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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章不闲;室名亦雅——漫谈书画家的闲章与室名

 聽雨軒sjh 2014-02-24

闲章不闲  室名亦雅

                                  ——漫谈书画家的闲章与室名

闲章不闲

书画家们在自己的作品上所钤的印章,除了名号章外,很多时候还钤有“闲章”。所谓“闲章”者,通常是指以诗文丽句镌刻于其上的印章,是很表露书画家们的情趣和寄托的。齐白石有“千石富翁”之誉,张大千人称“五百石印富翁”。这“千石”、“五百石印”云云 ,除了名号章,有相当一部分便是“闲章”了。

据考证,闲章滥觞于先秦时期。最初的闲章,多作为吉祥之物,有时刻家也以此馈赠朋友。自以诗文名句入印后,书画家把它钤在作品上公开传播,加上印谱的问世,更扩大了闲章的内涵、用途和表现力。明代以后,文人墨客皆喜镌刻、钤用,到了清代蔚然成风;至今更受书画家之青睐。

闲章多见于书画作品引首或押角,少则一方,多则数枚。审其布局虚实而定,每为作品平添几分艺术效果。更主要的,还是抒发作者情怀的手段之一。

   “拓展题意  展示经历  激励萌志  禀赋爱好  抒怀寄情  幽默自嘲”

1964年,张大千在画给远在台湾的四哥张文修的一幅《黄山旧游图》上,钤了“别时容易”一印,并题句曰:“吾哥年八十有二,弟亦六十八矣。相望不得见,奈何?”该印把海峡两岸同胞思亲之情跃然于纸上,深化了作品的意境。

除了拓展题意,闲章还用来展示作者的身世和经历。上世纪三十年代,溥心畬与张大千常在合作的书画上钤盖“旧王孙”和“蜀客”两印。溥心畬是清王朝恭亲王奕欣的孙子,道光皇帝的曾孙,故称“旧王孙”。张大千生在四川,故称“蜀客”;又借“蜀”谐音为“俗”,以示他出身贫困之家。齐白石少时辍学,每日与二弟上山放牧砍柴,他把书包挂在牛角上,有空就读。祖母很不放心,为趋吉化凶和逢凶化吉,便用红绳拴一铜铃系在白石的颈上,听到铃声由远而近,就知爱孙平安归来,不再倚门悬望。白石成名后,孝思绵绵,刻“吾幼挂书牛角”、“佩铃人”等印,以铭不忘昔日之贫苦生活,表达对慈爱祖母的怀念之情。而“木人”、“鲁班门下”等闲印章,则是白石表明自己早年当过木匠,不过是个农家子弟而已。康有为有一枚阳文线篆闲章,上刻:“维新百日,出亡十六年,三周大地,走遍四洲,经三十一国,行四十万里。”印文一气呵成,戊戌旧事,概见端倪,变法遭际,令人感慨。

书画家的闲章中,有很大数量是表示激励上进和萌志发愤的。上世纪二十年代初,李苦禅边拉洋车边学艺,异常刻苦。齐白石目睹他的种种苦境,更深知他顽强的进取精神,感慨不已。“死无休”一印,即寄托了齐翁对苦禅的激励和希望。亦含“丹青不知老将至”和“'画’不惊人死不休”之意,一语双关。另外,诸如清吴熙载的“晚学生”,郭沫若的“惜寸阴”,王遐举的“壮暮”,康殷的“少壮功夫老未成”;清石涛的“法我自立”,陈师曾的“支离错落天真”,来楚生的“一丝不挂似大俗”,潘天寿的“不雕”,沙孟海的“抵死不作茧”,吴作人的“不敢妄为人师”,钱君陶的“金石不随波”以及李可染的“陈言务去”、“可贵者胆”、“所要者魂”等闲印,既反映了印主的报负追求,也是他们的身体力行。足见一章之微,蕴蓄之深。

有的闲章记录了主人的不幸遭遇,表示物故。清高凤翰,53岁时患风痹症,右手疾废,遂改左手写画作书,刊“苦书生”、“丁巳废人”、“左臂”等闲印以记之。善书瘦金体的于非闇先生,1956年病重,因政府关怀备至,转危为安,故刊“再生”一印,以记感激之情。邓散木先生头发早白,30岁过后,几乎满头银发,便刊闲印曰“白发三千丈”;64岁那年,他又因胃瘤动手术,术后举筷都感困难,但他还是凭着坚忍不拔的毅力苦练左手握笔,刻了“谁云病未能”之印,记录了他的这段生活历程。这类闲章,凝聚了印主感受生活的酸甜苦辣,读来别是一番滋味。

从闲章的印文上,还可窥见主人的禀赋与爱好。“老腐有自治印二百五”一章,表达的是宁斧成先生对自己印作的珍视心情。来楚生的“处厚”、“自爱不自贵”印文,洋溢着作者的谦虚之风。刘海粟挚爱黄山六十余年,曾有十上黄山之壮举,“昔日黄山是我师,今日黄山是我友”一印,道出了他对黄山画不完、书不尽的深厚感情。

