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磨情结
2007-07-29 22:14:42 阅读次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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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磨情结
何习培
院子的一角，一台石磨赫然立着。磨身满布的青苔早已遮住了青岗岩的本色，因而变得原生态一般了。
石磨是家乡人最具分量的家当，几乎家家都有。那年那月，磨面机、粉碎机还没有问世，石磨便挑起了碾碎一切可碾之物的光荣重担，成了那个年代炙手可热的生活资料。
我家的那台石磨，笨拙地坐在院子一角。记得小时候，我常常趴在草垛上看大人碾米磨面。他们把碾料堆垒在磨台上，套上工具就开始围着石磨推起来，石磨发出嗡嗡的声音，犹如天外的闷雷滚动。一会儿功夫，粉末儿就从圆周形的磨缝间落下来，在磨沿慢慢地堆积成一座环形的小山。人力粉碎既费时又费事，当然比不了机械操作。把一小瓢玉米碾碎，差不多要耗时二十分钟，父母从磨台上下来，常常是汗水湿透了衣背。碾完后，还要把磨台打扫得干干净净，这时的石磨是白扑扑的，像搽了粉。
最有意思的是推水磨。磨台上有成堆的推料，外加一盆水，推磨的时候，用一把小勺先盛一勺推料倒入磨孔，然后再加入半勺水，磨孔便发出打嗝儿般的声音，推料轻轻滑入磨膛，去接受磨盘的碾压。稀泥样的汁浆从磨缝间流下来，汇集于磨沿，最后流入桶内。推完水磨后同样要进行清洗，用小扁担撬起上面的磨盘，以磨心为支点，中间露出一条小缝，舀起一瓢水穿膛泼过，里面的残渣便纷纷出膛，再用小刷子刷一遍，整个石磨便通体清洁，焕然一新。
这样的情景看得久了，眼痒痒心也痒痒，纠着缠着要上磨去推一把。父亲说：“你年龄尚小，力量不足，过早用劲儿以后会长不高。”我却顾不了这些，只要能上去过过瘾，长高长矮我一点儿也不在乎。父亲无可奈何，同意我去把一碗大米碾碎。我得到父亲的应允，如同吃了兴奋剂，端了一碗大米就来到了磨台，并迅速地进入了工作状态。一开始，偌大的磨盘在我的区区小力下飞速旋转，细末儿从磨缝间欢快地洒落下来。过了一会儿，眼前就眩晕起来，胸腔里有一种排山倒海的翻腾，我收住脚，试图站在原地休息片刻，但我无论多么努力，身子都有一种晃悠的感觉，眼前的一切漩涡般地打着转儿，天地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在眼前萦绕，内心充满了十足的呕吐感。总之，霎时间仿佛改变了人体的生理运作，血在倒流，胃在汹涌，思维在无序地交错。当我把一碗大米变成粉末的时候，先时的冲动和激情早已降至低谷。
母亲用我的劳动果实为父亲制作了下酒菜——米面馍，父亲夹给我一个，我晕乎乎地嚼着，但感觉味道倍儿甜。
如今回到乡下，看到的是家家户户的石磨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绿苔密布的凄清之景。哗然作响的电动粉碎机已经悄然成为家乡人的新宠，它们集方便、快捷、省时、省事等众多优点于一身，把一台台古老的石磨挤出了历史舞台，光光鲜鲜、名正言顺地进入了现代乡村家庭的生活。
不知怎地，我的石磨情结充满我心，难以排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