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经方实验录2

 学中医书馆 2013-08-12
上卷结
以上论自桂枝汤至调胃承气汤九证既竞,乃可合列一表如下:

此表之意犹曰:麻黄汤证化热入里,为麻杏甘石汤证。桂枝汤证化热入里,为白虎汤证。葛根汤证化热入里,为葛根芩连汤证。而葛根芩连汤证白虎汤证麻杏甘石汤证化热之后,则均为承气汤证。其肠结轻,可攻补兼施,所谓和之者,是为调胃承气汤证。其肠结较重者,亦用和法,即为小承气汤证。其肠结最重者,当用下法,又曰急下法,又曰攻法,即为大承气汤证。实则三承气汤方对于麻桂葛之汗法,及白虎汤之清法言,皆得曰下法也。
麻杏甘石汤证之传为承气汤证,在以上诸实验医案中,似尚未有述及。实则此种病例虽较白虎汤证传为承气汤证为少,却并不鲜见。盖经谓肺与大肠相表里,肠热可以移肺,肺热亦可及肠。所谓“温邪上受,首先犯肺,逆传心包”者,即系麻杏甘石汤重证,不能解于桑菊银翘,乃传为肠热,肠热不已,灼及神经,发作神昏谵语,遂指为逆传心包耳。依余临床所得,肺热传为肠热之后,其肺热每不因此而消。此时若但治其肺热,纵用麻杏石甘汤极重之量,必然无济,当急用承气汤法,去其肠热。如嫌承气伤肺,伐及无辜,则导法甚佳(法详中卷),余屡用之获效。肠热既去,续用麻杏甘石以治肺热,乃得有济。故大论曰“下后,不可更行桂枝汤,汗出而喘,无大热者,可与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本条条文极似重出,当删,而事实上却有此例,奈何?甚有既下之后,而肺气自开,咳嗽自爽者,余亦屡屡逢之。有一俞姓小孩,于某月初三日,患咽痛,红肿,兼见白点,胸闷不舒。初四日,皮肤发出细点如麻。甲医断宜清血保咽,用生地川连黑栀淡芩之属。夜间,病孩喉肿谵语,齿介齿目赤。初五日,甲医用玄参生地山栀左金丸之属。易乙医,改投解肌透痧之剂,如豆豉薄荷葛根牛蒡之属。初六日,乙医主喉痧以透痧为要,重予透发之药。初七日,痧密布,夹白疒(咅),热度更高,入夜梦呓。乙医虑其伤津,又与存阴清热之法,如连翘银花竹叶黛蛤散等。如是延至十一日晚,痧虽回而热不退,咳嗽气粗,鼻扇口噪,胸闷不舒,神识不清,加以腹痛拒按,耳下漫肿。丙医有识,曰:宜通腑气,径用生大黄三钱,元明粉一钱,并合透发之药,以达其余邪。其夜大便既行,神烦即安,鼻扇耳肿悉渐退。覆诊,依然用硝黄,直至粪色转黄,方予调理而安。由本案现之,凡肺热之转为肠热者,苟不设法去其肠中热结,但知透表生津,岂有济乎?
然则麻杏甘石白虎葛根芩连三汤证皆能化热而为承气汤证,在病所方面言,三汤证之病所为较上,承气汤证之病所偏于肠,为较下,由此吾人得外感疾病传变之第三原则,曰“由上传下”是也。大论曰:“阳明居中,主土也,万物所归,无所复传。”其斯之谓乎?
吾人研究上列九方,有一事当注意及者,即此九方中用甘草者竟达七方是也。麻桂葛上列三汤既不离甘草,中列三汤又不脱甘草,下列调胃承气汤亦用甘草。因知甘草安肠一说,不为无见。盖疾病由上传下,由表入里,由寒化热,既为必然之趋势,今安和其肠,即所以保其在里在下之津者,自为着要之法矣。至于大小二承气汤证因病已传肠,邪已内实,故不必用甘草。及其邪去肠虚,又当重用甘草以益之,不待再计者也。学者当知此九方者处同等重要之地位,各有专功,不容漠视。集此九方,即成《防寒论》中太阳阳明二经之骨干。识此九方,即能治伤寒,亦能治温病。学者将疑吾言之夸乎?吾敢实陈读者。
尤氏在泾曰:“无汗必发其汗,麻黄汤所以去表实,而发邪气。有汗不可更发汗。桂枝汤所以助表气,而逐邪气。学者但当分病证之有汗无汗,以严麻黄桂枝之辨,不必执营卫之孰虚孰实,以证中风伤寒之殊。是无汗为表实,反云卫虚,麻黄之去实,宁独遗卫?能不胶于俗说者,斯为豪杰之士!”柯氏韵伯曰:“桂枝汤证唯以脉弱自汗为主耳。粗工妄谓桂枝汤专治中风,印定后人耳目,而所称中风者又与此方不合,故置之不用。愚常以此汤治自汗盗汗虚疟虚痢,随手而愈。”又曰:“予治冷风哮与风寒湿三气合成痹等证,用麻黄汤辄效,非伤寒证可拘也。”其言何等精辟,然则尤氏柯氏皆能识麻桂二汤者也。陆氏九芝曰:“葛根芩连一方独见遗于阳明者,以人必见下利始用之,不下利即不用,而不以为是阳明主方也。孰知此方之所用者宏,而所包者广也。”然则陆氏能识葛根芩连汤者也。又曰:“无人知温热之病,本隶于伤寒论中,而温热之方,并不在伤寒论外。”然则陆氏又能看破伤寒温病之画地为牢者也。
吴氏又可曰:“应下之证,见下无结粪,以为下之早,或以为不应下之证,误投下药。殊不知承气本为逐邪而设,非专为结粪而设也。必侯其粪结,血液为热所搏,变证迭起,是犹养虎遗患,医之咎也。况多有溏粪失下,但蒸作极臭,如败酱,或如藕泥,临死不结者。但得秽恶一去,邪毒从此而消,脉证从此而退,岂徒孜孜粪结而后行哉?”此言超拔非凡,然则吴氏能识诸承气汤者也。叶氏天士曰:“温邪上受,首先犯肺。”吴氏鞠通曰:“凡病温者,始于上焦,在手太阴。”法曰辛凉轻平,方号桑菊银翘。虽无麻杏甘石之名,而有泛治肺热之实。苟吾人不求酷论,谓叶氏吴氏能识麻杏甘石汤可也。而吴氏之用白虎,或以化斑,或以解暑,颇具变化之观。苟吾人不吝誉语,可称之曰微有仲圣用桂枝之风,然则吴氏亦能识白虎汤者也。由是言之,诸氏皆仲圣之功臣也。

