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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贵贱者存乎位”，这是易经上的一句话。想来李斯是一定看过这句话的。他的老师是大儒荀子，而易经是儒家的经典，李斯又是个大学者，不可能不知道。《史记》李斯列传开头，就讲了个故事，让李斯对这句话做了形象的解释。据史马迁说――他说的好多东西故事性太强，让人不敢相信――李斯当小吏时，看到厕所里的老鼠，吃的是粪便，还经常受到人和狗的骚扰，真个是常常“抱头鼠窜”。李斯又看到仓库里的老鼠，住着大“耗死”，吃着细粟米，也没人和狗来惊扰，得劲得劲真得劲。于是，李斯没有像俺一样转文去引用这句话，而是感叹了一句： “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这话和易经上的话是一样的，但易经上的话只是讲一个道理，没有着重点，李斯所说的却很有点感情色彩，“在所自处耳！”一个“自”字，显示出很强的奋斗精神。司马迁关于李斯的列传便围绕着这句话来展开了，无论是求学、上书、害韩非子，还是劝秦始皇焚书坑儒、立胡亥，最后被赵高陷害致死，李斯所作所为就是为了得到“高位”。在他的一生中，当能给他高位的人想做好事，他便用其智慧帮其做好事，像上书秦始皇谏逐客；当能给他高位的人想做坏事，他便用其智慧帮着做坏事，像劝秦始皇焚书。当有人能威胁他的地位时，不管是他的主人还是朋友，他就使出吃奶的劲儿来弄死他，像对韩非子，对扶苏。所以，他这辈子过得也舒坦，也焦心。物质上舒坦，精神上焦虑。其智慧也大打折扣，赵高就是抓住了他这点软肋，致其死地。 同样对这句话有所解释的，是南北朝时著名唯物论哲学家范缜。《南史·范缜传》里有这么个故事：有一次范缜赴竟陵王萧子良之宴，与竟陵王曾就因果论和他斗嘴，子良问曰：“君不信因果，何得富贵贫贱？”缜答曰：“人生如树花同发，随风而堕，自有拂帘幌坠于茵席之上，自有关篱墙落于粪溷之中。坠茵席者，殿下是也；落粪溷者，下官是也。贵贱虽复殊途，因果竟在何处？”子良不能屈，然深怪之。 这也是讲的位与贵贱的关系，讲得很形象，很美，但范缜突出的是命运的偶然性，强调的是人生而平等，你当球个王，也不过那么粗那么长，比俺高不到哪里去。俺当年也是美丽的花，只是运气不好，风吹来没落到茵席上――范缜的境遇还算不上掉厕所里的，大概是落到路边，被风吹来吹去的那种――咱俩谁也不比谁贵多少、贱多少！有了这样的思想，范缜一辈子玩学问、斗嘴、当官、辞官、流放，不管怎么着，人家老范还是那个“范儿”，不信鬼神不惧强权，坚持人家的观点，“婞直之节，著于始终”，直牛叉了一千五百年，到现在俺看了人家的文字，还服得了不得，相信和俺有同感的人还很多。 讲了这两个人的故事，咱们再来看“列贵贱者存乎位”这句话，似乎就有问题了，社会地位的炫赫，自然可以决定看得见的贵贱，而内心的贵贱却不是社会地位的高低来决定的。如果仅这么理解就肤浅了，人家易经的作者是最会辩证的，这里的“位”其实应该是时间与空间，贵和贱应该是处于这空间与时间中的价值取向，是由空间与时间决定的，比如说，太平盛世价值连城的瓷器，放到历史某个时段饿殍遍野的逃荒路上，没有一块菜饼的贵重。再比如，今天听同事说的真实的事，他们那里有一个在八十年代就发财的村民，当时就有上千万，在一般人眼里，他可尊贵得很。可回到乡里，乡干部县干部总是拉着他去这里去那里，一路上有什么消费就是让他花钱，嘿嘿，这位老兄自己的事做不了，还得当人家的钱包，快急死了气死了，最后只好学了唐伯虎，裸奔装疯，才算是逃了出去，再也不回老家了。其可算是贵却又显得很贱，既是因为他没有社会地位，又是因为他生错了地方，如果他在城里，相对会好一点，如果他生在美国，想来他一个小富翁，还是可以获得其基本的尊严的，至少他可以像《北京人在纽约》里姜文一样，拿钱让人陪他玩音乐。很不幸是在当下的中国，是在中国官本位更厉害的农村，所以，他贵不起来。从这里再扯两句――网上曝料，说巩俐、赵本山等一大批明星都加入的外国籍，这让很多爱国人士很愤慨，挣了中国人的钱，却去外国消费，可让俺说，想通过改变位来改变人家的贵贱，而这位不过是空间而已，没有像李斯同志那样博官位，有什么可指责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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