酱黄瓜不卖舌尖 □张燕峰 邻居阿叔是父亲一起长大的玩伴，阿婶又与母亲情同姐妹。两家六七个孩子从小就在一起摸爬滚打，过家家，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相处甚欢。两家人其乐融融地生活了几十年。 孩子们羽翼丰满后，一个个相继飞离了旧巢，到城市里衔枝结泥，搭建起自己的新居。再后来，父母亲也搬离了居住了几十年的老屋，只留下了阿叔阿婶守着他们那间小小的豆腐坊居住在乡下。于是，我家的老屋便留与阿叔阿婶照料。后来，阿叔干脆把两家中间的院墙推倒，两家并为一家。 每年初秋，总有孩子们回乡。得了信的阿叔阿婶早早地把被褥晾晒好，把院子整饬一新，把房屋清扫干净，喜滋滋地像接待贵宾似的，迎接这些归巢的鸟儿。每当返城的时候，阿叔阿婶总会把孩子们汽车的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土豆啦，豆角啦，茄子青菜啦，或者几只肥胖的青瓜或者圆滚滚的南瓜，当然更少不了那大大小小十几坛的酱黄瓜。 阿婶做的酱黄瓜堪称一绝，远近驰名。以前，农村人的日子清苦，每到初秋，家家户户的女人们都会挑下蔓的黄瓜，洗干净，晾晒，直至抽了水分，然后按一定的比例放入白糖、酱油和盐。腌制十多天就可以吃了。 别人做的酱黄瓜存放不了多久，坛子里很早就长了白沫，黄瓜也变软了。唯有阿婶做的酱黄瓜色泽暗绿，又脆又甜，放置一冬天都不坏。 也怪，在城市里吃多了大鱼大肉，便格外怀念阿婶和她的酱黄瓜，煮一锅热热的小米粥，嚼几口酱黄瓜，唇齿留香，听得满屋子脆生生乱响，欢喜便盈满入怀。 阿婶知道了我们怀念她的酱黄瓜，非常得意，欢喜地嘟囔，你们这些城里人，居然还爱吃这个。于是，拍着胸脯郑重其事地承诺，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保证我们每年都能吃上她的酱黄瓜。并且，兴致勃勃地找瓶子，洗坛子，秋黄瓜晒得满院子都是。 一天，一些城里的自驾游客人路过阿婶的豆腐坊，想讨几杯豆浆喝。正赶上阿婶把腌制好的酱黄瓜分装几个瓶瓶罐罐，看见暗绿的颜色，闻见满室的清香，忍不住尝了尝，赞不绝口，非要买一些带回去。 见阿婶笑而不语，以为阿婶嫌弃价格低，他们急了，大声地喊：200元一瓶，200元，您卖不卖？！ 阿婶笑着拒绝：喜欢，你们尽管吃。我答应人家了，每一瓶都有主人了。卖是万万不能啦。 我们知道后，都笑阿婶傻，说她有钱不会赚。这十多瓶酱黄瓜3000多块，超过她豆腐坊一年的收入了。 阿婶笑骂：你们回来，我拿什么安抚你们的嘴巴。钱很重要，可一些东西比钱更重要。答应人家的事怎么能反悔呢？ 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温柔地击中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心中一片潮湿。我在想，如果换作我，我会不会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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