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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升初“推优”变形记
编者按 近年来，虽然各地逐步取消了小升初统一入学考试，但由于教育资源配置不均衡的状况未获根本改变，原本旨在鼓励学生全面发展、抑制择校势头的“推优”政策，不但未能实现减轻学生负担、推进素质教育的初衷，反而增加了小升初的复杂性和难度，并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教育领域的不公平。 “推优”，让小升初复杂化 在北京，小升初有特长、推优、共建和电脑派位等四种基本方式，其中前三种是进入重点中学的最主要途径。北京市小升初的推优入学，是小学根据学生的身体素质，综合素质，获得三好学生、优秀学生干部的情况和学业成绩等一系列标准，选出一些学生向重点中学推荐。据统计，2012年北京各区小升初推优比重从13%到30%不等。 以《2013年海淀区小学毕业生综合素质发展水平赋值表》为例，这张总分为100分的表格被分为荣誉称号、素质发展评价结果、学生干部岗位情况、学业水平测试等项目。每个获得推优资格的学生会填报五个阶梯志愿，类似于高考填志愿。 记者了解到，虽然每个小学对口的多个中学里不乏重点学校，但是，重点学校拿出来接收电脑派位的名额并不多。所以，家长和学生一定会想方设法在电脑大派位之前结束孩子小升初的拼搏，争取获得“推优”资格。 6月初，紧张了近两个月的刘先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的女儿小如（化名）正式接到了北京市景山中学的录取通知。“太难了，简直不堪回首。”刘先生神情疲惫地告诉记者，虽然孩子最终如愿以偿上了理想的中学，但是“推优”过程中的很多环节让他非常纠结。 刘先生告诉记者，在小升初的招生阶段，很多信息都不公开，不透明，要靠关系才能让孩子上好学校。在“推优”环节，学生报志愿的时候肯定要结合学校的招生人数，但是有的区教委始终没有公布区内各学校的“推优”招生名额。 除了信息不公开，北京各区县对“推优”的时间和比例各不相同，标准也不一样，而且每年都会出现一定的政策变化，这让很多家长感到非常苦恼。一些家长在相关的论坛中直呼“看不懂”，坊间更是流传着各种关于小升初“推优攻略”和时间表，一些机构还趁机借此出书，推荐小升初家长购买参考。 由于“推优”不完全以学习成绩作为主要依据，加上“推优”名额有限，因而“推优”政策出台后小升初的竞争比有“统一考试”时更激烈复杂。不少家长表示，小升初“推优”政策表面看来公平公正，实际上杂乱无章。 “推优”，让培训机构大行其道 尽管“推优”让家长心力交瘁，但很多社会培训机构却觅得了商机。虽然在教委公布的北京市小升初的方案中，并没有“培训机构推优”这一途径，然而记者调查发现，北京市多家知名教育培训机构都与部分重点中学建立了合作关系，承诺为学生提供“推优”机会。 “学而思”培训学校的课程顾问齐老师告诉记者，每年学而思都会组织“学而思杯”考试，综合成绩达到全市前150名的学生都会获得“推优”资格，没有三好生的资格也可以，学而思会把这些学生推荐给与其有合作关系的八九所重点中学，学生再去这些学校参加考试选拔。2012年，学而思与海淀和东城的几所学校合作“推优”，其中包括东直门中学和北京五中。 “每年我们合作的学校都不一样，看我们市场部能和几所学校取得合作关系了。”齐老师说。 唯恩国际教育也是一所北京的培训机构，其在微博上的广告称“唯恩教育，专业小升初辅导，2007年创办。通过与首师附、十一学校、丰台十二中、101等重点中学合作点招推优生，近万名学生顺利升入目标中学。” 该机构的英语老师告诉记者，他们与重点中学的合作方式是“点招推优”，点招是指重点中学会从全市的小学五年级学生里挑选特别优秀的学生，大部分重点中学都会在网上贴出他们招考的流程和要求，此后会进行点招考试。 刘老师告诉记者，基本上家长都会选择通过培训机构让孩子参加点招考试，而不是“单枪匹马”去参加，因为一方面孩子需要培训机构有的放矢的指导，以便摸清考点、顺利通过考试，另一方面培训机构与重点中学有合作关系，打招呼更方便。 一家名为“聚智堂”的培训机构的工作人员甚至向记者表示，如果孩子无法通过他们的签约培训顺利“推优”，聚智堂可以从学校找关系，保证孩子入学。 “推优”，让学生负担不减反增 教育部明文规定：“严禁义务教育学校举办任何形式的选拔生源考试。”然而，各地在禁考之外附加的各种升学优惠政策，反而让简单的事情复杂化，让学生、家长的负担更重了。记者调查发现，旨在强调素质教育、为学生减负的“推优”，在旺盛的择校需求和培训机构的介入下，正变相加重学生负担。 北京市的路先生的女儿小慧（化名）最近刚刚定下来可以去西城区35中，该校是一所重点中学。“小升初，考孩子，更考家长。”