王家祥 发表于 2013-2-26 19:03:36

《经方实验录》 > 中卷
桂枝二麻黄一汤证

桂枝二麻黄一汤证其一
王(右六月二十二日) 寒热往来,一日两度发,仲景所谓宜桂枝二麻黄一汤之证也。前医用小柴胡,原自不谬,但差一间耳!
川桂技(五钱) 白芍(四钱) 生草(三钱) 生麻黄(二钱) 光杏仁(五钱) 生姜(三片) 红枣(五枚)
【按】病者服此,盖被自卧,须臾发热,遍身漐漐出,其病愈矣。又服药时,最好在寒热发作前约一二小时许,其效为着。依仲圣法,凡发热恶寒自一日再发(指发热二次,非谓合发热恶寒为二次)以至十数度发,皆为太阳病。若一日一发,以至三数日一发,皆为少阳病。少阳病多先寒而后热,太阳如疟证却有先热而后寒者,观大论称少阳曰寒热往来,称太阳如疟曰发热恶寒,热多寒少,不无微意于其间欤。以言治法,少阳病宜柴胡剂,太阳病宜麻桂剂,证之实验,历历不爽。若反其道以行之,以柴胡剂治寒热日数度发之太阳如疟,每每不效,以麻桂剂治寒热一作之少阳病,虽偶或得效,究未能恰中规矩。
《方极》云:“桂枝二麻黄一汤治桂枝汤证多,麻黄汤证少。桂枝麻黄各半汤治桂枝汤麻黄汤二方证相半者。”此言似是而非,将令人有无从衡量之苦。余则凭证用方,凡发热恶寒同时皆作,有汗者用桂枝汤,无汗者用麻黄汤,发热恶寒次第间作,自再发以至十数度发者,择用桂二麻一等三方,层次厘然,绝无混淆。
曹颖甫曰:少阳病之所以异于太阳者,以其有间也。若日再发或二三度发,则为无间矣。太阳所以异于阳明者,以其有寒也,若但热不寒,直谓之阳明可矣,恶得谓之太阳病乎?固知有寒有热,一日之中循环不已者为太阳病,寒热日发,有间隙如无病之人者为少阳病,此麻桂二汤合用与柴胡汤独用之别也。病理既明,随证用药可矣。

