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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场

 青梅煮茶 2013-11-11
□ 毛群英  “一庭春雨瓢儿菜,满架秋风扁豆花。”金秋十月,是庄稼人收获的季节。

  夕阳西下,漫天的晚霞仿佛一壶陈年的佳酿,醺醉了家乡的村庄和田野。打谷场上,是大人们给稻谷脱粒的忙碌身影,孩童们在草堆旁“躲猫猫”,挥舞着扫把扑蜻蜓。

  长方形的打谷场在庄子的东面,面积和足球场相当,四面临水,西面是一条老河沟,其它三面是人工开挖的壕沟,具有雨天排水、夏天消防和防盗的功能。场东面建有两间土坯墙的茅草屋,正中间有门楼相连,是人们进出打谷场和运输谷物的唯一通道。通道对面临近老河沟的场边建有几间保管房,平时摆放农机具和粮食,冬天给水牛取暖。

  天色渐晚,瘸腿王叔手牵缰绳,挥动着鞭子,赶着黑水牛在铺满刚收割不久的水稻的场头上,拉完了最后一圈石磙子,然后卸下拉杆,一瘸一拐地牵着黑水牛来到老河边的一棵杨柳树下,一边舀水给它冲凉,一边用钢丝刷子给它搔痒痒。黑水牛在吃过泡好的黄豆营养餐后,被领到一口“牛汪”(稀水烂泥池,有防蚊虫叮咬和降温的功效)里休息,算是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场头上的人们还在井然有序地忙碌着,有的用两齿叉抖搂被碾熟后的稻草,并迅速拖开;有的用推耙、扬锨聚拢稻草下面金灿灿的稻谷,然后堆积成像金字塔模样的谷堆。

  那时候,由于科技不发达,农作物的产量都比较低,所以,场头上的谷堆就显得很金贵,除了完成国家规定的公粮外,剩下的可是生产队社员一年的口粮,按人口、劳力进行合理分配,在青黄不接的日子里,人们常常是吃了上顿愁下顿。因此,场头上的谷堆每晚都要有人看管,直到晒干、扬净、进仓库。那一晚,恰逢我家看场,我和父亲扛着枕头和打着补丁的麻布蚊帐,夹着一床草席来当差。场头上,生产队的保管员和队长等着父亲来给谷堆打印记。打印记的工具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木匣子,底部是镂空的,由五角星和“一队”字样的图案组合而成,木匣里是用细纱布裹着的干石灰粉,木匣子往谷堆上一拍,便多了一份特殊符号的印记,第二天一早交班时,谷堆上的印记如有移动的痕迹,看场人是要赔偿被处分的。

  谷堆上打完了印记并盖上了稻草,场头上就剩下了我们父子俩,父亲在谷堆旁支床铺,我则无忧无虑地在场头上玩耍,时而追逐一闪一闪亮晶晶的萤火虫,时而聆听秋蝉不知疲倦的歌吟,时而寻着清脆而又有节奏的叫声,准备逮只蝈蝈或蟋蟀。忽然,我瞥见挂着马灯的床铺旁,多了几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南庄的麻脸姑父、抬夯的雍大伯和北庄的查叔叔,几个人在叽叽咕咕地谈着什么,看样子还挺神秘。那时候我还小,也不关心大人的事,只知道自顾自地玩,至于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也不知道。

  我是在睡梦中被父亲叫醒的,父亲往我的嘴里塞了一块肉,说是狗肉,一连吃了几块,我揉着惺忪的睡眼看见父亲他们几个人吃喝得正欢,酒是大队酒作坊酿造的粮食大曲,狗是西岸寡居的倪大妈家的,被他们几个人剥了并在她家加工后,拿来当下酒菜。在那个缺吃少穿“瓜菜代”的年代,那可是一顿饕餮大餐。父亲他们几个都是庄上的壮劳力,看他们一个个吃得红光满面的样子,像是平生逢上了一件最开心的事。我吃了几块狗肉后又呼呼睡去,父亲他们几时喝酒结束的我也不清楚,反正我醒来时,床铺上的“战场”已打扫一空。

  太阳从东方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生产队的保管员准时赶来查验谷堆上的印记,我们一夜的看场任务也算圆满结束。

  看场是大集体年代的产物,随着联产承包责任制的落实,改由各家各户看护自己家的谷堆。如今已实行机械化作业,收割下来的粮食在自家庭院的水泥地上曝晒一两个太阳,就可以进仓或出售了,广大农民不但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脱了出来,日子也越过越滋润。看场已成了我脑海中一桩苦涩而又浪漫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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