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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框墨镜——这个杀手不太冷

 昵称12146969 2013-05-01

看瞎子阿炳的传记,那天早晨开始我的眼睛就瞎了。去食堂买饭,我掏出多少钱,卖包子的找给我多少钱,我都不知道。同学玩弄我,将身边的粥移开,我将整个桌子摸了一遍也没找到。走到路上感觉世界就是没有边际的黑色荒原。我试图就此与世界结下仇恨,为阿炳愤愤不平,而黑暗让我接近阿炳那用鼻子也能嗅出这个世界丑恶的境界。事实上,我只是多睡了几堂课,到中午时候以彻底的失败而终。我闭着眼进厕所,推开一个厕间的门拉下裤子,有人喊话“干什么呢”。我睁开眼,眼睛酸胀,一个人提起裤子起身面红脖子粗,我差点就用尿给他淋浴了。

在想杀手莱昂这个人物时,我一直在考虑他那圆框墨镜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戴。第一个想到了瞎子阿炳。有分析说和一些打手喜欢戴棒球帽掩人耳目一样,墨镜只是一种遮掩。我觉得很有意思,更直接的方法是,一只黑丝袜套在头上,眼睛上掏出两个洞。没有技术含量的抢劫犯要剩下的头套遮掩,而杀手因为专业技术精湛,只需要掏出两个黑色圆片就足够了。按照这个意思,是不是阿炳内心里也藏着一个冷峻的杀手?

莱昂的打扮很简单,宽大老旧的黑色棉风衣,胸口衣领处露出里面的白色线衣。裤腿被截取一部分,裸露出下面的黑皮鞋白袜。很多人都将这一切归结为憨厚笨拙,淳朴善良的老实人形象。一个杀手的职业本能就是不引人注目,但这黑白对立的搭配却是意味深长,有句话说的是黑夜的背面是白天,黑与白在这里已经不是简单的客观对立,而是一种长期适应后的和谐共存。同时可见吕克贝松对于人物内心的精确关照。中医里面介绍药物性状说,生长在寒性环境下的生物都有着温、热性的药理作用,像天山雪莲,鳖等等。莱昂是个杀手,他的工作性质指使他冷峻残酷,严肃利落。同时他的另一面又是热爱生活,单纯而温情。

这一点还可以从莱昂自始至终精心关照的万年青可以看出,我查了万年青的介绍,对照图片将那盆万年青指认为斑马叶万年青。事实上它却是一个叫银皇后的品种,因为它的名字中间刚好包含“leon”的名字。这完完全全杀死了我心里那盆万年青就是莱昂死去情人的念头,不过联系起莱昂,却又是那样的配对。

万年青又叫冬不凋草。汉语名中“蒕”的解释是性喜温暖的草本植物。喜半阴,温暖湿润环境,又忌阳光直射;药理上味苦,甘寒,有小毒。似乎可以认为莱昂就是万年青,戴墨镜是因为忌阳光直射,内心苦闷、孤寂,向往温暖平静的生活。但很重要的一点是万年青没有根,吕克贝松其实不是讲一个杀手的故事,而是技艺精湛地还原一个内心孤独封闭的人的故事。

莱昂的所有活动都是在封闭空间进行的,通常情况下这种封闭空间情节很多,如嫖客的钟点房,穿正装的白领的办公室,装满裸体的洗澡堂等等。但电影里的封闭空间却构成了莱昂叙事的所有活动空间,莱昂就是一个被关在屋内永不见天日的囚徒。第一场杀人里,电梯,天花板的上面,黑暗的衣橱,几个大小不一的空间元素让莱昂一下子像一个飘忽不定,时隐时现的幽灵一般。而除去工作,他每天的生活就是在那所有窗帘都拉上的屋子内熨衣服,做仰卧起坐,擦洗万年青的叶子,睡觉。即使偶尔出去也是在漆黑的电影院里,全电影院只有他一个人自得其乐在这些三四十年代早就过时的歌舞电影里。镜头从始至终都被囚禁在几十平米的空间内,包括前后换过的3个住所,以及主人汤尼的饭店。而最后的结尾里,当莱昂伤痕累累,拨开通道的黑暗,即将接近方形的光明门框时,史丹利鬼魅一般跟在他身后,像一个狱警一样,毫不妥协地重新将他打回牢房,坠入无底的黑暗。到此,莱昂从没有走出自己的封闭空间。

瞎子阿炳到了晚年已经饱尝了人世的苦难,他极度自我封闭的世界,让他的古怪脾气开始有一种抵触整个世界的情绪,后来专家去找他,挽救他的艺术作品,270多篇曲目,事实上只留下了6篇。这种隔阂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那个圆框墨镜后面黑暗的世界,让他与世界隔绝孤立同时又专心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世界。莱昂也是这样,这也是我为什么要着重讨论莱昂圆框墨镜的原因。我将这个故事的题目重新改为圆框墨镜,戴着这样的圆框墨镜去看世界,已经不是原本的世界。

或许是莱昂的潜意识里面有抵触整个世界的元素,或许是吕克贝松故意让人们感觉到莱昂像瞎子阿炳一样被世界隔绝孤立。无论怎样说,莱昂作为杀手身份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这种心理上的深层次矛盾,应该是莱昂人物塑造的一个重要部分,甚至是核心部分,最终导致了莱昂的悲剧命运。就像女性防身术里面攻击男性的关键就在踢裆一样,吕克贝松成功地攻克了莱昂这个既典型又不典型的杀手。莱昂的文化层次,心理层次,特殊经历,政治理解,让他像那盆万年青一样,无法扎根于整个社会。他没有朋友,杀完人后回屋里洗澡会痛苦地将头抵在墙上;晚上睡觉因为担惊受怕所以坐在沙发上睡,旁边桌上就放着枪;唯一接纳他的主人汤尼,实际上也是一个虚伪奸诈,道貌岸然的家伙,这种异乡人的不被认可与他的孤独封闭互相呼应,让莱昂的生活毫无意义地被囚禁下去。

沿着这种与社会的格格不入的心理线索下去,玛蒂达出现开始让整个故事分叉,很多人将两者的关系定性为浪漫的爱情。玛蒂达被认为是不良少女,家庭关系冷漠,校长打电话过来毫不忌讳表示对她的放弃,玛蒂达说了一句她死了。杀手莱昂与社会的格格不入其实从一开始就投射到玛蒂达身上,莱昂就是玛蒂达的将来,玛蒂达就是莱昂的过去,两人一次的对话能很好的说明情况。“生活是否一直如此艰辛,还是仅在童年如此?”“总是如此。”莱昂直接地泯灭了玛蒂达一个孩子对生活的美好憧憬。莱昂出于同情救了玛蒂达,玛蒂达从此用自己所谓的爱情操纵指挥了莱昂的人生轨迹。玛蒂达对于莱昂的依恋出于一个12岁少女成长过程悸动的心,多少来自于转移的恋父情结。两人的年龄上的差距使故事本身就很有张力,但吕克贝松绝不仅仅停留在哗众取宠层面上,即使莱昂最后送玛蒂达下通风管道时说“我爱你”也是一种作为父亲的最后关爱,以维持玛蒂达内心美好的童话不破灭。

玛蒂达让莱昂三次搬家,并最终死在最后一个站点。这样的死是莱昂对自己杀手职业背叛的一种惩罚,同时也是莱昂对自己逃出那狭小逼仄的个人封闭空间的一种奖赏,完成了一种生命上的悲壮解脱,最后的结尾那盆万年青的归宿就是最好的印证。

按照这个意思,我将这个故事写出来,写给给孤独的,忌阳光直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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