桂枝二麻黄一汤证其二(附列门人治验)
施(右住唐家湾肇周路仁德里二号)
【按】本年七月十五日,予施诊于广益中医院,有施姓妇者蹙頞告诉曰:“先生,我昨服院外他医之方,病转剧,苦不堪言。”余为之愕然,令陈其方,照录
如下:
“经事淋漓,入夜寒热,胸闷泛恶,苔灰腻,治宜荆芩四物汤加味。
炒荆芥(钱半) 炒条芩(钱半) 全当归(二钱) 大川芎(八分) 炒丹皮(钱半) 赤白芍(各钱半) 金铃子(二钱) 制香附(钱半) 元胡索(钱半) 贯仲炭(三钱) 荷叶(一角)
余曰:方未误,安得转剧?妇曰:否,初我夜寐粗安,大便如常,自进昨药,夜中心痛甚剧,辗转不能成寐,且大便转为泄泻,乞先生一治之。予按例首问其病历,妇曰:半月矣。次问其寒热,妇曰:倏冷倏热,不计其次。余闻其言,若有所得焉。妇自陈其异状,汗出自首至胸而止,既不达于胸下,亦不及于两臂。予思论有“剂颈而还”之语,此殆剂胸而还乎?察其舌,黑近墨而不焦,口奇干。余疑其方进陈皮梅、松花蛋之属。妇曰:非是,日来苔黑,常作此状。按其脉,幸尚不微细。两肩至臂颇麻木。加以经事淋漓不止,妇几不能悉陈其状。予对此错杂之证,亦几有无从下笔之苦。使从所谓对症治法,琐琐而治之,则用药得毋近数十味?然而此非我所能也,因书方曰:
初诊 (七月十五日) 寒热往来,每日七八度发,已两候矣。汗出,剂胸而还,经事淋漓,法当解表为先,以其心痛,加生地,倍甘草。
净麻黄(一钱) 川桂枝(二钱) 生甘草(三钱) 生苡仁(一两) 杏仁(三钱) 生白芍(钱半) 生地(五钱) 制川朴(一钱) 生姜(二片) 红枣(六枚)
二诊 (七月十六日) 昨进药后,汗出,遍身漐漐,心痛止,经事停,大便溏薄瘥,麻木减,仅自臂及指矣。黑苔渐退,口干渐和,夜中咳嗽得痰,并得矢气,是佳象。前方有效,不必更张。
净麻黄(一钱) 川桂枝(钱半) 生甘草(二钱) 生白芍(钱半) 大生地(五钱) 制小朴(一钱) 杏仁(三钱) 生姜(二片) 红枣(六枚)
【按】子遵仲圣脉证治法,而疏昨方,心未尝不惴惴也!以为次日覆诊,能得寒热略除,即是大功,乃喜出望外,非但热退神振,抑且诸恙并差,有如方案所云,斯亦奇矣!试求其所以能愈病之理,以证状学之立场言之,必曰能治其主证,斯一切客证或副证不治自愈也。此言不误,然而无补于病理之了解。幸有博雅君子,阅吾此案,赐予说明其中一切病理。如苔黑口干,何以反宜麻桂?发汗伤津,何以反除心痛?经水淋漓,大便溏泄,犹风马牛之不相及,何以戛然并止?所深愿也。
曹颖甫曰:太阳水气留于心下,则津不上承而渴,此意丁甘仁先生常言之。
舌黑不焦,大便又溏,知非阳明热证,而黑色亦为水气,水气凌心,心阳不振,故痛。大便溏,则为条芩之误,不用条芩,溏薄自止,非本方之功也。水气不能化汗外泄,故脾阳不振,而指臂麻。经水淋漓,亦水分多于血分,为水气所压故也。知病之所从来,即知病之所由去,不待烦言矣。
三诊 (七月十七日) 寒热如疟渐除,大便已行,舌苔黑色亦淡,麻木仅在手指间。惟余咳嗽未楚,胸胁牵痛,有喘意,参桂枝加厚朴杏子法。
杏仁(四钱) 厚朴(钱半) 川桂枝(二钱) 生草(三钱) 白芍(二钱) 大生地(六钱) 丝瓜络(四钱) 生姜(一片) 红枣(六枚)
【按】服此大佳,轻剂调理而安。