此外,如南宋郑思肖的“求则不得,不求或与,老眼空阔,清风万古”的文印,意在刚介有志。明文彭的“停云”、何震的“柴门深处”,是抒怀旧之情。清赵之谦的“我欲不伤悲不得已”则是藉以悼亡。“难得糊涂”是郑板桥自嘲的闲章,其幽默隽永之意味,一直为世人所乐道。李叔同年少时目睹清政府的腐败,19岁时,适逢戊戌变法,自刊“南海康君是吾师”章;39岁时遁世出家,便刻“沙门多辟目”印,,抒发了他对世事的感受。吴湖帆一鼻孔常窒塞,遂刊“一窍不通”自嘲,逗人发噱。旅美画家周炼霞女士一目近乎失明,刻“了然”一印黔于得意之作。“了然”者,暗指“一目”,煞是有趣。曾为中国书协副主席的黄绮先生的“三省人”印,意含两个方面:一省读作shěng,“三省”指他祖籍江西省,出生在安徽省,工作在河北省;二省读作xǐng,“三省”指一日三省吾身。足见印主品性。

真所谓:内蕴乾坤大世界,其实闲章并不闲。

室名亦雅

室名,是文人墨客为书斋画室所取的雅号。也称堂名、斋名、庐名、轩名和楼名等等;而为室名镌刻的印章则谓室名印。最早见于记载的室名,大概是曹操之子曹克的“遂志之堂”;最早的一枚室名印,大概是唐代学者李泌的“端居堂”。

室名、室名印的命名,颇有兴味。

有修身养性、以为戒勉的。比如“端居堂”就是演绎《周礼》中“居天下之大端”一语而成,告诫自己作一个刚直正派之人。另如,何香凝老人的“双清楼”,冯其庸的“宽堂”。前者抒心迹双清之志;后者是主人“志高天亦窄,心广堂自宽”胸怀的表露。

又有以所收藏的金石书画命名的。如宋大书法家米芾珍藏有王羲之的《王略帖》、谢安的《八月五日帖》及王献之的《十二月帖》等著名晋代法帖,便名其室为“宝晋斋”。清代金石学家陈介祺有战国至魏晋时期的古玺印一万枚,室名就称为“万印楼”。古文字学家吴大澂,获古代将军印二十八枚,欣然以“二十八将军印”名其室。书画家吴湖帆觅得欧阳询的原拓碑帖四种,名其居为“四欧堂”。另如篆刻家胡震的“竹节砚斋”、乾隆帝的“三希堂”、清画家吴少甫的“二百兰亭斋”以及高邕之的“泰山残石楼”等等,都属于这一类型。

也有的包含着主人的治学精神、攻书方法。明著名学者张溥,每见好书妙文,必抄录之。反复读七遍,把内容融会贯通后,便将其抄稿烧掉,故其室名曰“七焚斋”。钱君陶非常仰慕无闷(赵之谦的号)、倦叟(黄牧甫的号)、苦铁(吴昌硕的号)三位艺术大师,便把三人别号的头一个字连缀起来,又恰好《战国策》有“无倦劳之苦”一语,遂自刊斋号印“无倦苦斋”;既表示他学艺的渊源,又寓治学“无倦劳之苦”的意蕴。。另如,清人桂馥的“十二篆师精舍”,以及当代商承祚的“锲斋”、李可染的“师牛堂”、杨树达的“积微居”等;这类室名或室名印,皆表达了主人的自勉、自警。

再有的是属于记事的。苏轼谪贬黄州时,在寓所东侧的坡上建筑堂屋,竣工时适逢天降大雪,便名其为“东坡雪堂”,东坡居士大号也由此而来。吴昌硕38那年,得好友所赠古陶器一件,质朴古拙,爱不释手,榜其寓所为“缶庐”以记之。南京女书法家萧娴,年轻时爱于挥毫之暇抚琴自娱,每倦,枕琴而眠,这就是她取“枕琴室”的原因。诸如,怀素的“绿天庵”、徐文长的“青藤书屋”、赵之谦的“二金蝶堂”、陈鸿寿的“桑连理馆”、齐白石的“寄萍堂”等等,读来如见其室。在这一类中,值得一提的是清代周春随藏书聚散二易室名一事。周春因得宋刻本《陶渊明诗集》、《礼记》,将其书屋定名“礼陶斋”。后将《礼记》舍弃,遂改书屋为“宝陶斋”。后又忍痛割爱《陶渊明诗集》,再把“宝陶斋”改为“梦陶斋”。其中甘苦,无需多言。

此外,还有以物寓义的。如赵孟頫的“松雪斋”,王冕的“梅花屋”,朱彝尊的“竹垞”和当代郑逸梅先生的“纸帐铜瓶室”等,以松、竹、梅表明心迹。“纸帐铜瓶室”一名取清人张船山《咏梅诗》中“铜瓶纸帐老人缘”句之意,加之郑老性爱梅花,这就是“纸帐铜瓶室”的来源;寓意春色,又和他的署名一致。也有取自古代神话传说的,如柳亚子先生的“羿楼”,典出《淮南子》中《后羿射日》篇,反映了主人当时的理想与愿望。

除上所述,在室名、室名印上,尚能反映出另一些寄托:如近代学者章钰的“四当堂”,是把书看成“饥读之以当肉,寒读之以当裘,孤寂而读之以当友朋,幽愤而读之以当金石琴瑟”,可见主人是个藏书癖、读书迷。又如张范九的“惜余春馆”,乃其祖父张蜇公的室名,是出于对先辈的敬仰与孝心。再如“棣华堂”一号,上起宋代的孙彦,中接元代的曾昭,下至清代的冯瑞等,几百年间约有十多人袭用此号;这应该是出于某种偏爱了。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唯吾德馨”。堂室斋屋,有名也罢,无名也罢,重要的是主人的道德文章。道德文章能为一代敬仰,室名则赖以人传;否则,室名再雅,时过境迁,人们也会逐渐淡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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