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从童年的方向 看到的永远是你的背影 …… 你召唤我成为儿子 我追随你成为父亲 ——北岛《给父亲》 那是九月的早晨。有草长，未见莺飞；有清风，未见云淡。父亲，你用那双温热宽厚的大手，攥紧着我的小手，一起走过几段路，穿过几条街，然后，看着我幼小的背影，消失在通往人生更远处的校门口。 父亲，你就是这样，一次次目送着我的背影，一天天看着我慢慢长大。那时，不管你在做什么，总能吸引我崇拜的目光。你俯身于麦田，我觉得，那是在垂钓整个大地；你走进滚滚的民工大潮；我觉得，那也是走在通往君王的道路。 到后来，就是我一次次目送父亲的背影，一天天看着你衰老。慢慢地，你也会手足无措地看着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脸沮丧。在失去故乡之后，父亲，你来到我的身边，不再是一个君王，城市找不到任何一块属于你的领地。很多时候，你固执地要回到老家。在人潮汹涌的车站，我看着你，像一只孤单失群的斑头老雁，要回到荒芜的麦地，让背影蒙满岁月的尘埃。 在故异与异乡之间，我们父子，一次次相见，一次别离。如今，当我成为父亲，终于明白，过去这几十年，我曾给你出过多少人生的难题。那些题，早就铺成一条让你不得不走的道路，让你从曾经那条通往自己的君王之路，转身，无法回头。 诗人北岛的父亲曾说，“人生就是个接送”。后来，北岛续上的是，“总有最后一次。”这样父子对接的语句，令人动容。诗人的父亲死了，我的父亲，你还在。幸运的是，现在的你，很健康。只是，你在故乡，不愿来城市；我在远方，很难回故乡。前些天，你给我出了一道题。你说，就算你再活20年，到死，算下来，可以跟我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日子，会有多少天。我算一下，觉得难以超过100天。 那一刻，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对不起，父亲，我会尽快去看你，会多和你在一起。对不起，现在的我们，很多时候都活在对方精神的“沦陷区”，找不到彼此的“和平地带”。我们这两代人生，有太多的错错落落，跌跌撞撞，坎坎坷坷，分分离离。 我的父亲，在汹涌的时代洪流之下，我们父子的命运，随时都会被裹挟，通往难以并行的各自河道。不论时代的风往哪个方向吹，我的父亲，你首先是父亲，永远也还是父亲。你平凡的人生，不过就是为了渡我去梦想中的彼岸。那里，是你并不熟悉的地带，让你望而却步，只能留守原地。 我或许也没能成为你理想的儿子，但现在，我想对你说，我一定会追随你，成为一个真正的父亲。不管外面世界如何错乱纷繁，不管人生遭遇怎样风霜雨雪，做为你的儿子，我一定像你一样，站直身子，头可以顶不到天，脚一定踏要在大地。至少，我还有一个天然使命，就是当好一个父亲。就像鲁迅在《现在我们如何做父亲》中说得那样，“自己背着因袭的重担，肩住了黑暗的闸门，放他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此后幸福地度日，合理地做人”。 我的父亲，当我的孩子，你的孙子，幸福快乐的生活，独立自尊的做人。我想，这些年，我们之间那一次次目送，那一次次接送，都是在通往父亲的道路，都是在通往明天的道路。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