王家祥 发表于 2013-2-26 19:03:50

桂枝麻黄各半汤证
顾(左住方斜路十月二十一) 寒热交作,一日十数度发,此非疟疾,乃太阳病,宜桂枝麻黄各半汤。
桂枝(三钱) 甘草(钱半) 杏仁(五钱) 麻黄(钱半) 白芍(钱半) 生姜(二片) 大枣(四枚)
【按】桂枝麻黄各半汤方,原法分为三服,桂枝二麻黄一汤方,原法分为再服。取前方原量三之一,后方原量二之一而较之,得麻杏同量,而后方之桂芍姜草枣悉比前方约多一倍,故前方名各半,而后方名桂二麻一也。然而近代煎服法,率分二次煎服,与古者不同,况其分量上下,又甚微细,故吾人但知此二方之应用足矣,初不必过分斤斤于铢两之间也。
曹颖甫曰:此证甚轻,故轻剂而病易愈,不徒与铢两不合已也。

王家祥 发表于 2013-2-26 19:04:04

桂枝加大黄汤证
庆孙(七月二十七日) 起病由于暴感风寒,大便不行,头顶痛,此为太阳阳明同病。自服救命丹,大便行,而头痛稍愈。今表证未尽,里证亦未尽,脉浮缓,身常有汗,宜桂枝加大黄汤。
川桂枝(三钱) 生白芍(三钱) 生草(一钱) 生川军(三钱) 生姜(三片) 红枣(三枚)
【按】治病当先解其表,后攻其里,此常法也,前固言之稔矣。余依临床所得,常有表解之后,其里自通,初不须假药力之助者。缘先表束之时,病者元气只顾应付表证,不暇及里,及表解之后,则元气自能反旌对里。夫元气之进退往返,谁能目之者,然而事实如此,勿可诬也。故余逢表束里张之证,若便闭未越三日者,恒置通里于不问,非不问也,将待其自得耳。
若本汤之合解表通里药为一方者,又是一法。然其间解表者占七分,通里者占三分,不无宾主之分。以其已用里药,故通里为宾,以其未用表药,故解表为主,双管齐下,病去而元气乃无忧。

王家祥 发表于 2013-2-26 19:04:18

白虎加桂枝汤证
余二十五岁时,能读医书,而尚不善于治病。随表兄陈尚白买舟赴南京,应秋试。陈夫妇同宿中舱,余宿前舱。天方溽暑,骄阳如炽。舟泊无锡,陈夫妇相偕登陆,赴浴惠泉,嘱余守舱中。余汗出浃背,又不便易衣,令其自干。饮食起居又不适,因是心恒悒悒然。舟泊五日,方启碇。又五日,乃抵镇江。下榻后,部署初定,即卧病矣。延医疏方,不外鲜藿香、鲜佩兰之属。服之数日,病反加剧。汗出,热不清,而恶寒无已。当夜乘轮赴京。时觉天昏地黑,不知人事。比抵石城,诸友扶住堂子巷寓所。每小便,辄血出,作殷红色,且觉头痛。时为八月初五日,距进场之期仅三天矣。是时,姻丈陈葆厚先生已先余到南京。丈精于医,诊脉一过,即亲出市药,及荷叶露三大瓶,生梨十余枚以归。并属先饮露,饮已,口即不干。顷之又渴,复啖生梨,梨皮不遑削,仅弃其心,顷刻尽十枚。迨药煎成,即进一大碗,心中顿觉清朗,倦极而睡。醒后,头已不痛,惟汗未出。更进二煎,浓倍于前。服后,又睡。醒时,不觉周身汗出,先小汗,后大汗,竟至内衣夹袄被褥上下皆湿,急起更易,反被以盖。于是方觉诸恙悉除,腹中知饥,索热粥。侍者曰:粥已备,盖陈丈所预嘱者也。初啜一小碗,觉香甜逾恒。稍停,又续进,竟其夜,竟尽二大碗。初七日,即能进场。试期达九日夜,毫无倦容。余乃惊陈丈医术之神。叩其药,则桂枝石膏二味同捣也。问其价,曰:适逢新开药铺,共费钱六文而已。遂相与大笑。
【按】头痛而恶寒,此太阳病未罢也,法当令其汗出而解。然小便已见血出,安复有余液可以作汗?故先饮荷叶露及生梨者,增其液以为作汗之张本也。于是与石膏以清其内蕴之热,与桂枝以祛其外束之寒。寒因汗解,热因凉除。醒来索粥,是即白虎汤之粳米,向之饮露,亦犹加参汤之人参。看其啖梨啜露之顷,孰知已含圣法。呜呼,化冲圣方活而用之,其功效必无穷也。
【又按】白虎加挂枝汤证多见于夏日,诚以炎暑蒸人,胃肠本已热化,入夜凉风习习,未免贪享,故致表里交病。表为寒束,则热无外泄之机,势必愈炽。热既内炽,则更易伤津,使无从作汗以解表。惟有投白虎汤以治其本(肠胃之热),同时加桂枝以治其标(表证之寒),标本并治,方可热除津复,汗出表解。依余经验,桂枝轻至一钱,生石膏轻至三钱,亦可有效。设不尔者,但用白虎以清热,则表证将愈甚,但用桂枝以解表,则内热将愈炽,终不免坏病之变,此乃桂枝石膏二药必须合作而不可分离之理也。或曰:君前谓石膏凉胃,桂枝温胃,何能温凉并进,反获奇功耶?曰:仲圣方温凉并用者,诸泻心汤即在其例,若桂枝与石膏犹其始焉者尔。盖人体之机构复杂繁沓,灵敏万分,及其病时,作用尤显。各部机构每自能吸取其所需,而放任其所不需者。若论本汤证,则胃取石膏之凉而消热,动脉取桂枝之散而致汗,故二者非但不相左,抑且相成。
前桂枝加大黄汤为七分太阳,三分阳明。今白虎加桂枝汤为七分阳明,三分太阳。二汤之对仗,堪称工整。医者能合用仲圣诸方,即可曲应万变之病,兹二汤特发其凡耳。

