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转）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转）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晏几道《鹧鸪天》

[注释] [鹧鸪天]词牌名。双调55字。[玉钟]珍贵的酒杯。[拚却]甘愿，不顾惜。[剩把]尽把。[银釭]银灯。

[译文] 彩袖玉手捧玉钟殷勤多情，当年我甘愿痛饮拼一枰满面通约。楼顶的明月一直舞蹈家到坠下杨柳梢，尽兴歌唱累得桃花扇风。自从离别经后，总思念重重，多少回梦魂与你形同影同。今宵更手把银灯细照，还恐怕是相见在梦境之中。

[简要评析] 这首词写情人久别重逢。在小晏的词中，以写离别之悲苦者见多，而写重逢这喜悦者较少。但都能体现出他工于言情、清丽凄婉的总体风格。上片写当年一见钟情，心心相印，歌女尽情歌舞，通宵达旦，甚至唱到没有举扇之力，其多情、兴奋，可以想见。下片写不期重逢，似信非信，乃举灯相照，仔细端详，疑在梦中，十分生动地刻划出了双方惊喜交集的心理状态。这首词写了与久别佳人重逢时犹疑是梦的惊喜和追忆别后佳人苦苦相思之情。“舞低”二句，晁补之称其词“风度闲雅，自是一家。”“此人必不生一三家村中者。”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尤为精彩，依稀可见一俏丽女子撅着樱桃小嘴，瞪着怨而不怒的一双大眼睛，用纤细的手指指着情人离去的主向一跺小脚，喃喃地 吐着怨恨。全词主情婉丽，文心曲妙，空灵雅致，足见小山本色。语丽情深，风格婉约，手法精妙。情感细腻，诗情画意。

 

晏几道的词我看的为数不多，映像也不深刻。但这首却是一直记着的。尤为喜欢后一阕，“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写的极为动人。前阙描绘是往日歌舞津笙；酒靥笑颦的美好回忆。下阙写的是别离之后两地相思的苦楚。不管何时看都能使我感动得一塌糊涂。李商隐尚有青鸟可为其传讯，而小山的就只能在梦中与之相会了。小山的词风清丽比之父亲晏殊多了分缠绵的悱苦，少了一份耐人深思的哲理，但读起来也更容易使人陷到那风花雪月中去。也许是安逸生活时刻荼靡着我，读小山的词虽不多总能找到许多失去已久但从未有过的东西，如，“无处说相思，背面秋千下。”、“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在其他诗人词人的作品中是极为少见的旖旎。艳而不俗，浅处皆深。与之相似的有柳永、纳兰，或是李煜、欧阳。他们的作品或是清丽疏朗或是缠绵凄切或是词淡意切又或是细腻委婉。但小山这首《鹧鸪天》给我来的体会却有别于他们。读时，仿佛那舞姬就在眼前婉转身姿，跃起足步踢踏成美妙的音律回荡耳边，酒舞灯迷，飞霞遮面……

她身姿绰约，颦笑嫣然，彩袖厮磨过那耳边的青丝，纤手捧钟，玉酿琼瑶。她的歌声零落了漫地的桃花，灿烂烟华。好似杨柳扶风，银月珠华。歌于风中，舞至画里。直至连举起扇子的力气也没有了。

好一派的风花雪月！看了，黯然心动。

不曾忘却的是昨日相见。

君酣畅肆意，英姿勃发。妾颦笑累累，身转云飞。

 

    我在想，那应当是个晴天的夜晚。他照例在沈叔廉和陈君龙家宴乐。彼时，满空的璀璨星星曳曳在楼阁之上，月牙绷紧了弓儿遥遥的在天际荡漾。那美妙女子就在这样的夜里翩然起舞，婉转莺歌。她绿袖罗裙，纤尘荡漾。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醉了一方来客。而那客中公子则应是含笑相待，微露的笑容点缀唇角，邀酒相寻，觥筹交错……

 

    其实小山在我的心目中一向都不是那种翩翩佳公子，潇洒倜傥。我想那定是落拓青衫吹酒醒，他狂，他清，他不羁却又十分寂落。他贵为相国公子，早先过的是珠围玉绕的生活，但不骄奢。后来潦倒失意只是亦是不肯低头于世俗，抑或说是他放不下那身段。一生落拓清狂。纵驰不羁的他，黄庭坚称他为“人杰”，说他有四痴：一是“仕官连蹇而不能一傍贵人之门。”他仕途不畅却不依傍权贵。二是“文自有体，不肯作一新进士语。”他文辞出众却不愿参加科举。三是“费资千百万，家人寒饥。”他不会管账，倾尽百万家财，家人饥寒但自己却是怡然自乐。四是“人百负之而不恨，已信人，终不疑其欺己”人家亏负于他，他却不怨恨。待人以诚，从不疑惑。小山此时在我心目中倒有些傻的可爱，他不憨，但行为有时却另人莞尔。只觉得他的一举一动都似极了一个孩子。

 

    到现在。那个在晴朗的淮河上翩翩起舞的女子已经无从考证了。不知道是小萍还是小莲，或是其他的。但这都已经不重要了。一个女子，她那夜的婀娜嫣姿、妙曼的舞步还有那玲珑的笑声都留在了小山的词里心中。多年之后，当小山回想起那夜，彩袖飞舞，她眼波明亮如淮水多情的时候，她也许就在淮河的彼端轻轻唱着“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她轻轻摩挲那温存的思念，也不知她知道不知道写这词的人就是当年那个客座下含笑相待的公子。

我想世间的感情原本多是这样。多年后当我们回味一段感情的时候会有淡淡的忧伤，会想起当初的肝肠寸断。

但终究一场繁华过尽，往事便如幻，如电，如昨梦前尘。

    她是美丽得只能在梦中相会的人儿，而他则奢侈得只允许在梦中想念。

    ……

 

    有一天，终天见垂怜。他们重逢了。所以夜阑更秉烛，相逢如梦寐。

还是那晴朗的夜，凄凉的淮河水，微凉洗过沙岸的尘砾。迷蒙的雾浓浓围裹各色画舫。星星点亮河面的金银，她幽香沁心。有万千丝絮浸过那平静的江面，柔柔荡开涟漪。

胭脂红透了半边的江水，尽头黑暗得连影子都透不过去，有浓浓的胭脂味弥漫在天空。许多次都曾见过她这样的装束，甚至她有些俗不可耐了，但他却仍然喜欢，爱的紧要……

    端手银烛细细照。重逢的那刻他们仍然惶恐得不敢去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