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天真的和感伤的都市人物

 红瓦屋图书馆 2013-04-14
天真的和感伤的都市人物
李伟长
  李伟长  走走的《我快要碎掉了》有相当的可读性。前提是你要做到帕慕克在《天真的和感伤的小说家》中说的那样,“从许多物品、描述、声响、交谈、幻想、回忆、信息片段、思想、时间、场景和时刻之中,故事才慢慢地浮现出来。要从小说中获得乐趣,就要善于离开词语,将这些事物转化为意识中的意象,去思考作者试图表达什么意思”,抛开整本书的形式寓意,在两种交错的叙事声音里,有几个“天真的和感伤的”小故事。按照帕慕克的解释,天真就是平静、不带情感,感伤则是反思的、富有情感。

  走走自己也说“我们讲故事,无非是把小珠子重新缀在一根线上,但线总是会断的。故事悬于一线。有时你会再也找不到某个人物或者某个环节时,你想让它们串成一个漂亮的故事,但是它们却宁愿离散在空里”。这句话是我们体味这部小说的一个指引,也是走走自己提示给读者的一种阅读方式——可以不考虑小说的整体结构,从部分小故事(小珠子)入手。当这些小珠子足够精彩时,要不要连在一根线上,看来并不重要。它们的离散更加值得我们读者好好观赏。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找出这些小珠子,温柔地对待它们,然后通过它们去接近走走对都市人群的体察,去了解走走的所思所想。

  这部小说里有三个故事值得注意:艺术家老许的突然成名、小摊贩杀了城管,还有所谓的先进教师胡老师。这三个人身上都渗透着一种无力感。艺术家老许在还是小许的时候,一直努力却从未能出头,直到一次偶然的哗众取宠的行为艺术,意外引起众人关注,成名方式很荒诞。小摊贩以自述的口吻讲述他是如何一步一步被逼到杀城管的地步,读来令人感慨万千。至于胡老师则是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语,戴着伪善的面具,真实的灵魂被遮盖了起来。显而易见,这三个人物素材都来自城市,作者显然也有所“感伤”,并有所寄托。

  以先锋面目示人的走走,骨子里藏着比现实主义更炙热的现实关怀和反思。走走捕捉到的这种弥漫于城市人群中的消极情绪,正是小说的价值所在。灯红酒绿之外的都市生活中,有许多被忽略的生命在挣扎,在认真地奋斗,也在认真地失败。城市生活就像鲁迅笔下的无物之阵,你闯进去,却找不到明确的对手,而束缚感又无处不在,使得你寸步难行。想要改变,却又无处着力。个人的命运被无形之手随意拨弄,一切以奋斗为名的努力如击打在棉上,人与体制的对抗,人与艺术的对抗,还有人与人间的对抗,甚至包括需要不断刺激身体才能存在的爱情,莫不如是。走走注意到了一群都市的边缘人群,并捕捉到他们身上趋于坍塌乃至走向虚无的价值观。作者的态度是复杂的,有批判,有质问,也有哀伤。

  小说的文学价值并不在于作者写了杀城管和艺术家的情节。文学价值和题材没有直接联系,杀城管不会比杀普通人更有文学价值,写艺术家成名也不会比写凡人更有品位。杀谁不是衡量小说价值的关键,关键是为什么杀和杀之前后的心理书写。进入小说的杀戮者、艺术家、工具教师,归根结底都是人。即便是杀戮,也是人与人之间的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对抗,是杀之前和杀之后的酝酿与累积。走走在这一点上处理得可圈可点,没有刻意去描写小摊贩与城管的冲突,而是以悲悯的笔触去写这个摊贩杀人之前的生活遭遇,有一种悲悯的情怀在,这才是小说家该有的态度,警惕简单的愤怒,保持冷静和悲悯。在艺术家老许身上也是如此,他看似荒诞的成名方式不是重点,中心是对艺术圈内外异化的批判。

  这本小说形式的独特是小,体味作家的观念是大。人物的无力感,是大哀,是困兽犹斗后的无望,是被拨弄的都市人群的写照,也是鲁迅笔下的无物之阵。能够注意到这种情绪,并通过小说人物表现出来,就值得肯定。作者的游离在于,既期望读者在意形式,又不希望由她精心设置的小说情节和人物被忽略。走走想要表达的东西太多,小说被装得太满了,以至于结构难以承受其重,“天真”尚有余,“感伤”还不足。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