王家祥 发表于 2013-2-26 19:04:30

麻黄附子甘草汤证(附列门人治验)
余尝治上海电报局高君之公子,年五龄,身无热,亦不恶寒,二便如常,但欲寐,强呼之醒,与之食,食已,又呼呼睡去。按其脉,微细无力。余曰:此仲景先圣所谓少阴之为病,脉微细,但欲寐也。顾余知治之之方,尚不敢必治之之验,请另乞诊于高明。高君自明西医理,能注射强心针,顾又知强心针仅能取效于一时,非根本之图,强请立方。余不获已,书:
熟附片(八分) 净麻黄(一钱) 炙甘草(一钱)
与之,又恐其食而不化,略加六神曲、炒麦芽等消食健脾之品。次日复诊,脉略起,睡时略减。当与原方加减。五日,而痧疹出,微汗与俱。疹密布周身,稠逾其它痧孩。痧布达五日之久,而胸闷不除,大热不减,当与麻杏甘石重剂,始获痊愈。一月后,高公子又以微感风寒,复发嗜寐之恙,脉转微细,与前度仿佛。此时,余已成竹在胸,不虞其变,依然以麻黄附子甘草汤轻剂与之,四日而蒇。
【按】麻黄能开肺气,附子能强心脏,甘草能安肠胃,三者合则为麻黄附子甘草汤,能治虚人之受邪,而力不足以达邪者。若麻黄附子细辛汤则以细辛易甘草,其力更伟。盖细辛芳香,能蠲痰饮而辟秽浊故也。夫脉微细但欲寐如本案所云固为少阴病,若更进而兼身热恶寒蜷卧,亦为少阴病,不过有轻重缓急之分尔。而东人山田氏必欲补恶寒二字,使成“少阴之为病,脉微细,但恶寒欲寐也”一条,其可以已乎?
曹颖甫曰:予治脉微细但欲寐者,往往以四逆汤取效。然姜生所治高姓小儿,实由太阳表证内伏少阴。故非麻黄不能奏功,断非四逆汤所能治。盖四逆汤仅能由少阴外达肌腠,以干姜炙草能温脾胃,脾胃固主肌肉也。若改干姜为麻黄,方能由少阴直达肺部,而皮毛为之开泄,以肺主皮毛故也。观其证治三变,而始终不脱麻黄,其用心之细密,殆不可及。况身热而不恶寒,似无用麻黄之必要,此证竟毅然用之,其识解尤不可及乎。盖呼之则醒,听其自然则寐,有蒙蔽之象,故可决为非少阴本病,而为太阳内陷之证。且以小儿纯阳之体,不当有此少阴病故也。

