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问,为什么他们依足广式烧鹅菜谱上的方法,烧出来的鹅却坚韧得无法入口?这个道理,就如同北京烤鸭,曾经两度在广州遭遇的“滑铁卢”事件的缘由类似。
光绪年间,便宜坊在商贾云集的广州,开办了全国第一家的分店,以售卖北京烤鸭为招牌,过江龙的气概,却未能征服广东人,竹枝词如是说:“挂炉烤鸭美而香,
却胜烧鹅说古冈。燕瘦环肥各佳妙,君休偏重便宜坊。”这里的“燕瘦”指的是当时大肴馆万栈的广东烧鸭,“环肥”指的便宜坊的烤北京填鸭,想来那时的广州坊
间,有三味鼎立的态势。全聚德于1864年创新了挂炉技法,广州万栈的烧腊师傅也采用的是此技法,看上去似乎是炉具的改良,焖炉与挂炉所博弈的结果,其实
并不是这样的,究其原因还是与天气和人文相关,广东的天气闷热的时间长,鸭坯在风干晾挂的四个小时里,就算不变质也得变酸,广东的烧腊师傅一早就攻克了这
个难题,所有的广东烧鸭的腹腔内都有腌料,腌料由酱料和香料组成,能很好地保证鸭肉不变质之余,更增添浓郁的香味;北京烤鸭因为在吃法上偏重于皮脆,鸭肉
未入味,留待二食时再处理,所以在味道的层次感上,略显单调,而便宜坊是带着使命来到广州的,让粤人品尝到正宗的京城味道,在制作工艺上的决不妥协,使之
未能顺利经营下去。到了二十世纪末年,全聚德也步便宜坊的后尘,进驻广州开分店,这时虽然解决了在低温中挂晾鸭坯的问题,只不过此时的广州人,已经习惯于
享用丰腴多汁的广式烧鹅。
北京烤鸭与最早出现在广东的潮莲烧鸭,同样与“举叉火炙,皮红不焦”的金陵“烧鸭”有脱不了的干系。潮莲位于广东新会的最南端,据载在此地所售的烧鸭颇受
好评,烧腊档未有商号,所以以地名来命名。潮莲烧鸭与金陵烧鸭在制作工艺上有比较大的差别,北京烤鸭和金陵片皮鸭都是从翼下开膛,并在此小口中取出内脏,
这样才能保证鸭身的完整,但是这种做法不利于腌料填入,广东人将开膛的方式改在尾腹部,加之广东人普遍觉得鸭肉有臊味,为僻此异味,放入干湿酱香料于鸭
胸,再以棉绳扎紧,又改良手摝的方法,建有专用的炉灶批量生产,这样就形成了南北两种口味的鸭肴,烤鸭讲究食用的形式,有完整的鸭型,以纯熟的刀法片出鸭
皮;广东烧鸭则注重肉质的酱香味。如今仍然有“广式片皮鸭”这道传统菜式,不过与“金陵片皮鸭”已经有了明显的区别,做法是先将鸭坯烧至七成熟,再淋热油
至全熟,片鸭皮食用。
潮莲与江门相连,是水陆码头北江货的集散地,人们发现来自清远的黑鬃鹅,皮下脂肪丰富,而且比鸭更具是肉香甘甜的特色,试着用烧鸭的方式制作成烧鹅,一举
成功,由此潮莲就成为了广式烧鹅的诞生地,继而争相效仿,这之后在新会北边的古井镇,人们将烧鹅的手艺发扬光大。黑鬃鹅渐渐供不应求,烧腊师傅发现用精心
饲养的棚鹅,也能用来烧制,只不过味道略比黑鬃鹅次些。如用一般其它鹅来烤的话,那皮如同嚼纸,口感令人难以接受,这也是北方那位朋友的困惑,用当地鹅烧
制不成功的主因。
在漫长的岁月里,广式烧鹅的技术经过不断改进,烧鹅炉的设计与北京的烤鸭炉有很大的不同,烤鸭是敞开式的,热力对流能使鸭身上的水份不易聚集,从而达到鸭
皮酥脆的效果,烤鸭炉只作烤鸭用,而烧鹅的炉也可烧制其他食物,而且多是加盖的,热力作用的方式不一样,导致产生了两种绝然不同的口味。
在腌料的运用上,广式烧鹅主要分两种流派,一种是强调脆皮效果的,膛内的腌料选择干性的香料没有味料,烧好后再佐酱料;还有一种是讲究鹅肉要味美的,采用
的是湿性的酱汁来制作,都标榜有祖传的秘方,有用料酒的,有加药材的,梅菜、陈皮也受欢迎,真是各施各法,这样烧制的鹅斩件后,以原汁佐食;也有对鹅只特
别饲养谷肥的,这样的鹅体形肥硕,为了减轻烧制后的油腻感,要佐食酸梅酱。
鸭肉解冻后脂肪的回软率可在九成,而鹅肉则要低得多,所以烧鹅对地域的限制很强,这也造成烧鹅在广东之外的地方,制作会很困难。南烧鹅北烤鸭,源于同宗的两种风味食品,相映成趣,各自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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