路先生说。 为了准备小升初，小慧三年级起就在校外两个社会培训机构上奥数，四年级开始报北京八中的培训班，亦即“占坑班”。占坑班竞争非常激烈，每学期考试后都会淘汰一批人，小慧成绩不错，本来想通过占坑班上北京八中，但北京市今年禁止了占坑班升学的做法，结果最终这条路也行不通了。 “没办法，我们最后给孩子请了四名老师——两名教英语，两名教数学。”路先生说，之所以每科都找两个老师，就为了上八中，所以每科除了针对孩子的不足，在校外培训机构各找一名老师外，还从八中各请了一名。这样一来，请四个老师每个月的家教花费就要5000元。 “孩子每天下午3点40分放学，要学到晚上10点，10点半睡觉，周六周日都在上课，为了孩子，我们家两三年都没看电影了，没时间。”路先生说，自己也不想让孩子这么累，可女儿班上一个同学，本来成绩和她差不多，因为没上过奥数班，结果参加重点学校的录取考试时题目都不会做。 6月29日，记者来到了位于人民大学东门附近的巨人培训学校，时值午休前后，学校门口挤满了家长，他们中大部分人的孩子是来补习奥数和英语的。在学校一楼大厅，很多家长正排队为孩子暑假报补习班。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现在的孩子通常在小学三年级就开始补习英语和奥数，甚至有一二年级就开始学的。 “如果要‘推优’，奥数至少要在迎春杯拿个名次，另外英语‘三一口语’也要争取拿到七级。”这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如果不早一点参加培训，几乎不可能实现这些目标。 如果只是成绩好，还不足以满足“推优”的条件。一名小学生要想获得“推优”资格，首先要通过得奖、考证、竞选班干部等方式来证明自己优秀。即使获得“推优”资格，还必须经过评分、志愿填报和服从分配等激烈竞争的方式才有机会步入比较理想的学校。如果孩子不能连续三年获得三好生，依旧行不通。所以，“推优”准备至少提前三年便已开始。 路先生还告诉记者，如今三好生评选也变了味，有些孩子为了能获得三好生资格，在评选之前会在同学中相互送礼物。“我的女儿就收到过同学送的礼物，这样一来评比公平性难保，二来这种风气确实对孩子的影响很不好。” “推优”，无助于教育资源的合理配置 “为什么要‘推优’？只要初中教育资源不均衡，全部电脑派位就不可能真正实现。”一位北京市知名中学的校长如是说。 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储朝晖认为，如今的小升初，特长生、推优生、共建生等升学模式都不尽合理。这是因为，一方面，特长生、优等生的认定缺乏客观标准；另一方面，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特长，在这一年龄阶段，不宜根据所谓的特长决定他们上哪一所学校。储朝晖表示，义务教育应该保证为每个学生提供平等的受教育的机会。从目前小升初的情况来看，教育均衡还有太长的路要走。 储朝晖说，政府在资源配置的时候，要对各校一视同仁，包括师资分配、财政拨款等。学校在招生时，应该给每个学生以公平的机会。“要促进教育均衡，可以通过信息公开推动学校的资源分配公平和招生公平。让每个学校都公布所获的财政拨款和使用情况、招生计划、选拔学生的标准和过程。” 天津市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王敏勤认为，小升初也罢，高考也罢，道理是一样的。虽然我们都希望学校能依据学生综合能力来招生，但是只要优质教育还是稀缺资源，只要社会的诚信体系没有完全建立，考试的方式还是最公平的。 部分接受记者采访的家长也认同这一观点，表示希望可以考虑适当恢复小学统一测试，并将其视为初中入学的重要参考，因为这一指标最具客观性、权威性和说服力。“如果真的凭统测成绩小升初，总比漫无目的地去考各种证书、上各种‘占坑班’要好！”一位家长表示。 南京师范大学教科院副教授殷飞表示，要从根本上遏制择校乱象，必须真正实现教育均衡发展。目前，很多地方都在推进教师校长定期轮岗流动、热点高中招生指标分配到初中等改革，这些举措对促进教育均衡起到了积极作用。下一步，教育部门还应下更大决心推进教育均衡改革，缩小区域、城乡、校际之间的资源配置差异。 针对社会各界对小升初阶段“推优”乱象的质疑，北京市教育主管部门有何说法呢？采访期间，记者曾就北京市小升初“推优”的相关政策、执行标准和总体评价等情况，致电北京市教委，希望获得回应。但对方表示，目前还不了解全市整体“推优”情况，也不愿透露相关细节。（记者 郑明达 王晓洁 李江涛 凌军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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