王家祥 发表于 2013-2-26 19:04:46

小青龙汤证(附列门人治验)
张志明(住五洲大药房)
初诊 (十月十八日) 暑天多水浴,因而致咳,诸药乏效,遇寒则增剧,此为心下有水气,小青龙汤主之。
净麻黄(钱半) 川桂枝(钱半) 大白芍(二钱) 生甘草(一钱) 北细辛(钱半) 五味子(钱半) 干姜(钱半) 姜半夏(三钱)
【按】张君志明为余之好友,尝患疔毒。自以西药治之,增剧,因就余以中药治愈,乃叹中药之神。自后恙无大小,每必垂询,顾余以事冗,居恒外出,致常相左。某晨,君又贲临,曰:咳嗽小恙耳,何中医久治不差?并出方相示,则清水豆卷、冬桑叶、前胡、杏仁、赤苓、枳壳、桔梗、竹茹、牛蒡,贝母、瓜蒌皮、冬瓜子、枇杷叶之属。因询之曰:君于夏月尝习游泳乎?曰:然。君之咳遇寒则增剧乎?曰:然。余乃慰之曰:此证甚易,一剂可愈,幸毋为虑。因书上方与之。越二日,来告日:咳瘥矣。即为书下方调理焉。
二诊 (十月二十)。咳已全愈,但觉微喘耳,此为余邪,宜三拗汤轻剂,夫药味以稀为贵。
净麻黄(六分) 光杏仁(三钱) 甘草(八分)
余屡用本方治咳,皆有奇效。顾必审其咳而属干水气者,然后用之,非以之尽治诸咳也。水气者何?言邪气之属于水者也。如本案张君因习游泳而得水气,其一例也。又如多进果品冷饮,而得水气,其二例也。又如远行冒雨露,因得水气,其三例也。更如夙患痰饮,为风寒所激,其四例也。凡此种水气之咳,本汤皆能优治之。顾药量又有轻重之分。其身热重,头痛恶寒甚者,当重用麻桂。其身微热,微恶寒者,当减轻麻桂,甚可以豆豉代麻黄,苏叶代桂枝。其痰饮水气甚者,当重用姜辛半味,因此四者协力合作,犹一药然,吾师用五味尝多至三钱,切勿畏其酸收。其咳久致腹皮挛急而痛者,当重用芍草以安之。否则,轻用或省除之,奏效如一。要之小青龙证。在里为水气,在表为咳(咳之前喉皆常作痒)其表证之重轻,初可勿拘,其舌苔亦不必限于白腻。遑论其它或喘或渴或利或噎哉?此皆经验之谈,不必泥于书本者也。本年夏,友好多人皆习游泳,耽之不倦,虽雨天不已,一月前后,十九患咳,余悉以本汤加减愈之。
曹颖甫曰:予近日治丁姓妇十年痰饮,遇寒即剧,日晡所恶寒而喘,亦用此方。方用麻黄三钱,细辛二钱,干姜三钱,白术三钱,半夏二钱,桂枝四钱。服经二剂,咳喘略减,而无汗恶寒如故。再加麻黄二钱,合五钱,细辛加一钱,合三钱,外加杏仁四钱,炮附子四钱,效否待明日方知。然则姜生治张君,两用轻剂而即效者,实由本年新病,不同宿疾之未易奏功也。

王家祥 发表于 2013-2-26 19:04:58

射干麻黄汤证
冯仕觉(七月廿一日) 自去年初冬始病咳逆,倚息,吐涎沫,自以为痰饮。今诊得两脉浮弦而大,舌苔腻,喘息时胸部间作水鸣之声。肺气不得疏畅,当无可疑。昔人以麻黄为定喘要药,今拟用射干麻黄汤。
射干(四钱) 净麻黄(三钱) 款冬花(三饯) 紫苑(三钱) 北细辛(二钱) 制半夏(三钱) 五味子(二钱) 生姜(三片) 红枣(七枚) 生远志(四钱) 桔梗(五钱)
拙巢注:愈。
曹颖甫曰:有张大元者向患痰饮,初,每日夜咯痰达数升,后咯痰较少,而胸中常觉出气短促,夜卧则喉中如水鸡声,彻夜不息。当从金匮例投射干麻黄汤,寻愈。又有杨姓妇素患痰喘之证,以凉水浣衣即发,发时咽中常如水鸡声,亦用金匮射干麻黄汤应手辄效,又当其剧时,痰涎上壅,气机有升无降,则当先服控涎丹数分,以破痰浊,续投射干麻黄汤,此又变通之法也。

