筆簽字。這時是9時10分,軍艦上傳來壹聲輕快的笑聲,原來是幾個毛頭小夥子水兵,其中壹個正伸臂點著下面的梅津在又說又笑。但是,在全艦莊嚴肅穆的氣氛下,他們很快也不出聲了。
麥克阿瑟繼續宣布:“盟國最高統帥現在代表和日本作戰各國簽字。”接著回身邀請魏銳德將軍和潘西藩將軍陪同簽字。魏是菲律賓失守前最後抗拒日軍的美軍將領,潘是新加坡淪陷時英軍的指揮官。兩人步出行列,向麥克阿瑟敬禮後立在他身後。麥克阿瑟坐在椅子上,掏出筆簽字。才寫壹點,便轉身把筆送給魏銳德。魏銳德掏出第二支筆給他,寫了壹點又送給潘西藩。他壹共用了六支筆簽字。簽完字後,回到擴音器前說:“美利堅合衆國代表現在簽字。”這時,尼米茲步出行列,他請海爾賽將軍和西門將軍陪同簽字。這兩人是他的左右手。海、西兩人出列後,尼米茲入座簽字,簽完字,就各歸原位。麥克阿瑟接著又宣布:“中華民國代表現在簽字。”徐永昌步至桌前,由王之陪同簽字。這時我轉眼看看日本代表,他們像木頭人壹樣站立在那裏。之後,英、蘇、澳、加、法、荷等國代表在麥克阿瑟宣布到自己時,先後出列向麥克阿瑟敬禮後,請人陪同簽字。陪同的人澳洲最多,有四個,荷蘭、新西蘭最少,各壹人。各國代表在簽字時的態度以美國最安閑,中國最嚴肅,英國最歡愉,蘇聯最威武。荷蘭代表在簽字前,曾和麥克阿瑟商量過。全體簽字畢,麥克阿瑟和各國首席代表離場,退入將領指揮室,看表是9點18分。我猛然壹震,“九·壹八”!1931年9月18日日寇制造沈陽事件,隨即侵占東北;1933年又強迫我們和僞滿通車,從關外開往北平的列車,到站時間也正好是9點18分。現在14年過去了,沒有想到日本侵略者竟然又在這個時刻,在東京灣簽字投降了,天網恢恢,天理昭彰,其此之謂欤!
投降書髒了
按預定程序,日本代表應該隨即取了他們那壹份投降書(另壹份由盟國保存)離場,但是他們還是站在那裏。麥克阿瑟的參謀長蘇賽蘭將軍本來是負責把那份投降書交給日方的,這時他卻站在簽字桌旁,板著臉和日本人說話,似乎在商量什麽。大家都不知道出了什麽事,記者們議論紛紛。後來看見蘇賽蘭在投降書上拿筆寫了半晌,日本人才點頭把那份投降書取去。事後得知,原來是加拿大代表在日本那份投降書上簽字時簽低了壹格,占了法國簽字的位置,法國代表順著簽錯了地方,隨後的各國代表跟著也都簽錯了,荷蘭代表首先發現這錯誤,所以才和麥克阿瑟商量。蘇賽蘭後來用筆依著規定的簽字地方予以更正,旁邊附上自己的簽字作爲證明。倒黴的日本人,連份投降書也不是幹幹淨淨的。
日本代表團順著來路下艦,上小艇離去。在他們還沒有離艦時,11架超級堡壘排列成整齊的隊形,飛到“密蘇裏”號上空,隨著又是幾批超級堡壘飛過。隆隆機聲中,我正在數架數時,只見後面黑影簇簇,蔽空而來,那都是從航空母艦上起飛的飛機,壹批接壹批,密密麻麻,不知有多少架,頃刻間都到了上空,然後向東京方向飛去。大戰中空軍將士厥功甚偉,理應有此榮譽,以這樣浩浩蕩蕩的陣勢,參加敵人的投降典禮。
我聽見臨近甲板上壹個不到20歲滿臉孩子氣的水手,鄭重其事地對他的同伴說:“今天這壹幕,我將來可以講給孫子孫女聽。”
這水兵的話是對的,我們將來也要講給子孫聽,代代相傳。可是,我們別忘了百萬將士流血成仁,千萬民衆流血犧牲,勝利雖最後到來,代價卻十分重大。我們的國勢猶弱,問題猶多,需要真正的民主團結,才能保持和發揚這個勝利成果。否則,我們將無面目對子孫後輩講述這壹段光榮曆史了。
舊恥已前雪,中國應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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