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身心安顿在《水月》中 摘自《读者欣赏》“舞台”栏目19小时前 |
 阅读原文舞者一一隐去，带走了之前所有的幸与不幸，挣扎、焦虑与困惑。唯有空静的舞台水声自在，无言却令人了悟“镜花水月毕竟总成空”的意味。那是怎样一种阴极生阳暴烈宁然的美！本来是镜花水月毕竟总成空，可那最后的沉寂，又是那样地霸道和惊艳…… 将身心安顿在《水月》中 文/伍岭 幕启，身着纯白舞衣的舞者站在勾画了白色水纹的黑地板上舞出太极的起势，沉静而细腻的动作，展现出河川的流畅与力度，以及一种坚持走下去的决心。舒展的肢体与细部的动作，环环相扣，透出连绵不绝的力量。这种力量伴随着巴赫低沉的无伴奏大提琴组曲，在明净清冷的舞台上舒展出一幅水墨长卷。极致伸展的肢体，如同水里的游鱼，大提琴声仿佛来自大自然的律动，悠游自在。 接下来，另一名舞者加入，并发展成全体舞者的参与，有时动作一致，有时分不同组跳……舞姿渐渐化进音乐里，观众的目光聚焦在一个个水一样流走的形体之上，乐境在舞动中渐渐推远，只有舞者的太极吐纳身法融合在即兴游走的身姿里。偌大的幽暗背景下，只有一个个身体在空气中的——那不是身体在舞蹈，那真的是灵魂在舞蹈。 有水慢慢从右边舞台流入，如松间晨露、石上清泉，慢慢地，逐渐占满了整个舞台。舞者悠游于水上，不时传来了拍打水的声音，舞台上略起涟漪，那些勾画的白色水纹，此是变成月亮照射于水上的光影。水波潋滟，月光清冷，冥想式的舞蹈如水清宁，缓慢地流淌，间或涌起几朵浪花。由太极生发的身体律动呈现连绵不断、周而复始、柔中带刚的宇宙节奏，黑与白、明与暗、明镜与水将舞者的身影层层倒映，虚实之间生成灵动幻化之美。忽而，全体舞者卧在水上，刹那间仿佛轮回亦停止，流水声更衬出满台的静。待到尽头，舞者一一隐去，带走了之前所有的幸与不幸，挣扎、焦虑与困惑。唯有空静的舞台水声自在，无言却令人了悟“镜花水月毕竟总成空”的意味。那是怎样一种阴极生阳暴烈宁然的美！本来是镜花水月毕竟总成空，可那最后的沉寂，又是那样地霸道和惊艳。 一个舞者由右至左扫过一腿，溅出一道弧形的水光，剎那间白亮的水珠宛如油彩泼在深黑的画布上。闭上眼睛，轻轻靠在椅背上，能听到微微的喘息声，清水的哗哗声，偶尔传来的舞台的砰砰声，还有衣服的呼呼声。喘息、哗哗、砰砰、呼呼等声音对于巴赫的音乐算是杂音吗？此时却有全然不同的体验，这些声音虽然微小，仍有静默的旋律，和巴赫的音乐一起，缓缓释放出巨大的张力。 这是纯粹的舞蹈语言，纯粹的意象，多不得半点使力。它是内向的，奇异地表现舞蹈“静”的境界。它又似一个圆，无始无终，生生不息。舞者身体阴柔婉转，细小的曲折摄人魂魄。一幅幅曼妙阴柔的浮世绘，在巴赫饱经人生苦难之后所作的乐章中，互相呼应起来。怪不得，编舞者林怀民不用古琴或古筝作配乐。这样的舞蹈，声音轻小的古琴或古筝，衬托不出舞的律动。 这是真的人的舞蹈，他们在现实中爱过，恨过，纠缠过。离合聚散，彼此都有不可解的缘分。我们看见自己，从许多历史和社会的使命中走过来，走到空阔处，有诸多伤感，也有诸多喜悦。因为空阔，伤感和喜悦都很平静，如水东流，如月在天，了无牵挂。舞者的身体如花一般绽放，圆熟饱满、准确轻松的动作，使观者像在静观一朵花开，有不尽的婉转和丰富。水即是水，月即是月，水月原是一种现象，不去刻意诠释，水月才有大自在。镜面若有似无地倒映着舞台上的一切，月亮的光洒在所有的舞者上，虽不是李白的老月，但却是人生圆满的表现。在圆满中，我们安顿了自己的身心。 原来这就是《水月》。水底有明月，水上明月浮。水流月不去，月去水还流。《水月》带领我们关照生的世界，人生浮华如同幻象，各色生命的历程终究化为空无，爱欲纠葛也许经历后才能明白，原来活着不必如此执著，幡然醒悟人生原本如此简单，舍此身外，别无他想的清明。想到此，还有什么世俗之心不能放下?还有什么心结不可释然呢? 林怀民，1947年生，台湾人，作家，编舞家。22岁开始学习舞蹈，26岁创办台湾第一个现代舞剧团云门舞集。他成功地融合东西方舞蹈技巧与剧场观念，打破了传统舞蹈的程式，用现代美学和舞蹈艺术展现东方文化，取得巨大成就，使云门舞团由台湾一个籍籍无名的民间舞蹈团体成长为世界著名的现代舞团，并培养了罗曼菲、许芳宜等世界著名舞蹈家。代表作有《薪传》《红楼梦》《水月》《行草》《流浪者之歌》等。 现代舞是一种脱胎自芭蕾舞的舞蹈，由著名舞蹈家伊莎多拉·邓肯创立。它没有芭蕾舞的华丽服饰和刻板的技巧，强调自由地抒发人的真实情感，要求舞蹈动作要合乎自然运动法则，往往搭配现代戏剧形式，变成一种新的舞剧，或是简化为小型的独舞，双人舞形式。继邓肯之后的著名现代舞开拓者有玛莎·葛兰姆（Martha Graham）、康宁汉（Merce Cunningham）等。云门舞集与城市当代舞蹈团是亚洲最早的现代舞发起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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