王家祥 发表于 2013-2-26 19:05:11

苓甘五味加姜辛半夏杏仁汤证
叶瑞初君(丽华公司化妆部)
初诊 (二月十七日) 咳延四月,时吐涎沫,脉右三部弦,当降其冲气。
茯苓(三钱) 生甘草(一钱) 五味子(一钱) 干姜(钱半) 细辛(一钱) 制半夏(四钱) 光杏仁(四钱)
二诊 (二月十九日) 两进苓甘五味姜辛半夏杏仁汤,咳已略平,惟涎沫尚多,咳时痰不易出,宜与原方加桔梗。
茯苓(三钱) 生草(一钱) 五味子(五分) 干姜(一钱) 细辛(六分) 制半夏(三钱) 光杏仁(四钱) 桔梗(四钱)
【按】叶君昔与史惠甫君为同事,患咳凡四阅月,问治于史。史固辞之,以习医未久也。旋叶君咳见痰中带血,乃俱而就师诊。服初诊方凡二剂,病即减轻。服次诊方后,竟告霍然。

王家祥 发表于 2013-2-26 19:05:28

皂荚丸证

皂荚丸证其一
《要略》曰:“咳逆上气,时时吐浊,但坐,不得眠,皂荚丸主之。”按射干麻黄汤证但云咳而上气,是不咳之时,其气未必上冲也。若夫本证之咳逆上气,则喘息而不可止矣。病者必背拥叠被六七层,始能垂头稍稍得睡。倘叠被较少,则终夜呛咳,所吐之痰黄浊胶粘。此证予于宣统二年,侍先妣邢太安人病亲见之。先妣平时喜进厚味,又有烟癖,厚味被火气熏灼,因变浊痰,气吸于上,大小便不通。予不得已。自制皂荚丸进之。长女昭华煎枣膏汤,如法昼夜四服。以其不易下咽也,改丸如绿豆大,每服九丸。凡四服,浃晨而大小便通,可以去被安睡矣。后一年,闻吾乡城北朱姓老妇,以此证坐一月而死,可惜也!
曹颖甫曰:有黄松涛者,住城内广福寺左近,开设玉器店,其母年七旬许,素有痰饮宿疾,数年未发,体甚健。某秋,忽咳嗽大作,浊痰稠粘,痛牵胸胁,夜不能卧,卧则咳吐,胀痛更甚,前所未见。病发三日,乃延余诊,其脉弦数,气急促,大便三日未行,力惫声嘶,喘不能续,证已危险。余乃告其家人曰,此属痰饮重证,势将脱,君不急救,再延片刻,无能为矣。于是急取控涎丹一钱五分,以开水冲元明粉三钱吞送。不久,咳减,气急稍定。至晚,大便下,作黑色,能安眠。达旦,诸恙尽失。于是始知控涎丹系十枣汤变其体制,用以备急者也。然考此病本皂荚丸证。金匮所谓咳逆上气,时时吐浊,但坐不得眠,皂芙丸主之是也。但此证来势暴厉,病体已不支,恐皂荚丸性缓,尚不足以济急耳。

皂荚丸证其二
门人卢扶摇之师曹殿光,芜湖人,年五十所,患痰饮宿疾,病逾十载,扶摇不能治,使来求诊,其证心下坚满,痛引胸胁,时复喘促,咳则连声不已,时时吐浊痰,稠凝非常,剧则不得卧。余谓其喘咳属支饮,与《伤寒论》之心下有水气,《痰饮篇》之咳逆不得卧,证情相类,因投以小青龙汤,不效。更投以射干麻黄汤,合小半夏汤,又不效。而咳逆反甚,心殊焦急。更思以十枣汤攻之,而十枣又为胸胁悬饮之方。思以葶苈大枣降之,而泻肺系为肺胀肺痈而设,皆非的对之剂。纵投之,徒伤元气,于病何补?因念其时吐痰浊,剧则不得卧,与《金匮》所载皂荚丸证,大旨相同。遂以皂荚炙末四两,以赤砂糖代枣和汤,与射干麻黄汤间服之。共八剂,痰除喘平,诸恙尽退。

皂荚丸证其三
余尝自病痰饮,喘咳,吐浊,痛连胸胁,以皂荚大者四枚炙末,盛碗中,调赤砂糖,间日一服。连服四次,下利日二三度,痰涎与粪俱下,有时竟全是痰液。病愈后,体亦大亏。于是知皂荚之攻消甚猛,全赖枣膏调剂也。夫甘遂之破水饮,葶苈之泻痈胀,与皂荚之消胶痰,可称鼎足而三。惟近人不察,恒视若鸩毒,弃良药而不用,伊谁之过欤?
曹颖甫曰:余治张大元喘咳,不得卧,亦用控涎丹法,一下而愈。近数年来大元染有烟癖,浓痰和水而出,一夜得一大玻璃杯。诸痰饮方绝无功用,皂荚灰亦无济。大约水气太甚者,既不当用涤除油垢之法,而中有浓痰者又非温药所能治乎?

