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妮斯?莱维托芙(Denise Levertov,1923–1997),1923年10月24日出生于英国埃塞克斯郡的伊尔福市。1947年,莱维托芙与美国作家米切尔-古德曼结婚,1956 年加入美国国籍。晚年在斯坦福大学任教。1997年12月,因淋巴瘤综合症去世。 他们像什么? [美]丹尼斯•莱维托芙\倪志娟译 越南人 真的使用石头灯笼? 举行 敬拜发芽的仪式? 喜欢无声地笑? 他们真的用骨头、象牙 玉和白银作装饰? 真的拥有一首史诗, 并区分了说和唱? 先生,他们清淡的心变成了石头。 不记得是否是在花园, 石头花园点亮了欢乐的小路。 也许他们曾相聚,快乐地赏花, 但是,在他们的孩子被杀掉之后, 再也没有花苞。 先生,对于受伤的嘴唇而言,笑是苦涩的。 也许,在旧梦中。装饰是为了欢乐。 所有的骨头都被烧焦。 被遗忘了。请记住, 他们大多是农民;以水稻和竹子 为生。 当宁静的云倒映在水田中, 水牛沉稳地走过田埂, 父亲们也许会为他们的儿子讲述古老的传说。 当炸弹炸毁这些镜子时, 只有尖叫在回荡。 他们话语的回声 像一首歌。 报道说,他们的歌声 像月光下的飞蛾。 谁能分辨呢?现在只剩下沉默。 夜晚的人们 [美]丹尼斯?莱维托芙\倪志娟译 一个夜晚,横亘在你和你 和你和你和你 和我之间:一个男人穿过人群, 将我们挤散。我们各自 漫步离去,不再 寻找对方,不再张望 缓慢的人流。在电影 插曲中, 千万盏灯组成的画面, 反复移动着的 巨人,法兰克香肠,烤坚果仁 散发着浓烈的气味—— 或者前往一些公寓,你的, 或者是你的,发现 某人正坐在黑暗中: 他真的是某人吗?你打开灯 去看:是你知道名字但 不认识的某个人吗? 你无法看清。 闪光灯阴郁地闪烁,一次 暂停。你发出命令。它抓住 每张脸,拎着头发 将他们提起来,一张又一张面具。 在言语 不够用时,你和你和我 不停地打着手势,交谈, 交谈,笑,说着 “我”,和“我”, 这意味着“任何人”。 不是某一个人。 亚当的抱怨 [美]丹尼斯?莱维托芙\倪志娟译 有些人, 无论你给他们什么, 他们仍然渴望月亮。 给他们面包, 盐, 鸡肉和牛羊肉, 他们仍然饥饿。 给他们婚床 和摇篮, 他们仍然渴望空空的怀抱。 给他们土地, 他们脚下的泥土, 他们仍要踏上征程。 给他们水:为他们挖最深的井, 它仍然不够深,不足以 从中喝到月亮。 致一条蛇 [美]丹尼斯?莱维托芙\倪志娟译 小青*,我将你环绕在我的脖子上, 抚摸你冰凉、跳动的喉咙, 而你对着我吐信子,锋利的金色鳞片 闪闪发亮,我感到了 你在我肩上的沉重, 你银质的摩擦声 在我耳边低旋—— 小青——我向我的同伴发誓, 你绝对无害!其实 我并不肯定,也不抱此希望,我只是渴望 拥有你,为了那份快乐—— 一种愉悦感 久久蔓延,而叶子摇晃, 你溜进青草和阴影的 图案中,我神思恍惚,微笑着 回到一个黯淡的清晨。 *本应译成青蛇,我偏爱小青这个词,荡气回肠,呵呵 一棵树讲述俄耳普斯的故事 [美]丹尼斯?莱维托芙\倪志娟译 淡青色的黎明。静。当涟漪开始荡漾时, 我以为是海风,携带着盐和无树的地平线的传说来到了我们的山谷,但是白色的雾 没有摇晃;我兄弟们的叶子仍然静静地伸展着。 涟漪靠近了——于是我最外层的枝条开始兴奋,仿佛 火在它们下面燃烧,离得太近了,它们的嫩枝被烤干,弯曲起来。 可是,我不害怕,只是高度警惕。 我最早看见了他,因为我在 牧场的斜坡上,高于森林。 看上去,他是一个人:两个移动的树桩,一个短躯干,两条分枝,灵巧便利,每条分枝的末梢有五个没长叶子的嫩枝。 他的头上,带着棕色或金色的草做成的头冠, 他的面孔,不像有喙的鸟, 更像一朵花。 他携带的那件东西,由树枝做成,从青翠的树上砍下枝条,弯曲着,用藤绳绷紧。当他触碰它时,这件东西发出了声音,与他的声音一起, 产生了涟漪。 既不像风声,也不像我们依赖叶子和枝条 发出的声音, 但现在不再是涟漪(他已走得很近, 站在我最外层的树荫下),而是一阵波浪,冲撞着我,环绕着我,仿佛雨从下面升起而不是从上面落下。 我感到的不再是一种枯燥的叮当声: 当他歌唱时,我仿佛也在歌唱,仿佛理解了 云雀的心思:我全身的汁液向着已经升起的太阳、正在升起的雾和正在变得干燥的青草奔涌,我深埋在泥土下的根, 也感到了音乐的滋润。 他走得更近了,靠在我的枝干上: 树皮颤栗着,仿佛一片仍然合拢着的叶子。 音乐!我所有的枝桠都因欢乐和恐惧而颤抖着。当他歌唱时,绝不仅仅是音乐: 他倾述着,而没有一棵树曾听见过我所听见的,语言 渗入我泥土外的根,渗入我空气中的 树皮,渗入我最绿的细芽的毛孔 如露水一般温柔,他的歌没有词,但我知道它的含义。 他告诉我生命的旅程,当我们站在黑暗中时,太阳和月亮去了何方,他梦想有一次地球之旅,能走得比根还深…… 他告诉我关于人的梦想,战争,热情和忧伤, 而我,一棵树,理解了词——哈,仿佛 我的厚皮会裂开,就像一棵在春天长得太快的小树,遭受一场迟来的霜时会裂开那样。 他唱起让树害怕的火,而我,一棵树,狂喜于它的火焰。 虽然这是盛夏,我的身上却发出了新芽。 虽然他的七弦琴(现在我知道了它的名字)既是霜又是火,它的和弦却照亮了我的树冠。 (注:这首诗和米沃什的俄尔普斯多么不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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