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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与吃肉

 青梅煮茶 2013-12-30

  读书之余,心里跳出一个问题,古代的诗词文章中,很少看到关于吃肉的记载。绳枢瓮牖的贫寒文人固然不写吃肉,而富贵文人也多以饮食清淡相标榜。推想开来,大约有两个原因:

  一是对雅的追求。中国传统文化是以表现高雅意象为主的。传统艺术中清高、雅致的意象最多,如梅兰竹菊、琴棋书画、诗酒风月等。屈原“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便表现了他对高雅的追求。而肉在文人心中,似乎是俗、浊的意象。一句“肉食者鄙”,把“肉”和脑满肠肥、愚蠢鄙俗的形象连在一起。李渔在《闲情偶寄》中专门谈到:“肉食者鄙”,非鄙其食肉,鄙其不善谋也。

  当然,古典文学中也有写吃肉的,大多不是文人。在鸿门宴上啖彘肩的樊哙是个粗人;“丰年留客足鸡豚”,写的是农家;“故人具鸡黍”,写的也是农家。

  二是成仙的向往。古代文人大多向往神仙,所以处处模仿神仙,在饮食上也不例外。神仙似乎只喝喝露水、吃点玉末金丹就够了,文人便模仿。魏晋文人服食“五石散”,就觉得自己有仙气了。

  就大多数人的口味来说,鸡鸭鱼肉比白菜萝卜好吃,天生不爱吃肉的不多。所以我怀疑文人是不是真的不爱吃肉?想起那句著名的“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固然标榜了文人的高雅,却也透露出一个消息———“宁可食无肉”,至少表明不拒绝吃肉。“晚食以当肉”,该是文人对无肉生活的一种自我安慰吧!

  古代行拜师之礼须拿“束脩”,就是干肉,古代没有冰箱可以储存肉类,干肉存放得久,老师可以慢慢享用。孔子说的“三月不知肉味”,是因韶乐太好听了,以至于都忘了肉的味道。

  想起古代有两位爱吃肉的文人:苏东坡、郑板桥。苏东坡爱吃猪肉,郑板桥爱吃狗肉。这两位都是旷达、潇洒的名士,思想上都有道家的血统。苏东坡留下许多与肉有关的诗歌,有的甚至就是烹肉的教程。

  “食有鱼”在古代是小康生活的标志之一。有鱼有肉的日子,毕竟比清水煮白菜的日子好。文人有诗书为伴,诗书之味,抵得过鱼肉之香吗?石涛有一首题画诗:冷澹生涯本业儒,家贫休厌食无鱼;菜根切莫多油煮,留点青灯教子书。

  煮菜根为食,还想着节省菜油教孩子读书,实在令人赞叹。

  这就是中国旧时文人,虽然没有多少肉可吃,却多半有一个淡泊的精神世界,虽饔飧不继,囊橐无余,仍担当着自己的责任,坚守着精神的追求,或痴迷学业,或专心艺术,或坚贞自守,或安贫乐道,充实自信,不改寒士节操。划粥断齑的范仲淹,赊米度日的曹雪芹,粟米汲水炊白粥的蒲松龄……这个名单还可以列下去。他们是可敬的中国清贫文人的代表。寒窗孤灯下读书、写作的他们,精神明亮而坚定,用自己的笔,程度不同地发出对社会、对民众、对国家、对世界的真实反响,为后人留下丰富的精神财富,实在是值得后人景仰的。

  姜仲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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