皂荚丸证其四
郑(左住方浜路口年八十二岁) 湿痰之体,咳嗽,四肢浮肿,病情属溢饮,原当发汗利小便。但以浊痰阻于胸隔,咳而上气,但坐不眠,痰甚浓厚。病急则治其标,法当先用皂荚丸以下胸隔之痰,俾大小便畅行,得以安睡,方是转机。今按两脉结代,结代之脉,仲景原以为难治。药有小效,方议正治。
土皂荚(去黑皮去子去弦酥炙研细蜜丸如桐子大每服三丸日三服以黑枣二十枚浓煎去渣送丸)
拙巢注:病家将此方询诸他医,医以剂峻,劝勿服。其后究竟如何,不可得而知矣。
曹颖甫曰:皂荚丸之功用,能治胶痰,而不能去湿痰。良由皂荚能去积年之油垢,而不能除水气也。然痰饮至于嗽喘不已,中脘必有凝固之痰,故有时亦得取效。惟皂荚灰之作用乃由长女昭华发明。彼自病痰饮,常呕浓厚之痰,因自制而服之。二十年痰饮竟得劖除病根。予服之而效。曹殿光适自芜湖来诊,病情略同,故亦用之而效也。
【按】《金匮》本方云:“皂荚八两,刮去皮用,酥炙。右一味,末之,蜜丸,桐子大,以枣膏和汤,服三丸,日三,夜一服。”刮去皮用者,刮去其外皮之黑衣也。酥炙者,用微火炙之,使略呈焦黄即得,勿成黑炭也。服三丸者,每服三丸也。日三夜一服者,日中三服,夜间一服,竟日共四服,计十二丸也。故或云本药荡涤刺激之力甚大,一日用量不得过梧子大三丸者,非也。枣膏和汤者,言预用枣肉煎熬成膏,及应用时,取膏加热水,使混和成汤,送本丸也。尤氏云:饮以枣膏,安其本也。此说甚是。伸言之,即恐皂荚入胃,非但去浊痰,并将殃及胃中宝贵之津液,故必用枣膏以固护之,此吾友吴凝轩之说也。吾师代枣膏以砂糖,无非取其便捷,然其保津之功,恐不及枣膏远甚。顾二者皆属甘味,与甘草之安肠生津,饴糖之建中定痛,有异曲同工之妙。
综计以上本汤四案,第一案邢太安人先一日四服,共进如梧子大者十二丸,次一日共进如绿豆大者三十六丸。今案凡蜜丸如梧子大之丸药,每钱约得十余丸,则如梧子大十二丸者,量仅钱许耳。第二案曹殿光用皂荚末四两者,乃共八日间之总量也。即先一日服皂荚末一两,次日改服射干麻黄汤一剂,以后第三、第五、第七日同第一日,第四、第六、第八日同第二日。按每日服末一两较第一案之钱许量已大增,但此为皂荚焦黑之灰,彼为同品炙黄之质。黑者力微,黄者力巨,故其量为反比,而二者病情又有重轻之分,故量虽迥异,并非矛盾。第三案吾师自以皂荚大者四枚炙末,盛之得一小半碗。余尝试择大皂荚一枚,不去皮弦与子,衡之,得新秤一两许。又取大者二枚,炙之使焦,研之为末,衡之,得六钱许。是四枚末约为一两二钱许,与第二案所称之两许,亦尚相合。第四案如古法,与第一案同。按本药究属峻品,无经脸之医生初次试用,宁自每服五分递加,较为妥当。
又按用皂荚无非取其荡涤胶痰,而其能荡涤胶痰者,盖即赖其中含有石碱素。西医谓驱痰剂西药如西尼加根,中药如远志,桔梗,皂荚,中皆含有石碱素,所谓刺激性驱痰剂是也。故用牙皂之荚,可以代西尼加根云云。中西学说相通,信哉。
曹颖甫曰:除痰之药有碱性者为长,故咯痰不出者,用桔梗甘草汤,无不克日取效,以桔梗含有碱性故也。痰粘胸隔而不出,则用有碱性之桔梗以出之,所谓在高者引而越之也。胶痰在中脘,则用有碱性之皂荚以下之,所谓在下者引而竭之也。凡用药有彻上彻下之异,可因此而观其通矣。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